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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还歌心里一阵酸楚,握着祁蓝的手道:“这件事都是我捅出来的,我对不起你。”
祁蓝静静地道:“是我对不起你。这些事本来应该我去做,却让你冲锋陷阵在前,刀尖上打滚不是你的责任,是我失职。”他话说得平静,只是眼神中沉痛几如水满漫溢,白还歌将额头抵在祁蓝额上,听得见祁蓝粗重的呼吸。他一言不发,手指都插在祁蓝发中,反复地捋。
祁蓝道:“现在我就算想把于南望的事交代出去,恐怕也没什么人会信任我,我更信不着他们。我不知道来查案的是公派来查公事的,还是私派来查公事的,还是公派来查私事的,还是私派来查私事的。”
这话说的十分拗口,白还歌却瞬间了然于胸。祁蓝爱于南望,可以为他拼命为他死,但真真切切知道于南望涉嫌犯罪后不得不选择同上一条贼船,同饮一杯鸩酒,对祁蓝的打击是空前绝后的。从内到外,从爱情到信仰,痛苦狂暴来袭,瞬间将他穿透。白还歌确信他告诉祁蓝必须要和于南望三人携手时,祁蓝的面如死灰不仅仅是因为伤口疼痛。
他心里的伤,还歌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那种疼。
还歌自己已经被那种疼痛折磨太久。
权力交迭之际,表面云淡风轻,暗里风起云涌,谈笑间多少人命运被彻底改变,完全不可计数。祁蓝和白还歌卷在其中,稍有差错便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他们的命运很大程度都维系在于南望的安危上,此时此刻可说是一荣未必俱荣,一损必然俱损。
更令人绝望的是祁蓝根本无法摘清自己,对方来找他谈话之前已经确认了他和于南望的亲密关系,谈话不过是看他一个态度,探他一点口风。他就是纵身一跃粉身碎骨,也不见得能换来更多的信任。
两害相权取其轻,出柜,总比入狱强。被人说是同性恋,总比被当成犯罪同伙要好。一口咬定于南望只是个耽于花丛的狂蜂浪蝶,比说什么都更具有隐蔽性,也是最让两人能远离风口浪尖的答案。还歌可以想象祁蓝心一横向对方坦白私生活时的破釜沉舟,他豁出去了职业前途,也将自己置于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
何况这段经历如此离奇,除了白还歌,还有谁信。而白还歌自己本身就是这段风暴掀起的导火索,要不是廖恒广已被控制,他根本无法露面。于南望倒是能证明祁蓝清白,可他自己的不清白让他无法证实任何人清白。
事情走到这一步,于南望、祁蓝、白还歌三人已是殊途同归,不得不捆在一起艰难前行,唯有他们三人能互相扶持度过难关,任何一人孤立出来都是毫无意义的牺牲。
白还歌不管不顾地搂住祁蓝,把脸贴在他脸上,祁蓝满脸冰冷濡湿,还歌抬手替他擦脸,祁蓝低声道:“还歌,我准备辞职。”
还歌急切地劝:“祁蓝你不要放弃,你是最好的警察,你千万不要放弃!”
祁蓝冷静地道:“不用安慰我,还歌。你我都清楚我干不了警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警察捍卫的是法律,但我已经为于南望踏破了警察的底限,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裂隙,只会越来越大,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先是日常,随后会蔓延在我每次任务中,每一个决策里,最后彻底毁掉我的职业生涯。与其那样结局,我宁可现在就亲手了结了自己。上头调我去喀吉沙公安局,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我想来想去都不该去,我不配再当警察了。”
白还歌喉头哽咽,泪水在眼中涌动,祁蓝反而冷静,扶过他来,注视着还歌泛红的双眼,“我救过于南望两次,他也救了我两次,命,是扯平了。有些感情上的事,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白还歌身子一晃几乎瘫倒,祁蓝!祁蓝!!他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还歌惶急中一手按在祁蓝唇上,拼死不让他再说。多少年来的心事猛然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气短,胸闷,耳鸣得厉害,他挣扎着按住祁蓝,手指上传来湿润温柔的触感,那是祁蓝的嘴唇!
