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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默然一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袭白衣胜雪,婀娜多姿,眉目间傲气丝毫不收敛。抬眼瞬间顾韶竟以为是高怀逸,仔细瞧了长相才自觉可笑。她打量完顾韶,略失望的坐下,指了指下座的椅子:“你也坐。”
她无闲话,直说江宁海运的事非这边过错,是大琰内出了有心人,有心人专派了朝廷密使传令至江宁当即密斩了他们的人,这才断了这条线。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在查究竟是谁洞察了此事。说完冷笑一声:“总不会是你们那边出了岔子?”
狼狈为奸就是如此,时时要彼此防备。顾韶无心与她纠缠,盘算着怎样才能牵制刘质,让他放太子一条生路,如今看来,似乎只有乌骓抢到的那封信拿回去才是赌注,可信不给这帮人,根本走不出昌河。造假不说来不来得及只说他们有什么防伪暗注也不晓得,一处没注意就满盘皆输,此路不通。刘质与这些人的通信,这些人是否当时就派人带回了东契,或一直留在此处?既然要处处防备,为防有朝一日刘质突然发难,若是她,她也会冒险把信放在昌河。思即此,淡然回道:“姑娘说笑了,主公图谋大业,心思缜密,凡亲近者都已清查,无人叛变。为防不测,此次不调派军帐中人,特遣我来。我们那边,你们大可放心。”
对方派了人跟她回客栈拿信,她出来时也被蒙了眼睛,但这难不住她,水族蒙眼辨位这一绝,她姐姐可把她教得好。乌裕鸣教她到一处新地首要事情是找布城图,记住城内主要布局当定点,如若被蒙眼,按定点加时间和声音推算,八九不离十能找回去。虽然到时寻过来时声音必是没有,但找到地方于她来说并不太难。
来人带走信,只说明日是否有信带回他们到城门时自然得知。等人走,乌骓握紧拳头喘气:“幸得先生英明提早得了信物,他们见遭劫,转眼就碎了玉佩,欲拿火折烧信,这我还是没让他们得逞。”说完转头就收拾包袱,顾韶笑着拦住他:“你聪明人家也不笨,正搁下边等着你跑,你一跑不就证实他们所想为真?老实呆着,哪也别去,我嘛,照常去花苑坊喝酒,明儿城门一开咱们就出城往回赶。”
乌骓为难的摇头:“此时还去花苑坊是否太凶险,万一信中有提送信的人为何人,那我们岂不是白白送死?”顾韶也明白这次的凶险,可不拿到那些通敌卖国的信,回去又有什么用。以她对刘质的浅薄了解,那人用人不疑,不会拘小节,送信的人一直没出事,就赌一把他根本不会在这细节。拍拍乌骓的肩笑笑:“收拾好贴身物件,听到动静不对立马从窗户跳后街走,找到水族的人他们会送你出城,万万不要慌了阵脚到处寻我,到时只会一损俱损。这是我的旨令,出事后,不许寻我,独自逃生。”
连续三晚都呆在玉香这里,到时候对方一旦发现信被人拿走,势必用极手段追回,玉香必不得好过。今夜得在此呆到寅时出发去拿信,卯时就得出城。这会已快到寅时,不远处都听见鸡叫了,玉香入睡已久,她轻步过去唤了两声,玉香醒来嗔她一眼:“冤家,这时候你不睡还不许人睡了,做什么?”说是如此说,人却已坐了起来。顾韶蹲在她面前冲她笑笑,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说了给你赎身就不食言,呆会我走后你就去找妈妈,把卖身契拿回来,而后坐马车赶往城门口等,卯时一到我们就出城,我带你去南方。”
玉香凑近她笑得有些狡黠:“你又不是儿郎,娶不了我为妾,我才不和你走。银两我收下,其余的事,两清。”
顾韶叹了一声摇头:“我害了你,我走后会有人寻你麻烦,跟我走吧。”
玉香还是摇头:“从你这冤家找来我就知道没好事,南方在打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此时这昌河还算得处安静地儿。这辈子我哪也不会去,说了就不会变。你别怕,你只是我几日恩客,逢场作戏的露水之缘,你做了什么我确实不知,他们找我,我也是这样说。再者,你以为妈妈是好欺负的,会任人动她手里的摇钱树?我虽赚得不多,可也一直在赚不是。你这个人啊,明明一女儿身,偏偏做这些儿郎做的事,玉香打心眼里服你敬你,也真心盼你好好的。我明白此生约是不会再见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冤家。”
