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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你在尹州任职多少年了?”
刘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回王爷的话,下官在尹州十一年了。”
“十一年……”荀宇感叹,又道,“那你对尹州该是了如指掌了。”
刘信不知他此话何意,只能拱着手谦虚道,“略知一二。”
荀宇点头,“那你说说尹州几郡几县几村?土地人口几何?”
刘信摸不着他的心思,只能如实道,“尹州四郡二十三县一百零六村,土地二百四十万顷,其中山地丘陵河流湖泊约一百九十五万顷,农田四十五万顷,水田十五万顷,旱地二十二顷……水灾之前,尹州有三万七千多户人家共三十八万九千四百余人。”刘信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又变成了刚才那个木讷拘谨的小官。
荀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满意的不得了。他看过尹州去年的州志,除了人口上有些出入,其他地方与刘信说得别无二致。他继续问道,“刘大人可知受了水患的郡县有哪些?发现疫情的地方有哪些?伤亡逃荒的百姓有几何?”
刘信仔细回想后答道,“回王爷,沿河三郡十六县都遭了水灾,其中以江南郡六县损失最为严重,最先发现疫情的地方也是那里,现在已经扩散到整个尹州城了。伤亡逃荒的百姓暂时还没能统计出来,下官已经派人去做了,只是人手不够,进度缓慢。”
“……”
半天听不到荀宇开口,刘信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说实话,前任州牧一死,守城的官兵落跑,灾民四处逃窜,瘟疫肆意蔓延,整个尹州陷入混乱。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可上官们却不会体谅你的苦衷,刘信心里苦笑,好不容易熬死了武州牧,又来了个九州王,实在不行就引咎辞官吧。
荀宇却不知他这一连串询问已经吓得刘治中要辞官了,他进一步问道,“刘大人对解决尹州之难可有良策?”
刘信的面色更苦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库中无粮无银无药草,下官无能,无计可施,请王爷降罪。”说完就撩袍跪下,等候发落。
荀宇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跪下请罪了,连忙将人扶起来,“刚才听刘大人一席回话,本王知道大人是干实事的好官,才向你讨教良策,降罪一说从何谈起?更何况府库空虚也不是你的错,又何罪之有?”
“王爷……”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闻言竟泣不成声。想他刘信十八岁高中,心怀壮志,出庙堂入江湖,摩拳擦掌欲干一番大事。十年过去,于官场倾轧中撞得灰头土脸,只得到几句嗤笑。又是十年,磨尽一身棱角,汲汲营营爬到如今的位置。本以为他这一生就在憋屈矛盾中度过了,没想到能得王爷一句“干实事的好官”的评价。古有良马遇伯乐得千里之名,今他刘信遇到九州王也该一展宏图了吧。
荀宇没见过比他还能哭的男人,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信倒是一扫颓唐,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退后一步抱拳道,“王爷,依下官所见,尹州有三难。一在瘟疫,二在粮食,三在流民。其中瘟疫和粮食的问题一解决,流民自然不攻而破。解决瘟疫,可以一边效仿先法将病人隔离,防止继续扩散,一边请大夫研究对抗瘟疫的良药,以图根治。对于粮食,可以号召各郡县的粮商捐粮布施,暂缓燃眉之急,同时从其他州县借调,来年丰收时加息返还。至于流民,要发放钱财,助其返乡。但这其中有许多困难要克服。其一,隔离病人有违人伦孝道,恐难施行。其二,药草紧缺、药价飞涨,许多大夫慑于瘟疫,不敢出门问诊,再加上良方难得,控制瘟疫就十分棘手。其三,要粮商捐粮怕是要许诺一些好处。其四,明年收成不定,从其他州县调粮可能遭到拒绝。其五,安顿灾民,需要大量银钱。其六,做这些事情需要大量人手。”
荀宇跟不上他变脸的速度,却跟上了他说话的节奏,且越听越觉得这刘信真是个人才,等他一条一条列完,只觉得眼前迷雾豁然散开,终于摸到了头绪。
他诚心赞叹道,“大人果然大才。”
刘信被夸奖了,竟露出一些腼腆的笑意,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荀宇越发觉得这人内秀于心,遂道,“大人不必过谦,以你之才足以升任尹州州牧一职,明日就上任吧。”
馅儿饼真的砸下来,其他属官具是羡慕悔恨,刘信反倒淡定了,他下跪谢恩道,“谢王爷恩典,下官必定鞠躬尽瘁,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
“起来吧。”荀宇抬手,“银钱、粮食和药草我来解决,明日你带着巩将军、太医、医官、医员、小吏并一万兵马,去受灾的各郡、各县、各村镇统计灾情,包括伤亡人数、染瘟人数、牲畜灭失数量、庄家毁损程度、房屋坍塌数量等等情况,越细越好。在各县设置隔离所,所有染上瘟疫和有疑似症状的人都送到隔离所里,由医官、医员统一照料,若有家人反对,可允他们一同前去尽孝。不管你们如何安排人手,明天日落之前,本王要结果。”
刘信和巩梵对视一眼,恭声称诺。
荀宇又看向几位太医,“王院正,观察疫情,询问病症,早日拿出破解之法的重担就落在你们诸位身上了。”
“是,王爷。”
“……”
荀宇挥手让众人散去,连日来不停赶路的疲惫顿时袭上四肢百骸,手撑额头便睡着了。
昕辰悄悄给他披上一件外衫,昕月默默退出门守着。
……
“谁?”
