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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明台捧着这张相片，呆坐在床上，明明他们两个之间有那么多的回忆，可他现在一遍一遍想起来的，却只是第一次军校澡堂外的见面。
彼时，他还不知道她的过去，亦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不是生死搭档，更不是彼此的半条命，她是一个刚刚洗完澡犹如出水芙蓉的貌美女子，而他则是一个不谙世事怜香惜玉的跳脱少爷。
明镜推门进来，坐到他的身边，看见照片，轻轻的问了一声。
“这是谁呀？”
她是我的战友，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半条命……
明台的心里划过无数个答案，可最终的最终，只是珍重的回答了一句。
“她是于曼丽。”
明台微微哽咽，“她一直想见见我的家人，我答应过她，要介绍你们认识的。”
明镜叹了口气，从他的手中拿过照片，“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他们虽然已经故去了，但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明台垂下眼，目光又落在照片上，却发现相片背后似是有字。
他一愣，拿过照片，一行清秀的小楷跃然眼底。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明台突然再也无法忍住泪水，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好似这样就可以少难过一点。
人生若只如初见，朝暮又何谈遗憾？
明镜看着他的样子，咽回了本来想说的话。她懂了这个姑娘在弟弟心里的地位，可是她希望，明台永远也不要明白。
*****
因为死间计划的实施，日军第三战区的进攻受到阻碍，日本人自然明白76号截获的第三战区密码本是假的。
这么大的失误必须有人负责，汪曼春首当其冲，被关押起来，很快就认了罪。
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可不曾想，狡兔三窟，汪曼春终究是留了后手。
在报纸上得到汪曼春越狱的消息，乔柏舟的脸上再没了笑容。76号汪曼春是何等的人物，他自然明白，如今明家斩草不除根，必受其害。
联想到自家妹妹和明诚的关系，虽然知道汪曼春最恨的是明镜和明楼，可他不敢确定这个疯子会不会脑抽转移目标，他不敢拿自己妹妹的安全去赌。
“乔言，订今晚的火车票，我带如媛去一趟苏州，多带上几个兄弟。”
“是。”
乔言答应的很快，可是又有点不确定，“可是先生，二小姐会不会不愿意走啊？”
乔柏舟冷哼一声，对自家妹妹无比了解，如果不趟这趟浑水，还是他妹妹？
“她当然不会愿意走。你给明诚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劝她走。我今天就是绑也要把她绑走。”
“是，先生！”
*****
接到乔柏舟打算带如媛暂避风头的消息，明诚是相当愿意的。
原本的他，无牵无挂，只需要照顾大哥，保护大姐。可是现在有了她，他生怕自己有一点点的遗漏会连累到她。
他立刻赶到了乔家，按照乔柏舟的指示送她离开。
“如媛，听你大哥的话，跟他去苏州吧。”
如媛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可丝毫没能让他改变主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留下来。”
她抿了抿唇，神情中是不怎么常见的倔强。
“我当然知道。可你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离开。”
很多话不必说，明诚自然懂。他上前一步把她拥入怀里。
“乖，听我一次。作为男人，无法分神来保护你已经让我难受了，所以别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如媛沉默着，不肯松口，却默默的环住了他的腰身，乖乖靠在他怀里。
“我不要你为我承担任何风险。我不是怕还不起，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还。我是不想让你陷入危险，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
“大姐和大哥有危险，我会着急害怕，但会竭尽全力的保全他们。可一想到你有危险，我就会茫然无措，变成一个没用的人。”
“所以我向你承认我的软弱，请你好好保护你自己，可以吗？”
如媛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那你也要给我保证。”
明诚终于放心的笑了，给了她信誓旦旦的承诺。
“放心，我还没把你娶回家呢，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如媛点点头，推开他转身去收拾东西。
明诚松了口气，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全都是无可估量的眷恋。
原来的他不会做出无法保证的承诺，因为在他眼里，那是做人的立身之本。可现在，为了让她安心，他可以信手拈来。
立身之本又如何？还不及她的一丝烦忧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现在才明白，谎言和爱情相生相悖，为的却只是博佳人一笑。
*****
汪曼春在明台的面粉厂设下录音机，妄图从明楼的嘴里得到反击的证据，却最终被明楼亲手开枪射杀。
看着汪曼春躺在地上，明楼在那一瞬间是不敢置信的。
人死如灯灭，当他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再也没有办法开口的时候，想起的就不再是她令他生厌的疯狂，而是他们美好的曾经。
他呆愣着看着她的尸首，她烈焰红唇，再没了当年明眸皓齿的模样，可眼前划过的一幕幕是他对她唯一仅剩的温情。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晓风残月的秋天，女孩因为被他拒绝了告白，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狼狈。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风花雪月的冬天，女孩在两个人争吵之后负气离开，却被他霸道的拥进怀里吻住的浪漫。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云淡风轻的春天，她被别的男孩子表白，他抿着唇生闷气而她在他身边偷笑的甜美。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暴风骤雨的夏天，她跪在明家大门前，而他在门里，造化弄人的绝望。
明诚和明镜拉着他离开面粉厂，他跟着他们的步伐，可眼睛却还留恋着汪曼春。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要和青春永别了。
最可怕的不是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而是曾经珍视的已经面目全非。
明楼想，他大概再也没办法爱上一个姑娘了。曾经那样美好的爱情都会变得面目可憎，到如今的阴阳两隔，他还能够对爱情拥有什么期待？
第31章 白首之约
“我看大姐最近气色好多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还真担心，怕你扛不住呢！”
明诚扶着明镜在花园里散步，明台的事情告一段落，明家也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明镜叹了口气，“扛不住也得抗啊，生活总要继续。只是怕以后这一家子人啊，是聚不齐了。”
“放心吧，明台和锦云一定会幸福的。”
明镜点点头，抬起头看着明诚。
“你和乔小姐的婚事，我之前已经跟乔先生谈过了，选个日子把事办了吧。”
