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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虎退作为短刀,拥有出色的侦查能力。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能够听见黑暗中审神者轻微而压抑的呼吸声,宛如被捕兽夹抓住了的动物,濒死且疯狂。
他更加抱紧了怀中的剑,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起来:“葵,葵大人……那个,退在战场上,找,找到了一把新的刀剑……”
“新的……”屋内传来审神者飘忽轻微的呓语。
下一刻,一个身影朝着五虎退飞扑过来。
五虎退反射性地想要躲开,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什么,仍旧死死地跪坐在原地,惨白着脸压下了自己那一瞬间的本能,身上的伤口因为绷紧的身子又重新流下了新的鲜血。
很快,一个少女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少女大约十八九岁,长发披散,凌乱而萎靡。原本姣好的身材因为长期压榨自身的灵力而变得枯瘦如柴,原本清秀的面庞也因为此刻剧烈的情绪而扭曲起来,此时的少女宛如深渊里爬出来的魍魉。
她死死地抓着五虎退的手,巨大的力道让幼小的付丧神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的眼睛盯着他怀中的刀剑,有些神志不清地追问:“就是这把吗,是这把对吧?!”
“是,是的……呜……”
好可怕啊,退好怕……
谁来……谁来救救他……
审神者着魔般地盯着那把赤红色的剑,眼神迷离,嘴里发出含混的声响:“啊……真是,真是漂亮的剑啊……从未有过的,只属于我的稀有刀剑……我的,都是我的……”
说着,她颤抖着抚上了刀剑的剑身,同时手心亮起了象征灵力的微弱白光,仿佛风雨中飘摇的烛火,脆弱得下一刻就要熄灭。
“这个审神者现有的灵力恐怕不足以为你提供现世的力量呢。”丘比在剑内看着外面,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少女的疯狂,只是纯粹客观而中肯地评价道。
沈沉看着少女枯槁而偏执的神色,缓缓道:“未必。”
下一刻,原本一直毫无反应的赤色之剑,忽然闪耀起了淡淡的辉光,让这冰冷沉寂的屋子,陡然多了一份融融暖意。
“回,回应我了!”审神者漆黑的眼底被这抹辉光猝然点燃,她不敢置信地惊叫起来:“第一把,第一把回应我的稀有刀剑……”
她的脸上表现出沉醉而又迷离的神色来,仿佛饮下了一杯美酒,做了一场好梦:“你等等,再等等,我一定会唤醒你的。”
说着,她手中盛放起更加绚烂的白色光芒,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纯粹,辉煌!
“葵大人,请您住手!这样下去您会死的!”意识到审神者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以抽取更多的灵力,潜藏在付丧神灵魂深处的护主本能被激发,五虎退不禁站起来焦急地说道。
“闭嘴!”审神者粗暴地呵止了幼小的付丧神,神色凶恶而警惕:“你也要阻止我吗,你也要防碍我吗!像你这种弱小的烂大街的货色,就应该被刀解!”
五虎退仿佛被吓住了,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原本抬起的手缓缓放下,纤长的眼睫垂落,遮住了一贯湿漉漉的眼睛:“是这样吗……原来,您是这样看待我的……”
“您也,不要我了是吗……”
“啊,没错哟。”审神者一边抽取着灵力,一边满怀恶意地说道:“如果不是需要你们出阵的话,我早就想把你们刀解了。像你们这种谁都有的货色,我才不需要!我只要唯一的,最好的!”
说话间,审神者手中的光芒已经亮到了极致,宛如一瞬间轰然炸裂的盛世烟火——
而在光的最中心,此间最为明亮的地方,缓缓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火焰……
温暖的,炽热的,熊熊燃烧的火焰……
漆黑的屋子里,忽然升腾起赤红的火光,宛如盘旋的龙蛇般,热烈地簇拥着新出现的付丧神——
他的面容俊美帅气又充满威慑力。
红色的长发几乎与火焰融为一体,发梢向外翘着,显得桀骜不驯。金色的眼瞳凌厉而深邃,带着睥睨的傲然,不羁的野性。
他的穿着打扮跟栗田口的刀剑有些相似。黑色的衬衣皮裤勾勒起他紧实的肌肉纹理,充满危险的爆发力与攻击力。
外罩的披风,银色的护甲,裤腰上拴着一条银色的铁链——
冰冷,叛逆。
他站在那里俯视着你,宛如登临的王,正居高临下地巡视着自己的臣民与领地。
“名为达摩克里斯之剑,是原本隶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赤王之剑。”
红发的付丧神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尾音轻微的震颤让人莫名腿软。
他暗金色的眼瞳扫视一圈,在经过五虎退的时候顿了顿,最终停留在了审神者身上。
审神者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她几乎痴迷地打量着新的付丧神,瘦削的身子因激动而发抖:“是我,是我,是我唤醒你的!我是你的主君,你唯一的主君!”