白还歌甩开手,站起来就往外跑,跑到门口突然站住,手扶着门框咬牙道:“祁蓝,我一直有个错觉,以为我们过去的生活能天长地久。为了维护这个错觉,我不敢说,不敢做,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个肥皂泡,最后碎得这么难看,我也没想到。”
祁蓝低声道:“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可我们都回不去了。”白还歌声音低垂破碎,近乎呜咽。
祁蓝扯下手上针头,艰难地挪下床来,将手搭在还歌肩上,还歌回头抱住他,祁蓝凄然道:“是,跟你道歉一次和道歉十次都是一样,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曾经的同学少年,曾经的青春岁月,曾经的耳鬓厮磨抵足而眠,对对方的照顾责无旁贷,心无旁骛,都以为那日子似乎是天长地久。
想过也许有一天会分别成家,或是单身到底,想过有一天两人之间会出现女人,却从没想过会出现第三个男人!谁也没有想到过!
终于是回不去了。
还歌呜咽着道:“不是你的错,不要你道歉,不是你的错,我不想听你道歉!”
祁蓝的下颏贴在白还歌的眼皮上,还歌薄薄的眼皮在惊慌中不断颤动,清瘦的身体在祁蓝怀抱里瞬间僵直,祁蓝闭着眼把还歌揉在怀里,白还歌满脸都是泪,抬起下颏,嘴唇在祁蓝脸上吮吻,他在祁蓝眼下吮到了咸味,祁蓝的鼻尖是冰凉冰凉的,祁蓝的唇是干涸的,颤抖的,想说什么而说不出的,两人四唇碰在一处,还歌如溺水人捞木头一般搂住祁蓝后背,竭力吻过去,祁蓝用力回吻,痛苦、内疚、心疼、自责、怜爱,后悔莫及,几乎将白还歌勒断在怀中。他唇上的伤在拉扯中绽裂,这个吻和着泪带着血,腥咸满口,眼泪满腮,终于是深深吻在一起。
迟到了那么多年的吻。回不去起点的吻。表明心意也无法获得救赎的吻。然而终于是吻了,祁蓝伤口疼得阵阵抽搐,白还歌吻得几近窒息,输液瓶子没放好,在架子上慢慢晃着掉下来,摔得一声脆响,液体流了一地,屋里拥吻的两人听不见,门口巡房的大夫护士听见了,都赶着进来,两人仍然吻在一起。
是告白,也是终结。这段时间的经历对他们的生活来说,就像洪水劈开亘古不变静止的大山,灌溉并催动了那些藏在地皮下蠢蠢欲动的萌芽,带来春风也带来冰雹,带来生机也带来杀气,当洪峰过去,一座高山已经变成了两座,两座山之间留下一条宽阔深远的大河,叫于南望。
这个吻在两座高山间架起永恒的桥梁,而大河仍在,静静向上凝望。
道一次歉和道十次歉是一样的。出一次柜和出十次柜也是一样的。
白还歌从祁蓝怀里抬起头时,知道自己也完了。他和祁蓝陷入同一条猜疑链,自己绝无可能挣脱。他豁出性命的举报即使有人正视,也会被记上一笔起因源于同性恋者的争风吃醋。但他毕竟是做到了。他看透并查明了这一切,举报,引起满城风雨,一道自廖恒广而下的巨大利益链因此碎裂,而他和于南望祁蓝捆在一起陷入舆论的江底,永世不得翻身。
他莹白的面容因深吻泛起两颊绯红,嘴唇漫上血色,双眼泪光迷蒙,越发盈盈动人。他向着冲进屋来这一群人嫣然一笑,目光完全落在不可知的远方。这一笑落拓不羁,别有一番妩媚风流,看得许多人心脏漏跳一拍,女人动了心,男人也走了神。错愕间,白还歌就这么扶着祁蓝走出病房,穿过走廊,就这么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谁也没想起阻拦一下。
第106章 问心
一个月后,张五月在白还歌常去的那家小料理店跟他见了一面。去时还带了一个人,他的姐姐张芙蕖,白还歌这边坐着祁蓝。张五月介绍他们是负责办理尤海一案的法医和刑警队长,张芙蕖化了淡妆,分别和两人握手,向他们致意。
就白还歌所见,张芙蕖并没有祁蓝形容的霸气侧漏,也许时过境迁,情绪已经稳定,她坐在白还歌对面,非常温和地提出要求,希望白警官亲口对她讲一遍尤海的死因,不管多么难以启齿,公事公办就好,甚至不介意看尤海的尸检图片,她只想知道真相。
白还歌以法医的专业术语为张芙蕖做了解释,他指出这是一起意外事件,只不过发生的缘故和人们通常推想的不同,自缢者的死亡并非因为厌世,相反是出于某种特别的取乐目的。在世界各地都有这种极端例子存在,死亡方式无奇不有,那些普通人活着的时候与他人无异,个体的爱好无可厚非,只是意外的死亡令他们最隐秘一面不得不曝光于天下,成为街巷茶余饭后谈资,并给家人伤痛之余造成心理上的羞窘与困扰。
张芙蕖静静听着,偶尔提一点问题,都是关于专有名词的解释。当白还歌介绍完毕,她又向祁蓝发问,希望祁蓝介绍一下案件相关的信息。祁蓝在她惆怅的注视中清清嗓子,讲起尤海混迹于一个同类俱乐部里,认识了一些相同爱好的人,这些人佐证尤海的死因确系日常行为,其中部分人以此作为特殊服务项目来获取收益,需求量并不小,交易额也很高,视危险系数,越高越贵。尤海有个账户,里面存款来源均与这个俱乐部有关,前后十几笔,每一笔额度都突破万元。
张芙蕖虽然薄施脂粉,越听下去也是脸色越发难看,那层薄薄的脂粉都干在皮肤上,透出底下的青色。祁蓝宽慰道:“张女士,逝者为大,多想也没什么意思。”
张芙蕖双手互握,停了片刻道:“已经不想了,只是我希望知道真相,再糟的真相也比我凭空胡乱猜测要好。毕竟是爱过,所以也恨过,想忘掉没那么容易。不过感谢两位警官。”她勉强一笑,眼角堆出细纹,“有个真相的结局,比没有好得多。谢谢你们让我知道这一切,谢谢!”
