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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宁呼吸一滞,目光微变,须臾又恢复正常。
赵宁的动作没有瞒过杜宇的眼睛,杜宇眉毛高高挑起,眼梢里有着几分戏虐,道:“太后的把戏,也就能骗骗王爷那种痴情人罢了。”
赵宁袖子里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被子,杜宇是赵爵的人,杜宇看穿了刘太后的心思,那赵爵也知道的了?
这样一来,他还会不会上当?
赵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杜宇。
“公主若是保不住王爷的命,那保他一个全尸也是使得的。”
杜宇一笑,眉目舒展开来:“五马分尸,还是处于极刑,我替王爷受着。”
“如此,公主也不算为难了吧?”
“姑娘这又是何苦?”
赵宁握着被子的手指慢慢松开了,看着杜宇的面容,她有千百句劝杜宇的话,然而话到嘴边,也只有这一句了。
何苦来哉?
赵爵的命是命,你的命不是命?
“为君一日恩,误我百年身。”
杜宇淡然一笑,道:“报恩罢了。”
南星听此声音一哑,道:“姨。。。”
杜宇摸了摸南星的头,道:“哭丧着脸做什么?”
“你娘不恨他,我也不恨他,别再自作主张报仇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杜宇疑似交代后事的话,让赵宁都沾染了一丝伤感,南星低着头应下,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总是要说些什么的。
这样想着,南星就开了口:“白玉堂去刺杀赵爵了,你能不能别伤他。”
杜宇:“。。。”
伤感的气氛被南星打破,杜宇收回了手,嫌弃道:“知道了。”
门被打开,冷风灌了进来,杜宇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杜宇消失之后,南星吸了吸鼻子,赵宁递上了帕子,柔声道:“杜姑娘求仁得仁,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心想事成了。”
南星低声道:“我明白。”
她明白杜宇过得不快活,也明白杜宇被恩义所累,不得不帮赵爵做事。
南星想起她娘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我这一生,罪孽可总算满了。”
她当时年幼,只觉得是赵爵害死了她娘,如今年龄大了,想想她娘做的那些事,再想想她娘死的时候的安详,便有了不同的想法。
死对她娘来讲,是解脱。
赵宁道:“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对杜姑娘来说是如此,对你娘来讲,也是如此。”
赵爵困了竹叶青姐妹俩一辈子,不死不休。
雪慢慢止住了,吃过药之后的赵宁睡得很安详。
剑气划破长空,弓箭手拉满硬弓,在这个世人皆陷入安眠的冬季,赵爵开始攻城了。
哀嚎声,兵器相撞发出的刺耳声,声声不绝。
禁卫军坚持了三天三夜,仍未见人领兵救援东京城,禁卫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三日后,东京城门大破。
展昭纵马而来,寒风吹动着他的衣摆,他在八贤王府门下马,轻功点地,飞入赵宁的院子。
赵宁面带忧愁,捧着一本书在发呆。
展昭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寒意,在赵宁身前三尺处停下了脚步。
赵宁抬眉,仍下书就跑了过来,将脸埋在展昭怀里,道:“我好想你。”
展昭轻拂着她的眉眼,目光温柔,道:“我来看看你。”
赵宁身体微微一抖,便抬起了头,道:“你别做傻事。”
“我知道。”
展昭笑了起来,道:“我知道太后的打算。”
赵宁松了一口气。
杜宇那日在她屋里说的话,她让南星告知了刘太后,至于刘太后得知后会有什么对策,赵宁却是不知道了。
但听展昭这般说,赵宁也就放下心来。
赵宁活了两辈子,太了解刘太后的行事作风了。
刘太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既然这般行事,想来已经想好了无数个应对突发状况的法子。
展昭亲吻着赵宁光洁的额头,道:“你就在王府,哪都不要去,赵爵需要父王的支持,不会对王府不利。”
赵宁点点头,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展昭一笑,道:“我去保护陛下与包大人。”
赵宁一听,抓紧了展昭的衣襟,但抬头看到他清澈的眼神,又慢慢地松了手。
赵宁道:“那你。。。”
“注意安全。”
赵宁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道:“我等你回来。”