昕辰突然一声惊吓,荀宇从梦里醒来。
第52章 五十二只小傻瓜
“谁?”昕辰突然一声惊吓,荀宇从梦里醒来。
“怎么了?”
话音一落,昕月拎着一个黑衣人进来,“王爷,属下抓到一只小贼。”
“什么一只小贼,我是来找大嫂的。”黑衣人扭着身子嚷嚷,眼睛却可怜巴巴地看着荀宇。
荀宇听到他这莫名其妙的称呼,突然问道,“你大哥是谁?”
应无羁吊儿郎当道,“廿北啊,我是廿西,我们东南西北是一家。”
荀宇点头,又看到他无意露出来的金令,朝昕月昕辰道,“是认识的人,你们出去吧。”
“是,王爷。”昕月不甘不愿地把人放开,出门时还是不放心,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才对荀宇道,“属下就守在门外。”
“嗯。”荀宇颔首,等房门完全关上,才问道,“你是鹰爪的金令主之一吧。”
黑衣人收回朝昕月做的鬼脸,神情庄重严肃地朝荀宇单膝跪下,解下腰间的令牌双手托在手心,“回主上,属下是鹰爪令金令主之一,代号廿西。”
他这么一本正经,却带着莫名的喜感,荀宇强忍住笑意,掩嘴轻咳道,“起来吧。”
“是,主上。”廿西站起来,一板一眼地回话。
荀宇扶额,“你不用这么严肃。”
“好的呀,大嫂。”他的表情无缝对接,笑嘻嘻道。
再次看见他精分一样的变脸,荀宇也没和他掰扯什么“大嫂”的鬼称呼,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哥知道您来了尹州,就让我把这个在明日之前送到,说是给您的生辰礼物。”廿西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递给荀宇,这时候他的表情还是很靠得住的。
生辰贺礼吗?这些日子一直赶路,他都忘了明天就是重阳节了。没想到燕北向竟记得,连礼物都送到了。
荀宇喜滋滋的接过账本,一页一页翻起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最后腾地站起来,“廿西是吧,你拿着我的王令,立刻着人把官银和粮草运过来。”
这账本上记载着鹰爪全部的家底儿。有他们多年来拦路抢劫、打家劫舍的收入,有闻鹤和户部官员中饱私囊时侵吞的库银,还有今年新征的赋税粮绢,连张御史被盗的二百万两赈灾官银都在上面。
有了这些钱粮,尹州的事情瞬间就解决了一半,无怪乎荀宇如此高兴,阿北这礼物,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听到荀宇只要官银和粮草,廿西心疼的同时还是松了口气。若九州王狮子大开口,弟兄们这么多年拿命换来的家当就全没了,天知道大哥为什么要把鹰爪留给荀宇,喜欢人家也不用这么拼吧。
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大哥对他和廿南有救命之恩,他们结拜时,他和廿南就发誓此生唯大哥之命是从。这荀宇既是大哥选定的人,这些东西给了他不就相当于给了大哥?
这么一理,廿西心气儿一顺,痛快道,“是,主上。”
荀宇欣喜过后,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估摸一下路上需要几天时间?”