顾韶急了:“不成,此事不能儿戏,听我的,你一定要听我。”说完已经在着衣行服,玉香轻嗯了一声:“你放心去吧,万事小心着呀,冤家。”
与马车上感受的不同,声音消失,马车的干扰也没有,反倒增加了些时候才摸对地方,见着院里那棵大桂花树,她知道终于找到了。前院还有人在巡夜,提着灯笼来来回回,看来就是此处没错了。
后院倒是一片漆黑,但是房屋颇多,顾韶也只能赌是在主卧。先前看着那女子并无练武之人的气息,但她做为东契联络刘质的主线,能以女子之身在昌河立足,就决不简单。要么以武力胜人要么以谋智胜人,这女子应是后者,既是后者,会把信放在哪里呢?顾韶躺在屋顶望着星空,莫名有些想高怀逸,要是高怀逸,会如何去猜这信的藏身之处。
这些人,身处异国他乡,必是身怀坚定信念。谁,给了他们如此坚定的信念?顾韶瞬时想到了什么,猫身轻步往前院摸去。因对此处毫不熟悉,找了一会才借着望日明亮的月光找到了书房,没翻找他处,直直走到一处江山图前,看了几眼毫不犹豫伸手掀开画,果然,一处密锁暗阁出现在面前。以刘质的书信供奉东契这江山,告诉这江山的主人,大琰是怎么一点一点被蚕食的。
可这密锁显然出自能工巧匠,没有钥匙一时半会根本打不开。没有办法,有时候不入流的手段反而是最有效的手段,顾韶抬眼看了一下月亮,摸摸怀里的那包药,迅速往后院摸去。
摸到那女子床边时想也没想用沾了药的手帕捂住她,对方只猛的睁眼一瞬又闭了眼去,如此重要的东西,她不会放在别处,必是随身携带。顾韶此时略微有些急了,没章法的在她全身摸了一遍才摸到她胸口,果然,贴着她的颈间摸到那根细细的线,双手猛的一扯提出了那把钥匙。
赶到城门口时已有好些人等在那等城门开,顾韶急急的环顾一眼,没见着玉香,这真是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有一车夫上前搭话:“公子可是在等花苑坊的客?”顾韶点头,急得去掀开车帘,里面并没人,车夫说:“姑娘有一话让我转告诉公子,说她相公还在这昌河,她离开不得,让公子好生珍重。”
顾韶闭眼叹了一声,对乌骓招手:“上马,出城。”此时城门初开,沉重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些千军万马踏来的杀气。
出昌河两人就分道走,顾韶留下此次刘质送来的信,余下的皆让乌骓带着往京里赶,让他到后把信交给高怀逸,要让高怀逸想办法阻止朝廷向葛重进招安,转而向刘质部招安,此事定要找可信之人去办,否则她命要赔给刘质。乌骓不懂,两人都在昌河,没有书信到来说大琰朝廷在向葛重进招安,她是如何得知?顾韶只笑笑未多说,想也想的到,太子之围一直不解,他们能想到的只能是向葛重进招安,毕竟曾经的渊源是佽飞卫。
他没再问为何不让朝廷全部招安,要知道过了牧宁州,朝廷的人举步维艰,与其冒着十二分被拦截的风险激怒刘质发令对玉壁攻城屠城,前去威胁加劝说,倒是最稳妥的办法。
以她推算,高怀逸拿到信想办法让朝廷派人招安刘质部也得十天左右,也只有朝廷的人拿着这些信去各地招安,刘质部下才会信,是朝廷的人抓了东契的细作得到这些信,信上证据凿凿的昭示刘质做着里通外敌,数典忘祖之事。与朝廷为敌是一回事,可通敌卖国,又是另一回事,大琰子孙,如葛重进者有血性喊出为天下百姓,可信。刘质之流,只配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这十天内,她要说服刘质放太子一条生路,其余的事,她也算不到了。
贺兰绒祺醒来咬牙对床顶看了好一会才调整好气息,穿好衣服,开门对门外迎来的侍从一人一巴掌:“把花苑坊的那个女人绑来。海东青,你去牧宁州报信,要想办法用最快的时候赶过去,若是到了来不及报信,你知道该怎么做。十三,你随我来,等会拿我的信立即启程回去报与三爷。”
众人皆还不明所以,有侍从过来惊恐的跪下:“主子,密盒被人偷了!今早我巡查书房发现画被人动…”
——“还不动是想死吗!”
