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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太子临要出征前夜,太子妃贺兰幼靖几次欲言又止,太子只想着是孩子快要生了,他临在这时候出征,没能陪在左右,妇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悦。饮了几杯,秦政难得的扯出个笑来:“我走后,你就住在慈庆宫不要乱跑,有事可找母后商议,若有不好找她商议的事,你可召高怀逸进宫。我知道你对我和她的关系一直心存芥蒂,但是哪有妇人如此善妒的,啊?若是在民间,你早被休个好几回了。且不说我迟早要迎娶她,今儿我就实话告诉你,自打我和怀逸认识,她就是我的幕臣,我能与高恪抗衡,她居功至首,你要真有急事,托付她比其他人可靠得多。”
罗元宇头一次打仗,顾韶也没别的可送,送了把称手的昆吾刀。把刀交给罗元宇,顾韶看了他两眼:“海内十洲记说周穆王时,西胡献刀给周王室,那刀切玉如泥,刀首刻鸟鱼文,被赐名昆吾刀。这把是我从昆吾有名的刀剑大师手中请得,应是不负它这个名头。刀首的鸟鱼文如今没几个人看得懂了,昆吾的老人可能有些能认得几个,据说是能护佑握着它的人战无不胜。罗兄啊,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好生照看好你自己。到时得胜归来,我摆酒宴你,我们不醉不归。”
一席话说得罗元宇眼睛泛红,忍住眼眸酸涩欸了一声:“顾韶,此去我必是拼尽全力而战,若我不得回,你能否时常去看看我家人。”
这话说得乌裕鸣对天看了一眼,她依然是不说话,好半晌顾韶也没出声,刚望过去,就听得顾韶深沉的回了声“好。”
送走罗元宇,两人在八角亭看着大军渐渐远走,一时都没有作声。有护卫牵了马过来,单膝跪在那里请命:“少族令,我们是否现在出发?”
乌裕鸣没回话,只是看着顾韶,她还是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但是顾韶一如既往的沉默,比如高怀逸,每次问到,都是沉默以对。两人能是什么关系呢?好友?生死之交?怎么可能呢?高怀逸不知道,顾韶还不清楚两人之间所隔的仇恨有多深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才见过两次,但她对高怀逸的“感觉”异常强烈,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就仿佛那个人今生冥冥之中注定是要和顾韶有所纠缠,这是长久以来她第一次遇到能给她这种感觉的人,而这种感觉让她非常厌恶,继而本能的不想高怀逸接近顾韶。
——“好啊,我走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没人管得了你了。”
顾韶真是很无奈,反而笑了:“姐姐,我能做什么呢,还不是在永安读书写字,和昆吾相比,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昆吾政事本就繁多,你以后别随便往外跑,有事捎信,我会赶回去。”
这话乌裕鸣是真不信了,哼了一声:“多说无益,不说了。你先前说有人要去昆吾,此次可是随我一起走?”
说到赵熙,顾韶敛了笑,这次战乱,真是惊动了不少原本的山中神仙,赵熙竟然失踪了,只在书院厢房留书一封说去游山玩水,如今不知所踪,真是叫人担心。
乌裕鸣是一步三回头的走,顾韶一开始还绷着,最后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边笑边挥手:“姐姐一路保重!在昆吾多酿好酒!存着等我回去共饮!”
远远的似乎听到了一声哼,笑着转身:“别躲了,现在没人了,出来吧。”
应声出来的是高怀逸,一身飘逸的白袍把她衬得有些仙气,提着个篮子又沾了些许人间烟火气,看着顾韶好一会没做声,她可真是爱看顾韶笑啊,只是这笑颜从来也不为她。两人站在亭中望着远去的大军,直至细雨飘落都没人说话。高怀志穿着雨披骑马在树林里看着两人,几次想上前催促她们离开,但莫名的有些不敢,看着两人的背影,他就不敢打马上前。
——“你可知赵夫子去哪了?”