白还歌道:“五月很勇敢,他非常想保护您,很积极地协助我们调查。”他向五月伸出手去,“谢谢你。”
五月和白还歌重重的握了手,张芙蕖喝一口茶站起身,向两位警官微微鞠躬告辞。白还歌和祁蓝起身送姐弟二人到门口,五月驻足,看张芙蕖走远了一点,向祁蓝道:“祁队长,能告诉我真相吗?”
那天夜里五月陪白还歌逃亡,历尽惊险,最后在于南望别墅下救起重伤的祁蓝,白还歌和祁蓝之间不知藏着什么秘密,让五月心中无数个问号,他知道祁蓝与白还歌要好,也是这案子的关键人物,把这一篇疑问都埋在心底。他到底是江湖历练过的,不多久便打探出祁蓝与于南望之间的八卦,而白还歌检举材料里直指尤海之死系于南望一手促成。现在姐姐心愿已了,只剩下时光流逝中慢慢疗伤,他却不能不多想一点:尤海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这桩惨剧本可避免。
五月直直凝视着祁蓝道:“祁队长,我知道你跟于南望关系不一般,也知道你替他藏着很多事。你放心,我不是要替尤海报仇,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份儿心,只要我姐好就什么都好。她想知道真相,谢谢你们没让她知道真相。但我想知道真相,没别的,就冲我跟着白哥办了这些事白哥没拿我当外人,冲白哥办这些事不是为他自己着想。放心,干我们这行的,嘴严是第一,我没处说,说了也没人信。但我想知道真相,尤海那会儿想甩了我姐姐跟着于南望,他到底是不是于南望弄死的,祁队长?”
这下白还歌也无处置喙,祁蓝沉吟数秒,下决心般道:“兄弟,我只听于南望提过一次,他把Andy捧成凤凰台头牌,把王一寒赎出来当司机,他会给看上的人花许多钱,买对方一个死心塌地殷勤伺候。结果尤海竟然死了,让他的钱都打了水漂,所有投资里面,顶数这一笔最亏。”
五月眨巴着眼睛沉默良久,脸上时青时白,怆然苦笑,咬着下唇道:“原来真是意外……小老百姓命贱,尤海心比天高,也一样,没啥区别,都一样!不过还是谢谢祁队长没告诉我姐,她真爱过尤海那个王八蛋,要是知道自己的爱人就是个玩物,她一定缓不过来。”
祁蓝拍拍五月肩膀,五月道:“我废话多,祁队长别往心里去,白哥人好,比于南望强一万倍。”
白祁两人面色都是十分尴尬,五月没再说下去,深深望了两人一眼,向白还歌道了声“白哥保重”,没跟祁蓝告别,转身走了。
白还歌与祁蓝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张氏姐弟对这事发表的看法各有一份伤痛,那几句话在彼此心头沉甸甸地压着,都不怎么好受。
祁蓝打破沉默道:“他们姐弟俩还会在这里吗,张芙蕖不是要去北京?”
白还歌怅然道:“我不知道,不过前天局长通知我有个援疆名额,点名劝我去,我就答应了,下午就走。”
“新疆!”祁蓝瞪大眼睛,“下午就走?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他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的话实在多余。还歌卷入此事,在这里前途尽毁,若还想从事这份热爱的工作,除却远走他乡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