阿诚有些怔愣，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着实有些有心无力。
明镜似乎也知道他的顾虑，拍拍他的手。
“通过明台这件事，我突然明白，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如媛是个好姑娘，这婚事宜早不宜迟，看着你们两个结婚，我才能放下心来。”
“大姐……”
明诚有些迟疑。
明镜领会的一笑，“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吧，就算准备的仓促，可我也定然不会委屈了如媛的。”
*****
不像明台的订婚仪式在明家举行，因为阿诚省了订婚的步骤，加上乔家又比较讲究排场，两个人的结婚典礼定在了在上海饭店举行。
如媛不知道别的新娘子在这个时候会想些什么，可是她坐在梳妆台前，却莫名的有些退缩。
她想到了那天他把她压在沙发上欺负的时候那种害怕的心情，想到以后一辈子就要面对同一个人的面孔，想到过了今天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
她突然有一种任性的一走了之的冲动。
乔家兄妹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妹一副犹豫害怕的神情。
“怎么了？这个表情？”
静姝一乐，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从小清冷的妹妹如此纠结，觉得很新鲜。
如媛抬头看向自家大哥大姐，弱弱的问，“你们说，我要是现在说不想嫁了怎么办？”
乔柏舟回答的毫不犹豫，“不想嫁就不嫁了呗，咱直接出门回家。”
如媛嗔怪的横了他一眼，“我说真的呢！”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乔柏舟觉得有点委屈。
静姝在旁边狠狠的拧了一下乔柏舟的胳膊，又瞪了一眼自家小妹，“瞎胡闹什么！这婚是说不结就不结的吗！”
如媛委屈的撇撇嘴，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静姝一愣，和乔柏舟互换了一个眼神，她本来还以为如媛是在跟他们撒娇。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乔柏舟给静姝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转身出门。他自己坐到她身边，看着粉妆玉琢的小妹，有些伤感。
“我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姐姐出嫁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失落过。恐怕是因为你一旦出嫁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吧。”
“大哥……”
如媛红了眼圈，抱着自家大哥的手臂，“那我不嫁了！”
“傻丫头，你要是真不想嫁我可就真去找明董事长了啊？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如媛沉默着看向自家大哥，没有说话。
乔柏舟摸摸她的脑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大哥明白你的害怕。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过上另外一种生活，担忧是在所难免的。可是如媛，人不能害怕改变，不同的人生阶段，必然要重新适应。”
“不论你想怎么做，大哥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你想嫁给他，从此以后和他生活在一起，大哥祝你幸福。你不想嫁了，想要维持现在的生活，也很好，大哥欢迎你留在家里。”
乔柏舟伸手抱了抱有些迷茫的如媛，她还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他也很担心她能不能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可是她必须要经历这个阶段，必须要有改变的勇气。
“一个人生活也好，两个人生活也罢，你必须学会踏踏实实的过好自己的人生。”
如媛抱着他不肯撒手，想到以后不能每天见到大哥就觉得很难过。
明诚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温情的画面。
乔柏舟轻轻拍拍如媛的脑袋，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向明诚示意，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个主角。
明诚一直知道乔如媛很漂亮，可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盛装打扮的样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只觉得看见她的那一个瞬间，房间里的其他人其他物都被她映衬的黯然失色，他只看得见她而已。
明诚坐在了乔柏舟刚刚的位置上，看着眼前马上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
“听静姝说，你有事找我？”
她有些忐忑，静姝找到他的时候说她有婚前恐惧，这个理由让他哑然失笑又不敢置信，乔如媛对着他的枪口都没有害怕过，真的会害怕跟他结婚吗？
明诚的目光中带着对她装扮的惊艳，询问的语气中充满了耐心，如媛看着这样的他有些安心起来。
“阿诚哥，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幻想过，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男孩子。他可能成熟稳重，或许浪漫多金……只是我现在真的好没有真实感，我们真的要结婚了吗？”
明诚一愣，终于意识到就算她平时表现的再冷静自制，可毕竟是个娇柔的女孩子。他以为她不会害怕，可她现在的踌躇证明他的想法是错的。
他郑重的面对她，认真的捧起她的脸。
“是，我们要结婚了。从今天开始，我们两个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祸福相依，荣辱与共。我会用一个丈夫的身份来保护你，你也要以一个妻子的立场来体谅我。”
明诚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松开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首饰盒。
“突然想起来，似乎我还欠你一个求婚。”
他笑了笑，没有犹豫的单膝跪地，抬头看她。
“如媛，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我只能向你保证，尽我所能，让你幸福。你愿意嫁给我，为我生儿育女，跟我相许白头吗？”
说实话，作为一个女孩子，如媛在此之前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平衡的。是她先求婚的，不论在那个当下求婚的动机是什么，可毕竟是她先开的口，自尊心着实有些让她计较。
所以这次明镜替阿诚张罗婚事，她虽然没有反对，可也没有热情。她知道明诚看出来了她的退缩，可让她很生气的是，他居然什么都没说。
在刚刚的一瞬间，她真的有过任性的念头，干脆一走了之，不结这个婚了。可现在他跪在她的面前，诚恳的完成了求婚的过程，她一下子就平衡了，刚刚不想结婚的冲动也渐渐消退。
她脑中思虑万千，没有立时回应他的求婚。明诚原本期待的心情渐渐变得焦虑，本来带着笑容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如媛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了跪在她面前的男人，紧抿着唇，下巴的线条显得僵硬无趣，紧张的心情一览无余。
思及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