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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先生可以到一旁去考虑么,让其他客人先开局。”
“就是,你还玩不玩,不玩把位置让出来啊。
“易小哥很少在这边做局,人家本来是贵宾区的。”
“要不是人数满了,我还想入局玩呢,别磨磨蹭蹭”
发牌员不经意地提醒,引起赌客们纷纷附和,许浑忽然意识到自己若犹豫不决,放弃牌局,周围抢位置的人一大把,再回来也只能加入其它赌桌了。但他莫名认定这个位置风水好,带气运。兴许能小本博大利,一夜暴富。许浑咬咬牙,下了狠心。
“谁说我不玩,老蒋你拿我身份证帮忙去服务台借点钱,我这边先打着。”
蒋马闻言而去。许浑迫不及待投入赌局。输赢交错的局面让他越发急切,着魔般一连玩了几十把,全然不顾借钱兑换的筹码越来越高。回过神来,他已经输掉了50万。钱庄负责人洪刚带着借款合同过来找他,许浑颤抖着手按上指印,跟签字画押的犯人似的冷汗直冒。50万对他这个靠民政补贴为生的赌棍是一笔巨额债款,把他卖了都还不上。
洪刚望着许浑逃一般离去的背影,心里鄙夷至极。切,当他们银梦是什么地方,穷光蛋也敢进来,真以为自由来去呢。果不其然,人还未靠近出口就被打手扣住带去了保安室。洪刚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跟上找借口离开赌桌的发牌员,递了根烟过去。
“小易啊,那个叫许浑的就是个没钱没势的低保户,即使惹了你,叫传根带人教训一顿便是,何必拿自己的辛苦钱出来做套呢。”要不是易世提前知会了他和胡传根,许浑过不了安保口。而且赌场规定高利贷只能借给有邀请函的客人。因此那笔50万的赌资是易世出的。但洪刚想不通青年为何大费周章整一个穷鬼。
易世不接烟,反递过去一张10万的支票,“因为他有我想要的东西。洪哥,谢谢你和胡哥帮忙,这点小钱就当答谢吧。”说完,径直去往保安室,余光瞥到嘴上不收,手上接过,眼神贪婪的洪刚,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
青年不慌不忙地走向了满脸紧张的许浑,神色莫测难辨。
“许先生,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第5章 第 5 章
许三儿捏着抹布,小心擦拭一个三层木头架子,上面残存着木漆的清香。中间一排摆满了书,大多是数学方面的,夹杂几本高中习题,剩下两排空荡荡。距离初次踏进这栋公寓已过去一周。简易的实木书架是少年上工第二天,公寓主人买回来摆进次卧的,书也是对方挑的,像是特地为他准备的一样。短短七天,许三儿差不多摸透了内里的布局摆设,除了西北角的小房间。暗红色的门上贴着手工纸板,写着“禁止入内”,字迹潦草。许三儿没在意过这个神秘的房间。因为无论是客房清理出的大堆未拆封的针线和顶针,还是房主每天留下的完全吻合少年口味的点菜单,易世身上的谜团多到让他见怪不怪。他最关心的是对方的职业,而这个谜题在为其清洗衣物,摸出口袋的彩色筹码时也迎刃而解。
许三儿对赌场用具并不陌生,相反特别熟悉。他尚在襁褓时,许浑就带着他频繁出入简陋的地下赌场。他会随便找个角落搁下婴儿背篼,吩咐服务员帮忙看管,自己屁颠屁颠加入赌局。因此少年对各种赌博游戏颇为了解,加上优秀的算牌能力,甚至称得上如鱼得水。但对许浑日益强烈的厌恶心理让他选择远离。他宁愿去偷东西也不参赌。虽说如此,他对易哥是赌场工作人员这一事实却意外没有半点反感。
许三儿的思绪又转到了许浑的怪异举动。平常少年会等雇主下班回家吃了饭再走,但前天他提前回了一趟家,难得碰见许浑也在。许浑向他扯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话,像是“即使老子不在,你小子也要做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不要以为有了靠山就有资格跟我叫板”“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我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之类的。许浑躲闪的眼神,别扭的语气,不自在的神情让他立刻警觉起来。可到最后许浑也没有透露出具体的意图。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正思忖,许三儿的小灵通震动起来。这是许珊蓉避着许浑偷偷送自己的生日礼物,每月还坚持帮充话费,除了他俩没人知道号码。
“三儿啊,今儿我上你家,本想探望下你,但你不在,表嫂给我开的门。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姨,我晚些回来。社交表放在床底的书包里,你拿吧”,他要给公寓做大扫除,暂时脱不开身。
许珊蓉闻言找出本子仔细翻看,发现近十天的记录里,每日都有一个任务栏得到了1或2的评分。最初是“与陌生人交谈5分钟”,后面变成“与熟人交谈5分钟”。但无一例外,这些任务栏空白处都有个括号,写着“易世”三字。许珊蓉隐隐有些不安。
清晨,繁忙的律师工作室迎来了一位年轻的客户。李彬认真审读青年递过来的一叠材料。他对这客户并不完全陌生,一个月前曾接到对方打来的咨询电话。
“易先生,这些材料我看了下,仅就父方的材料而言,没什么大问题,但我记得之前电话里提过,您今年未满30周岁,被收养人也超过了14周岁。即使您取得了送养人的各项手续证明与同意书,证明了这位叫许浑的先生有送养资格,您也不符合收养人的条件啊。”
“可你也提过,如果收养人是三代以内同辈旁系血亲可以不受被收养人年龄限制。”
“你想找这个孩子的亲戚收养他?”