她一声低喝,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海东青和十三明白过来发生何事,立即着手去办。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乌骓到永安时,永安一场大雪落得天地寂静。他照顾韶吩咐,没有去高府,而是在高怀志从宫里回府的道上等着,等他马车路过,往窗帘里扔了颗纸包的栗子,纸上面写着:高府小姐,昌河的糖人没有永安的好吃。
一看昌河两字,高怀志就明白确是给他姐的信,可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确实不懂。到府上思虑良久才去敲他家姊房门:“姐姐,崇远有事相商。”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见她姐姐果然是在读书,上前踱了两步:“姐姐并不忧心宫中之变了吗?”高怀逸喝了口茶才回:“忧又如何,我有力能改之?”他亮出手里的信纸,在姐姐伸手要拿之际又收回:“昌河那边,到底发生何事了?又是何人在那边布局?姐姐,你不能瞒我了。”
高怀逸只看到这行字就觉得头晕目眩,等了这些天,终是盼来只字片语松了她弦,太这紧绷后猛然松懈,真有些晕。怀志说要知道事情始末,可连她也不知道顾韶要怎么做才能救出太子,又或者,此行只是白跑了一趟。多说无益,还是要往大相国寺走一趟才知道,而她,也急切的想去见那个人,太想见到了。
两人要出门时遇着母亲,问他们怎么这么大雪天出门,高怀志只得说:“小世子病了,太子妃托我带话给姐姐,让她帮着去相国寺求平安符。母亲也知道如今宫中形势,太子宫的人都受制动弹不得,怕遭人话柄。这大雪的天,我陪着姐姐安心些。”
高夫人念了声阿弥陀佛,哪见过天家的人如此可怜,往常皇室有人病了,必是招法师进宫弘颂梵音几天几夜,如今…太子妃只因是贺兰的姓氏,连得自个儿子也受累,真是可怜。
大相国寺还是人来人往,高怀逸往里走时经过卖糖人的摊,只见一个男子拿着糖人,很突兀,他既没带小孩也没带夫人,一个大男人吃这个?两人一对眼,乌骓就知道这只能是高府小姐,于是随着进去,等到高怀逸去往大师禅室,他便赶紧快步上前,将信递出:“高家小姐请收好,我家先生说了,拿这些信去办事的人定要是牢靠之人,否则她命要赔给刘质。话已带到,告辞。”
高怀逸也没转身相追,只是欸了一声,听对方停步,这才问:“她有没有,受伤?”
——“先生身体未曾受伤,谢过小姐关怀。”
等身后没有脚步声了,高怀逸这才转身看去,仿佛那行脚印消失的尽头会出现她想念的人。
两人提了包经书回府,大师开过光让太子妃抄经祛邪。高夫人连连说大师真是慈悲为怀。
顾韶找到刘质处时,已是正月十五这天。刘质听报说故人相寻,派人迎了进来,一见是顾韶,他脸上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把顾韶晾在一旁,等和部下喝好了,这才对对顾韶招招手,等她走到中间,大声对余人说:“众位请看,这位就是我曾冒险进入永安要请的先生,当初是怎么请也不来,如今倒是自个走进来了。你们猜,先生前来为何啊?”
众人皆笑,笑得人群里的赵熙发抖,他认为顾韶此时前来,无疑于送死。先前不从,如今突然造访,当然会被认为细作亦或朝廷的走狗。他刚要出声,顾韶先一步说:“刘将军雄才大略,在下自然不敢以雕虫小技之能来侍奉将军,此次贸然前来,自然是有要事,不知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质手下皆瞪着她,似是她敢造次就生撕了她一般。刘质挥了挥手:“她一介书生,就算会三两招,还敌得过我这沙场拼杀的人?若真如此,那也是我活该。请吧,先生。”
顾韶几乎是开门见山将刘质震得麻木呆滞,随即又抽出刀指向她:“那你今天来,是来送死的?”顾韶凝视着他的刀尖摇头:“受人所托,救人一命。你命人撤回玉壁城的霍谆,这封信就还给你。你与谁谋什么,在下并不感兴趣。”刘质哈哈一笑:“先生也不过如此,你难道忘了,我杀了你,这封信照样是我的。”顾韶嗯了一声:“确实如此,可东契回信,你就不想要了吗?”刘质笑得更放肆了:“只有回信,你奈我何,我军帐中若有一人以一封东契人污我的信就叛变,那我怎会有今天,先生想过吗?”
这事顾韶确实想过,刘质有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