顾韶猛然说话,她适应片刻才回神,想想嗯了一声:“应是投奔刘质去了,他应是认定你会追随刘质。说起来,读书人要乱这天下,才是真可怕。”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顾韶想到顾家先祖,略捏紧了拳:“读书人要乱的天下,是已到了必乱而后立的天下。当然,还有一种,那就是构陷读书人要乱天下。”
顾韶说完要走,高怀逸扯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略无辜的抬眼:“雨落得大呢,再等等。”这雨确实太大了,两人都没带伞,顾韶一时气过后也冷静下来,坐在石凳上看着雨发呆。高怀逸从一旁的篮子里拿了一些糕点出来:“他们行军走得早,想必你是天没亮就出来了,还没吃过早饭吧,这时候坐着也是坐着,吃一点吧。”
真是。。。吃还是不吃?吃。真饿了。
吃着吃着话匣子就打开了,不知怎么就聊了起来,等顾韶回过神发现两人在聊此次太子出征胜率的事,糕点都吃了一大半。在高怀逸看来,她突然停手用手指抹过嘟起的嘴角时真是个孩子。
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没说完的话总不好真的就此截断不说了。但让她断定太子获胜这话她也不敢说,毕竟刘质一路颇得民心,而葛重进又不是吃素的。想想咧嘴笑了一声:“你是不是算准了我没吃东西出来,这吃了你的糕点就得说心里话?”高怀逸看她这模样被逗得掩嘴轻笑:“我也没说什么呀,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等会雨停了,我们就各自回家。”
这话说得顾韶起了玩闹的心思,站起来从亭边捡了两根枯树枝,在亭边泥土上画了象棋盘,递了一根树枝给高怀逸:“看这雨马上就要停了,雨停之前,无论你用多少局,只要你胜我一局,我就告诉你我真的怎么想。”
这么有自信?高怀逸挑了挑眉:“你未免,太低看我?”
——“欸,打赌这种事,就是要狭路相逢勇者胜嘛,我总不能一开始就示弱?”
高怀志等得有些不耐烦,看那两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想着顾韶总不至于丢下她姐一个人走,今日来此,他姐姐特地吩咐不要带府卫,以免有人向爷爷提起,他这一走,可就只能指望顾韶带她姐回城了。
两人背着棋诀辅以树枝下棋,一局结束,高怀逸不得不调整心态肃然以对,顾韶真的不弱呀。四局两胜两负战平,高怀逸正准备再来一局,顾韶指了指天:“雨停了。你真要听我怎么想?”
见高怀逸点头,顾韶负手站起来踱了两步,用树枝指着东南方说:“江宁海运有源源不断的辎重从海上运来,市舶司不知道?为何没向朝廷报备?要么他们赌定大琰亡国,要么,他们落下的油水足以让他们冒如此大险。断掉海运辎重,太子胜算能加个三成左右。雨既然停了,那咱走吧。”
等顾韶牵马走出几步,高怀逸急了,她竟然找不到高怀志,急得喊了两声崇远也没回音。顾韶疑惑的回头:“你弟弟走了?那你怎么回城?”
这。。。她也想问啊。盯着顾韶的马不出声,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顾韶慢一会明白过来:“你我共乘一骑?”高怀逸刚想点头就听得顾韶接着说:“我骑术不好,从未带过他人,要不你带我?”
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高怀逸迟疑的摇头:“我。。。不会骑马。”
顾韶恍然大悟,人家堂堂一个大户人家小姐,祖上又不是武将出身,怎么会骑马呢。当下爽快的伸手:“那过来,我带你。我们慢慢骑回去。”
来时高怀志让她坐在后面,嘱咐她抓紧衣服,她只顾紧张倒也没觉出什么不适,可现在顾韶伸手一拉,将她拉到怀里,她真是左右都不是,轻声唉了一声:“还是让我坐你后面吧。”顾韶已经轻拍马身小跑起来,伴着风声唔了一声:“你穿着裙袍坐后边做什么,我这也不是双人马鞍,你坐好了别动,别怕,不会掉下去。”
回城路上贩夫走卒都免不了对他们投去一两眼,高怀逸早已羞得不太敢抬头,虽然看不见顾韶的神情,但她敢肯定顾韶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自个是着男装出行这件事。到城门口这人下了马,她也伸出手,但顾韶根本没想扶她下来,这是何意?让她自己跳下去?正想着,顾韶跺了一下脚上的泥唉一声:“这路呀,得修,城门口都快被踏成泥坑了。你别下马了,我牵着你进城。”
乌裕鸣一走,顾韶还挺想她的,十来年都是她陪着,在永安一个人呆着一开始十分不习惯,好不易习惯些,她又来了,来了又走了。长叹一声叹了个半截,摸出怀里的飞镖向黑暗中的呼吸声打去,感觉对方稳稳的接住她的镖,正要攻过去,就听见一声韶儿。。。随即油灯亮了,顾仲犀一脸慈爱的看着她笑:“功夫有长进,没偷懒,好。”
对于顾仲犀忽然出现在永安,顾韶并不觉得稀奇,她一早猜到乌裕鸣出昆吾时她父亲应是也出了昆吾,或许向刘质借兵时,他正在暗中看着。此次愿意现身相见,想必是有要事,决定她未来走向的要事。不知为何,心里沉重起来,无论哪条路,要担起的担子都很重,怕自己担不起是其一,其二就是,也不知为何,越来越想逃避这些担子,或许真的因为是女儿身,家仇也好,苍生也罢,牵一发动全身,走出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这个念头让她脑子里的想法一直左右徘徊,甚至想逃避。
第20章 第二十章
从永安到墨岩沂走官道不遇雨天七天左右路程,顾韶被顾仲犀鞭策着赶路,第五天天黑的时候,顾仲犀在一处树林尽头停下了马,对伏在马背上喘气喘得不停歇人顾韶冷看了一眼:“从小到大,我一直没带你来过这里,这里,就是墨岩沂!你顾氏一族两百多年繁衍生息的地方,你顾氏一族将北麓书院名扬前朝和大琰的地方。看那边!那墨河边,埋葬着你的祖先。你的爷爷!你的父母!你的族人!你去,你去告诉他们,你对所谓的仇恨,并没有感觉,你想要的,是你自己的逍遥一生!”
