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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释然。
白焱皱着眉仰头闭上了双眼，他不愿意看到她为了别人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微微地叹息问道：“你……就那么……爱他？”
“或许吧。”菀如烟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我只是不愿意让他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像……风儿那样……就像她一样不愿意看到你受伤，不愿意看到你倒下……”
“菀如烟，如果朕说朕不愿意看你去死……你会如何……”
菀如烟笑了，她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皇上，这个假设不可能会成立的。”怎么可能呢？白焱一直只是将她当做一枚棋子罢了。
“如果，我说那是真的呢？”白焱背对着她，低沉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菀如烟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他……连自称都改为了“我”……
菀如烟呆愣许久，只觉手臂一紧，被粗暴地拉入了他的怀里。
当冰凉的唇贴上她的，她浑身一颤，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时，他亦离开了她。
这个甚至不能被称之为吻的吻仅仅只有一瞬那么短，可对于菀如烟和白焱来说却似乎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无法思考。
“早点休息吧。”白焱率先开了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好。”菀如烟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眼。
清晨，菀如烟早早地醒了过来，而龙床上的那人早已不在。看来，他真的很忙……
如此想着，又让她忆起了昨晚发生事情。她咬唇。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用完午膳，白焱派人来传话，准许她前往地牢探视白玄。
菀如烟有些迷糊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52。…五十一章
跟着狱卒前往地牢深处。
阴暗的地牢里潮湿阴冷，两边只有摇曳着微弱火焰的火把照明。没有预料中的喊冤声，也没有想象中的惨叫声，地牢里诡异而安静。
“有人来看你了！”狱卒粗暴地将锁链打开，将门一摔示意菀如烟可以进去了。
白玄眯起眼抬头看向光源，怔住。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谋反呢？”菀如烟蹲下身与他平视。
白玄自嘲地够了勾唇角，“为什么啊？大概……我也不清楚吧……”
“明明，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的，为什么呢？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
白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我真的错了，不该去争的。甚至，还还连累了三哥……”
“白墨？！”菀如烟一愣。那个冷淡的男子，他竟然……也参与了此次谋反……
“是。他……被当场处死……”白玄痛苦地闭了闭眼，有些不愿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不……可是……可是……为什么呢？总得有个理由吧。为什么，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毁灭自己，也要谋权篡位？”菀如烟不解。她真的不明白，这个天下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什么都可以舍弃吗？
“谋权篡位？”白玄冷冷一笑，“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何来‘谋权篡位’一说？！”
“你的？”菀如烟不敢相信，“玄，我竟不知道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如儿！”忽然白玄将她抱住，“如儿，你不要用这种口气，不然我会以为连你都要抛下我离开！”
“玄，事到如今，你仍不后悔？”
他摇头，更加坚定地说：“这天下本就是我的，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放开她，站起身，缓缓道：“我想是该把有些事告诉你了。又或许，这些事你已经知道了。”他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的回忆。
他的母亲是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而他是皇帝的第四个儿子，因此他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册封为储君。这是于理不合的，但这是皇帝的意思，谁也不敢违背。
记得那年他才5岁，跟随父皇和母妃微服私访丞相府。
父皇将他推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笑道：“爱卿，这可是未来的皇帝，到时候可要好好照顾他啊！”
“皇上您说笑了，您现在身子还硬朗着呢，这未免也言之过早了吧？”母妃在一边嗔笑道。
那男人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抬头对父皇道：“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爱卿，但说无妨。”
“微臣的夫人已怀胎9月有余，若是个千金，臣倒是想攀上这一门亲事。”
“如此甚好！爱卿，你是自朕继位便在身边辅佐朕的，这门亲事无疑是锦上添花。朕自然是答应了。”
于是小小的白玄知道了自己有了一个指腹为婚的小娘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转眼间小如烟已经满月了。
白玄缠着母妃一定要去看看未来的娘子满月的样子。
于是他如愿了。
当小小的他抱过更小的她时，他笑了。而她在他的怀里好奇地睁着双大眼睛看着他。乌黑的眼珠如含了一汪清水般，水灵灵的分外惹人喜爱。
在这以后，他便时常缠着母妃带他去看看她这个小不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长大了。
他越来越忙了，他要开始学习政事，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一袭蓝衣的神官。
当时的白玄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平静而美好。他渐渐长大，然后成为皇帝，母妃成为太后，然后他迎娶了让他念念不忘的她……
日子是这样地单纯美好。可是，现实却残酷地击碎了他的梦。
事情来得很突然。
那天，母妃和几位娘娘在院子里聊着什么。他和他的五皇弟从太师府回来，母妃见到他便招呼他们过来，叫他们常常刚送来的银耳羹。