审神者伸出颤抖的手,试图去触碰红发的付丧神。
付丧神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审神者的接近,错步来到了审神者的身前。
然后,审神者在他暗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现今的模样——
刚刚还是少女样子的审神者,如今眼角已经蔓延上了斑驳的皱纹。
细嫩的肌肤一瞬苍老,乌黑的墨发骤然变白,清脆的声音渐渐喑哑。
仿佛是初春的绿芽瞬间走入了凋敝的秋日,生命的末途。
——这就是,过度抽取生命力的代价。
昔日因疯狂锻刀而频繁压榨灵力的后遗症,也在此刻一同爆发了。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审神者不敢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却猛然感受到了肌肤的枯燥与粗糙,她不由地哭泣哀嚎起来,宛如引颈悲啼的荆棘鸟。
付丧神俯视着自己已然白发苍苍的主人,深沉而平和:“很痛苦吧,主君。”
灵力的反噬,精神的折磨。
你现今是人,还是化魔的执念?
“救救我啊,救救我!”
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强大的付丧神,审神者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迅速老化萎缩的双腿让她只能跪趴在地上,艰难地向付丧神伸出手。
俊美的付丧神凝视了她片刻,然后微微低头:“遵从主命。”
付丧神的声音低沉而沉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原本还在歇斯底里的审神者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然后下一瞬,她的周身燃起了赤红的火焰,就跟付丧神最初出现的时候一样——
熠熠,煌煌,灼热,滚烫。
——这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她好似坐在无数盛开的血红之花里。
每一朵花的花心都躺着一把刀剑——
秋田藤四郎,前田藤四郎,乱藤四郎,平野藤四郎,厚藤四郎,信浓藤四郎……
还有,她的初始刀,山姥切国广……
她渐渐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喜悦的,愤怒的,痛苦的,麻木的……
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近,从清俊整洁到血痕斑驳,最后碎裂在她的面前。
最后的最后,她于火焰中抱住了所有的刀剑,锋锐的剑刃扎进身体,带走了她的声音,她的骨头,她的鲜血。
——然后她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艳烈的火焰灼烧一切,渐渐熄灭。
付丧神,也就是沈沉正打算问问丘比刚刚收集到了多少“情感”,就感到自己的衣角被轻轻地拉了一下。
他低下头,绝佳的身高优势让他看到了银发小正太的发璇儿。
幼小的孩子似乎很是激动,攥着他衣角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是打算为审神者报仇么,还是说……
下一刻,五虎退忽然抬起头,不出意外地两眼泪汪汪:“您不该杀死葵大人的!”
“嗯?”高大的赤发付丧神轻轻哼了一声,尾音沉肃而沙哑,莫名威严。
然而五虎退意外地没有害怕,揪着他的衣角不放,反而更加靠近了几步,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幼崽,竭力地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
“葵大人她,刚刚被灵力反噬濒死,为了让她解脱,您宁愿独自背负上弑主的罪孽……”
“呜……明明,明明我才是跟随葵大人更久的,明明应该由我来的……”
“您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沈沉:“……”
孩子,脑补是病,得治!