顾仲犀一脸冷峻,泪水却不断从眼窝里流出来。顾韶看得心惊,慢慢直起背来,摇头声音没底气:“我没有,父亲。。。我。。。”
——“你父亲!烧伤后从墨岩沂北逃的路上被万芳追杀,在袁州界树林里被捕兽器弄残了一只腿,伤重不治,死在郑凉家里!这一切!历历在目。。。你娘亲!。。。。”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父亲,求你不要说了。”
难受的捂着胸口,顾韶从马上滑下来,脚步有些踉跄的往墨河边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在永安,两人的对话现在在她脑子里转,她只是问了一句谁才是她的仇人,按君君臣臣的纲常,只有高恪算她的仇人,她在如今弄死了高恪一族,将来,高恪后人的仇人,就是她的后人,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就是这个想法,瞬间激怒了顾仲犀,让他一时找到马鞭在她背上狠抽了一下。
顾仲犀说,他没想到,他用顾林成的思想教导出来的顾氏后人,竟然暗藏着这样的心思,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墨河的水在黑暗的夜里静静的流淌,山脚下睡着的人很多很多,一走近墓葬群,不由自主的眼睛就湿润了。这里。。。这里。。。
这里所有的坟墓都没有立碑,顾仲犀死死的扒住一个坟头的草隐忍的哭得全身颤抖时,顾韶的眼泪唰的就滚落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那样站在坟头中间看着顾仲犀后背一直不停的颤抖。
十七年了,当年被焚烧的方已郁郁葱葱长出一片新绿,但是月光下细看那残垣断壁,还是能大概想象出当年那场火,到底烧得有多凶残。
火堆在空旷的地方点燃,顾仲犀盯着顾韶看了一会,又望了一眼涌动的夜云,还是叹了一声:“背上的伤是不是结痂了?”见顾韶点头,他脸色柔和了些:“明日找个干净的地方再上药。韶儿啊。。。打在你身,疼在我心啊。”
——“我知道你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有切身感受,从小到大,都是我在说给你听,你感受到的仇恨也是从我这里传出去隔了十几年时间长河的仇恨,你又天生聪敏,不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到如今你有了怀疑想逃避,我也能理解为何会如此。但是韶儿,我理解,但我绝不允许你继续放任你自己这样下去。你问我,到底谁才是我们的仇人,我以为到了如今,你早已明白,当年的事情一发生,你的命运就被迫被他们写好了。我问你,你出生的地方是一片火海,你长大的地方是北国昆吾,你要坚守的纲常是什么?你哪里来的君臣纲常?你有的,只是血仇血报!”
——“父亲。。。我并非对大琰皇室有何敬畏之情,说纲常也并非指我要对他们守纲常。总之,我那些话幼稚无理,父亲不要太生气,我知道错了。”
——“我自然懂你的意思,你是指这整个天下,你若决心与大琰皇室为敌,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颠覆这天下,而你如今,又不看好任何一路反王,站在苍生的立场,你并不想这场战乱再扩大化,我可有说错?”
就是如此。顾韶忍着背上的痛皱了皱眉,连着几天在马背上奔波,结痂的伤口又迅速被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