白玄一直在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将那银耳羹让给五弟喝，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随后，喝下银耳羹的五弟随着他的母妃一同回了寝宫。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五弟。
不久，就传来消息：五弟死了！
听说他是被毒死的，就因为那一碗银耳羹……
这件事在后宫引起了轩然大波，父皇龙颜大怒，扬言要将此事的幕后主使揪出来处死。
母妃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于是他和母妃被软禁了。他被废除了储君的名号，而母妃也不再是贵妃。
后来的事他已经记不怎么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那之后又牵连出了许多人，其中便有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大皇子的母亲。
后来，他听说皇后死了，也是被人毒死的，死状极惨。
因为皇后一死便证明了她的无辜，也更加确定了那个主使就是他的母妃。只因他的母妃和皇后有过过节。
之后，便是流放。
他和他的母妃一起被流放到边境去了。
可是，母妃终是坚持不住在半路抛下了他。尽管一路上，他表现得那么乖巧那么听话……尽管，母妃说过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可是，她最终还是抛弃了他，独留他一个人在这地狱般的人间苦苦挣扎。
押送他前往边境的士兵更是对他变本加厉，甚至连着几餐都不给他东西吃。
他以为到了边境他便可以拜托士兵的折磨了，却殊不知更残忍的生活正一步步靠近，并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噬殆尽！
白玄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老皇帝死的时候从身边的老嬷嬷那儿听说了当年事实的真相，于是一纸遗诏将他召回京城，作为补偿老皇帝封他为四王爷，给了他几个王爷中最为优厚的待遇。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过去的伤痛已经结痂，现在再来不痛不痒地补偿。若真要补偿，那么他那枉死的母妃又该如何补偿？她死后被弃尸荒野，连死都不能安息……这，又该如何弥补？！
所以，他恨透了这个皇朝！他要亲手推翻它！他要亲手将那本该属于他的天下夺回来！
“于是，你就利用了我。”菀如烟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是却尝到了泪水的苦涩，“因为你知道我必定是皇帝的妃子。你知道当今的皇上不会违背遗诏，于是你想拿我要挟皇上，也可以要挟丞相府同你一起谋反，对不对？”
菀如烟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拜托，不要回答！就算是骗她也好！不要说实话！
“是。”可是，白玄却在下一秒便回答了她，“当初，你我的相遇便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我本想要挟丞相府，好让我有个坚实的后盾。”
“不……”菀如烟不可抑制地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真相？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个局，而她则是那个尽心投入的小丑……
“呵呵。那么，四王爷……你认为……我这颗棋子如何呢？……用得可还满意？”菀如烟将泪水一并硬逼了回去。她的心，死了。
白玄一怔，转身道：“如儿……我……不是的……我……”看着菀如烟毫无表情的面容，他的心在滴血。
“四王爷，就让如儿这枚棋子来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菀如烟微微一笑，眼中却不带丝毫情感，冰冷无情。“四王爷，如儿会保你周全的。还请放心。”说完她冲白玄微微福身，然后离去。
白玄愣在那里。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不！不是的！快拦住她！不然，你这辈子就会失去她了！
可是他没有动。
这大概就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了……
也许，一开始他从未想过他会对她动感情。于是骄傲的他却轻易地跌进了那个甜蜜陷阱。他想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带她逃离。于是，他们去了玉泉山。他以为他们可以永远一起生活下去了。可是，命运终究让他们分离了。
“如儿，若非真的爱上了你，我又何必如此执着地带着你私奔，做戏给你看呢？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如果这句话在她转身前便说出口，那么结局会不会不同？如果，他没有那么多的算计与仇恨，那么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今天？
53。…五十二章
菀如烟跟着狱卒走出了地牢，坐上了备在外面的轿子。
坐在轿子里，她微微出神。耳边似乎还萦绕着白玄的话语。
——“还记得吗？那时，你才那么点儿高……总喜欢跟在我身后，喊着哥哥跟我闹着玩。”
——“这本就是我的天下！所以，我要夺回本就属于我的一切！……包括你，如儿……”
——“如儿……我……我想我并不后悔……尽管，利用了你……”
——“如儿，我想我们真的该结束了……不必担心，或许下一辈子我还能遇见你。或许，下辈子，我们不会有这么多的羁绊。”
……
白玄，何必多说呢？接近我，只因为我是丞相之女、将来的皇妃。只因为我对你来说是可以利用的。而不是因为我仅仅是菀如烟。就算对你有再多的不舍与眷恋，可是，梦终究是梦，不会因为你的投入不会因为你的企盼而成为现实。所以，菀如烟，是该醒了。这场绮丽的梦，已经足够长了，长到足以用生命来终结它了。
就此，醒来吧。
别再贪恋那个美丽却虚幻的梦境了……
傻瓜，该醒了……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样地痛，痛到我无法支撑！那些回忆的画面就好像要硬生生将我撕碎！而这模糊的视线又该如何解释？
是谁在哭泣？
是谁的心在淌血？
是我吗？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是自己决定的呀。明明是自己告诉自己要放手了。明明是自己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啊。明明……这一切……都只有自己在用心投入啊……
白玄，究竟要如何才能让我真正地放开你？
菀如烟回到寝宫，看到了白焱，他正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腮静静地看着她进来。
“见过他了？”白焱开口道。
“是。”菀如烟低着头，声音有些微颤抖。
“那么，考虑的如何？”白焱弯了弯唇笑了，“朕说过。朕不愿意看着你去死的。”
“所以，你就故意让我去看他，好让我死心？”菀如烟有些无奈地回望他。她早该知道的，白焱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忽然让她去看白玄。
白焱倒也不避讳，点了点头，道：“如何？他应该都告诉你了吧？还是说还要朕来补充一下？”
菀如烟低头叹了口气，“何必呢？皇上，你这样执着又是何必呢？不论我生死与否，我的心终究已经死去了……”
“菀如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是执迷不悟？！”白焱霍然起身，粗鲁地一把扣住菀如烟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