大概是头一次碰见这样的发展状况,沈沉揉了揉眉心,对着虚空呼喊了一声:“丘比。”
随着他的话语,屋内阴暗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只雪白的小兽来。
丘比迈着轻盈灵活的步子,蹭到了沈沉的脚边,然后伸出长长的尾巴,用柔软的毛发圈住了沈沉的脚踝。
沈沉斜睨了它一眼:“看你这样子,想来刚刚收获不小。”
“是的,沈沉大人。”丘比仰起头,红色的眼睛像宝石。
事实上,刚刚审神者的挣扎、痛苦、忏悔,希望和绝望之间轮转的情绪,给它带来了十分充足的能量。
沈沉大人还真是意料之中的高效呢。
“那么,我们走吧。”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沈沉当即转身向着本丸外走去,十分得干脆利落,俨然没有任何留恋的样子。
“那个,请等一下!”银发的孩子急匆匆地跑过来拦在了沈沉的身前。
丘比和沈沉一直都是使用心灵感应进行交流的,除了他们以外,其余人都无法听见。
所以在五虎退看来,刚刚从角落里面走出来的白色小兽,大概就是像小叔叔(鸣狐)的小狐狸,以及他曾经的小老虎一样的存在。并且,在它出来以后,这位付丧神大人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
“你还有事?”沈沉看着面前伤痕累累的孩子,示意道:“如果不想碎刀的话,最好尽快去手入室。”
五虎退没有反应,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暖色的眼眸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展露了出来:“您要走了吗?”
“不然呢?”沈沉微微勾起唇角,像是在笑:“很快时之政府就会发现审神者的死亡了,到那个时候,我作为弑主之剑,一定会被通缉。”
五虎退这才发现,沈沉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缠绕起黑色的线,宛如腾起的雾气般缭绕在他的身侧——
那是付丧神开始暗堕的象征。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就是肝刀剑肝到肾亏的婶婶终于决定报社的故事(并不)!
五虎退:递上一张好人卡。
沈沉:忙活了一大圈,终于可以出去浪了!
丘比:大丰收,开心。
婶婶:请继续你们的表演,我要下班领盒饭了。
第3章 黑色的鹤与归来的乱刃
暗堕对于付丧神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舍弃了曾经效忠的主人,否定了作为刀剑存在的意义,从此以后只能独自行走于黑夜的罅隙,终日流亡。
“怎么……怎么会这样……”
望着眼前黑气缭绕的红发付丧神,五虎退感受到了久违的痛苦——
就像是重伤时乞求审神者手入却被拒绝的时候。
就像是眼睁睁看着兄弟碎刀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好的人总要遭遇到不幸呢?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他才不承认!
“请让我跟随您!”
一直以来软软的怯懦的孩子用分外坚定的话语说道。
如果他没有办法拯救,那就一起吧。
两个人,一定会比一个人好一点的对不对?
“嗯?你确定?”沈沉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你还没有完全暗堕,如果留下来的话大概会被赶来的政府监察者分配到新的审神者那里,也许会重新见到你的兄弟也说不定哦。”
“是,我已经决定好了!”小小的孩子似乎一夕之间成长了起来,他的神色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算再次见到了大家,也不是原来的了。”
五虎退,想要记住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兄弟们,然后背负着大家的期望和记忆活下去。即便痛苦也绝不丢弃!
沈沉看着一本正经的孩子,忽然伸出手,揉了揉银发孩子的脑袋。然后,在幼小的孩子愣愣地看过来的时候,低声说道:“以后称呼我为沈沉。”
……他这是被承认了?!
银发的孩子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但他还是努力忍着疼,软软地喊道:“好的,沈沉大人。”
眼见着沈沉就这么轻松地拐带了一只栗田口家的小短裤,丘比甩了甩尾巴,决定出来刷一波存在感:“沈沉大人,有人往这边来了。”
听见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沈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时之政府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并不是时之政府的人哦。”似乎看出了沈沉所想,丘比灵活地从横梁上跳跃到他的脚边,慢悠悠地补充道:“根据能量反应,来者似乎是付丧神呢,还不止一位。”
不止一位的付丧神?
这就很有意思了。
“那个,发生什么事了吗?”
察觉到沈沉微微变化的神色,五虎退有些不安地问道。
“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沈沉颇为恶趣味地顿了顿,在银发小正太刚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淡定地补充道:“我们很快就有客人了。”
“客,客,客,客人?!”
五虎退反射性地想到了时之政府,于是立马拔出了自己的本体,努力控制住紧张到发抖的手,侧身挡在了沈沉面前。
呀咧呀咧,这孩子……
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了五虎退的肩膀上,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安心。”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安抚了银发孩子不安的心。
他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