廿西思量了一会儿,“最少得十天。”
荀宇皱眉,“这么慢?”尹州的仓廪空空,他手里的余粮也不多了,怕是撑不到廿西把粮食送到,看来还是得让粮商捐粮啊!
荀宇这一番计较,却被廿西当成挑刺,趁着他低头撇嘴道,“这已经是抄小路了,若是走官道,须得先到干州再到尹州,如此一绕更远更慢,没有半个月根本到不了。”
“尹州和潞州之间没有官道吗?”尹州和潞州东西接壤,应该有直通的官道,怎么会需要先绕到干州?
“那个,有是有,就是年久失修,走起来不太方便。”廿西心虚地转着眼睛,难道要他告诉九州王——尹州和潞州的官道因为他们时常拦路打劫被商人弃用现在荒草已经一人高了吗?
“哦。”荀宇不知内情,一边点头一边暗暗地把整修官道记在日程里。
……
钱粮都有了着落,压在荀宇心上的石头落下一半,他长出口气,琢磨着明天该怎么从那些商人嘴里抠出粮食来,一抬头却发现廿西还在,不由皱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廿西脸上一瞬间变换了好几种颜色,最后憋着一口气道,“大嫂,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荀宇无视他话里的委屈,却对三次从他嘴里蹦出的“大嫂”这个称呼起了兴趣,“大嫂?是你大哥让你这么叫我的?”
廿西刚想回答不是,就看到荀宇脸上毒蛇般的笑容,心里一怂,默念一声“大哥对不住了”,嘴上跑马道,“是啊,我也觉得大嫂这个称呼不配主上您雄壮威武气吞山河风流潇洒玉树临风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天人形象,可是大哥非要让我们这么叫,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大哥夫!”
“你们?”荀宇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心里却恨不得将燕北向揪出来痛扁一顿,这个大嘴巴,到底跟多少人说了他们的事?还敢让他们叫自己大嫂,真是反了他了!
“就是我和廿南。我们和大哥是结拜兄弟,大哥救过我们俩的命,给了我们名字,我们俩能坐上金令主的位子,也是大哥帮我们谋划的,大哥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廿西原本是看荀宇笑得人头皮发麻,想为替自己背黑锅的大哥描补几句,没想到说到最后,自己都动了情。如果没有大哥,他们也会像鹰爪里的大部分人一样沦为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名字,没有感情,没有灵魂,像提线木偶一样一辈子被人牵着走……
他说的情真意切,荀宇当然感觉得到。不过他认识的燕北向就像个小孩子,一会儿沉稳,一会儿幼稚,脸皮比城墙厚,还爱耍流氓,跟廿西口中的大哥几乎是两个人。他好像从未打听过燕北向的过去,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后来又怕他伤心,现在却觉得活在鹰爪中的燕北向也许才是真正的他。
荀宇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想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燕北向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艰难险阻,或步步为营,或挥斥方遒……
“你刚才说你大哥替你们起了名字?”
“是,我叫应无羁,三弟叫魏无涯,去无拘无束,无边无涯的意思。”
“无羁无涯,很好听的名字。”
“那当然,大哥的文采只比他的身手差一点儿。”
“能说说你们在鹰爪的事儿吗?”
“我们三人是同一批进的鹰爪,住同一个屋。那时候大哥才十二岁,我和三弟不过七八岁,那些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每天除了训练挨打就是饿肚子,半年下来人都□□磨傻了,不过大哥除外。他是我们中悟性耐力最好的,也是最拼命的,不过两年就成了银令主。教头也很看重他,没想到却惹了其他人的红眼,他们来找麻烦被教头发现,还是大哥替他们求的情,从那以后大家私底下对大哥都敬佩的很……有一回我没完成任务,按规矩是要处死的,是大哥替我挡下了,三弟也是也这样,那之后我们就磕头拜了兄弟……你可别觉得大哥心地好,他这人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进了他的眼,他就对你百般照顾,惹了他的嫌,他就跟你不死不休。看闻鹤,不过是养了个——”
这样有血有肉的燕北向是荀宇从未见过的,他正听得正入神,见应无羁停下,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闻鹤怎么了?”
应无羁压下一身虚汗,笑着往回圆话,“我是说,看闻鹤干这些拐卖孩子丧尽天良的事,脏了大哥的眼,他才会和他不死不休。”
“哦。”荀宇点头,他一直以为燕北向和魏王合作是为了报仇,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嫉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