“是的,这个孩子的小姨年满30岁。”
“这倒没问题,只要提交与收养人亲属关系的证明,再补齐母方的材料和同意书就行。”李彬看到了易世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母方的同意书,意思是也必须取得母亲的同意?可他母亲是个精神病人,没有自主意识。”
“哦,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根据《收养法》第11、12条的精神,如果生父母双方确有困难无力抚养子女,而其中一方不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无法准确征得其意愿的,也应当允许另一方单方送养。只要给出无民事行为能力的证明即可。”李彬明显见青年舒了口气,补充道,“鉴于被收养人已满15周岁,收养也应当征求他本人的同意。”
“我知道了,谢谢您,李律师。”
走出律师事务所时,已近正午,阳光明媚,青年心头盘旋已久的雾霾微微变淡。
易世正筹划着周末了,该带小家伙一起出去吃顿大餐,进门却看到许三儿坐在沙发上等他,一如既往的面瘫,可他立刻从对方的眼神领悟出迟疑的情绪。
“怎么了?小许”
少年踌躇地说:“易。。。。哥,我小姨想见你,她不知道我打工的事儿。”
“这有什么,告诉她实情吧,没事的。”易世漫不经心,一口答应。
“这样吧,今晚你带她来我家,我下厨请你俩吃顿好的,顺便聊聊,互相认识一下,也让你小姨宽宽心。”
许珊蓉没料到会很快接到见面的邀请。她确实有些忧虑,不是因为许三儿对易世特别的态度,而是从社交表的记录,她发现了两人交流的频率太高了。几乎天天有接触。对陌生成年人和未成年学生而言,这不正常。她担心许三儿因缺乏交际经验被有心人哄骗去干些糟糕的事儿。然而侄子比较固执独立,她没法强行管束与控制,不利于双方的沟通,于是只能从考察交际对象下手。而路上少年袒露实情后,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做法。雇佣童工可是违法的!
然而许珊蓉先入为主的恶感在看到本人时稍稍降低。易世正坐在饭桌前,用手一点点细致地剥着油炸鸡腿上的金黄淀粉皮,面前摆了一桌子的丰盛菜肴。他的脸看起来特别年轻,像是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青年抬头见两人进来,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随即招呼两人坐下尝菜。许珊蓉用筷子顺手夹了点菜吃,最后一点偏见也消失了,开始客观审视眼前之人。
“许姐,你好,我叫易世,叫我小易就成。”青年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将碗推到了少年面前,里面有七八个剥好的白嫩嫩的鸡腿。
“你好,许三儿承蒙你照顾了。小易你做的菜真是深得我家侄子的真传啊。你两关系真好,还学做菜,哈哈。”许珊蓉偷偷环顾屋内的布局,掠过“禁止入内”的字样时,微微有些眼熟,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追问道:“小易,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一个人住。你父母呢?你还在读书,还是已经出来工作了啊?”。
“我父亲8年前就过世了,母亲两年前也去世了。我没钱读书,就早早辍学了。现在在一家高级酒店工作。”青年认真回答着许珊蓉的问题,注意力却全在许三儿身上。许珊蓉一心想要试探他,没注意到侄子的神色从进门开始就变得有些古怪,等吃到菜时,神情更添怪异。但这一切都被易世尽收眼底。
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着。易世对待她缺少陌生人的拘谨感,而是一种莫名的熟稔,这让许珊蓉很不习惯,却又在对方亲近的态度下不由自主放松了戒备。她兀地生出想要和易世单独坦诚地交流下许三儿的问题。可直到吃完饭,她也没寻到机会。而易世仿佛心有灵犀般开口了:“小许,能麻烦你去收拾清洗下碗筷,然后到主卧帮我把外套拿来,好么?我和你小姨聊会儿天。”许三儿闻声去了。许珊蓉示意青年跟她走到了门外面,方便谈话。
“小易,想必你对三儿的处境有所耳闻。这孩子从小命苦,我这个做阿姨的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他打工这事儿,我虽然知道是无可奈何,但毕竟是个孩子,加上他有分裂样人格障碍,我实在放心不下。当然这个只是人格障碍,不是精神分裂的疾病。”
“我知道,分裂样人格障碍跟分裂型人格障碍有差别,前者转化为精神分裂症的比例极低。”
“小易还对心理学有了解?”
“谈不上了解,只是我小时候也有过人格障碍罢了。”看到许珊蓉有些吃惊的模样,易世笑笑,揭过这个话题不谈。而是正色道:“许姐,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向你保证我绝没有坏心,只是觉得可惜,这孩子理应有个更好的未来。我并不缺人干活,就是想通过这个法子资助他。相信我。”
许珊蓉从他的神态语气里觉出一种真诚坚定的意味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沉默几秒,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三儿就拜托你了。”她决定相信这个人。
“许姐,我会配合你帮忙治疗许三儿的人格障碍。而且你也知道我家住址了,不放心可以随时上门查看,我们还能电话联系。”
许珊蓉闻言略安心,开始向青年索要电话号码,青年笑说不用,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备注名为“许三儿的小姨”的号码,拨打出去。许珊蓉的手机响了,她眼尖地发现对方通讯录上还有两个备注为“许三儿”的号码,一个座机,一个小灵通。暗想这才认识多久啊,三儿就把他俩的秘密联络号透出去了,她对自家侄子如此亲近信任青年都有点吃醋了。
正当门外两人谈话进入尾声时,许三儿也洗完碗。他走进主卧,找到搭在椅子上的厚重外套,刚拿起,有东西啪地掉在地板上。他捡起一看是易世的身份证,上面的号码映入眼帘:500103198406232334。少年顿了一下,去了门外,将外套和身份证递给了易世。青年接过后从外套口袋掏出了钱包,抽出张支票给许珊蓉。
“我提前预支工资给小许吧,让他先还清学费。”许珊蓉代收下了,许三儿在旁却有点心不在焉。
少年突然冒出一句:“你要过生了?”
青年调笑道“对啊,你要送我礼物吗?”。许珊蓉瞟了眼易世的身份证,惊奇道“你和三儿同一天生啊,刚好可以一起办,缘分呐”。
许三儿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夜色已深,终是到了告辞的时候。易世站在门外目送两人离去,直到尽头背影消失,才转身回屋。他蜕下平日里的温暖面孔,难掩疲惫地走向西北角的神秘房间。却在打开门的那刻,换上了冷漠的表情。房间很空旷,只一台桌子和一把凳子,墙壁上挂满了照片,桌上堆着各式各样的资料。他拉开凳子,倚靠在上面,闭目沉思,中指和拇指慢慢按揉着两边的太阳穴。室内没开灯,窗帘也密不透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显出一个人形轮廓,慢慢凝结成实体。银色的发丝在黑暗中并不耀眼,反而折射出一种金属的质感,机械又冰冷。一个黑衣白发的人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正方体。它冷血的瞳孔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青年,那是犹如猫玩弄老鼠,对待猎物的眼神。
“你还剩53天”它恶意提醒道。青年没搭理它。
“那孩子真可怜,被你当成满足执念的工具。”它语气夸张地嘲讽。
“我不知道羯磨空间还有你这么聒噪的卡玛。收起你那蹩脚的模仿。你学人类讲话就跟蛆学习蝴蝶飞舞一样恶心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