“我的毒药解了。”
展昭眼睛一亮,胸口微微起伏,刚想说什么,去又听赵宁柔柔的声音说道:“相许白头,我不负你,你也莫要负我。”
展昭心里一软,握紧了赵宁柔柔软软的小手,哑声道:“好,我不负你。”
展昭说完话,松开了赵宁,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景中。
赵宁站在窗台,看着他留下的脚印。
大雪飞舞,很快掩盖了展昭留下的痕迹。
东京城破,喊杀声冲天,战场由城楼转到东京街头巷口。
鹅毛大雪自九重天下降落,一片接着一片,却不足以掩盖血流成河的景象。
城破只需三日,巷战却用了十日。
天地军麾满,山河战角悲,大宋朝的天子,终于又换人了。
襄阳城来的兵士接管东京城的部署调动,大大的襄字在城楼上飘展,兵士们看向远处巍峨华丽的皇宫,只剩下那里还未完全攻破。
皇宫的第一重门大开,赵爵的侍卫们分列两旁。
赵爵纵马进入皇宫。
死去的人的尸首还未来得及清理,一个挨一个,堆成了尸山人海,赵爵下了马。
狂风将他身上披的大氅吹得飞舞,他绕过尸首,来到被襄军层层包围的金华宫。
赵爵推门而入,金华宫华美不减当年,只是宫女侍卫少了些,只有刘太后一人,于琉璃宫灯下,自己与自己下着棋盘。
“当年一别,恍若隔世。”
赵爵坐在刘太后对面,捏起了黑子,道:“娥姐姐,好久不见。”
刘太后抬眸,看着鬓发已白的赵爵,凌厉的目光柔了一分,道:“小爵。”
“你不该来的。”
赵爵手里拿的黑子在棋盘落下,抬眉看着刘太后,目光如古谭一般幽深,道:“这天下,终究是我赵家的天下,如今孤王来取,有何不妥?”
“孤王的能力,比赵祯更能做一个流芳千古的明君。”
“唐太宗兵变玄武门,杀弟斩兄囚父,唐玄宗万骑剑指凌烟阁,废帝废后诛公主,然而世人所传诵的,不是他们的兵变与心狠手辣,而是唐太宗的贞观之治,唐玄宗的开元盛世,四方来贺,万国来朝。”
赵爵迎着刘太后的目光,道:“娥姐姐,你帮不帮孤?”
刘太后淡淡道:“你要哀家如何帮你?”
“赵祯血统不纯,非皇室子孙,狸猫换太子,更是荒谬之极。”
赵爵道:“废赵祯,立孤王。”
“之后,你仍为后,统帅三宫六院。”
作者有话要说:赵祯:MMP
你才血统不纯!你才不是赵家子孙!
蠢作者的另一篇文已经开更啦!~
书名:反派狗腿要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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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底线
“你仍为后。”
赵爵道。
“哀家本就是太后。”
刘太后道。
她面容还似从襄阳城离去时的那般,神情淡淡,眸色冷清。
只是那冷清里面,多了一丝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赵爵迎着她的目光,幽深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暖色,道:“娥姐姐,你知道孤王的意思。”
刘太后目光转动,面容依旧平静如初,道:“小爵,哀家大你一十二岁。”
“孤王知晓。”
赵爵道:“娥姐姐风采不减当年,孤王倒先老了。”
赵爵食指与中指并起,夹起一枚棋子,缓缓在棋盘落下。
“大局已定,你输了。”
刘太后扫了一眼棋盘,没有说话。
赵无眠撤去棋盘,侍卫们捧上来朱砂御笔和明黄锦缎。
赵爵调好颜色,将御笔递给刘太后。
刘太后道:“哀家若是不写呢?”
“娥姐姐,你一向都是最识时务的。”
不识时务的人,又怎么能从一个最为低贱的舞女,做到权倾天下的摄政太后呢?
“那是以前了。”
刘太后拢了拢衣袖,双手放在膝上,额前的珠缨轻轻摆动,她半垂着眉眼,道:“哀家掌权三十余年,现在用不着再去识时务。”
蘸了朱砂的御笔停在赵爵手上,在明黄锦缎上滴下一抹赤色,殷红如血。
赵爵将御笔放下,平静道:“不想写,便不写吧。”
“娥姐姐。”
赵爵抬眉,看着刘太后,道:“孤王一生最不想逼的人,就是你。”
那年赵爵还年少,刘娥藏身襄阳城。
幼儿守着一个诺大的城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突然暴毙在封地的王爷太多太多了。
他也害怕会成为其中的一个,刘娥便揉揉他的发,说:“小爵,不要怕。”
刘娥教他如何约束下属,如何把控人心,如何管理城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赵爵越来越受襄阳城百姓的爱戴,赵爵觉得他与暴毙在封地的窝囊王爷不同,以后肯定能做一个好王爷。
那天赵爵批阅完下属送过来的政件,闲来无事,便去后花园找刘娥,想跟她说,他如今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
阳光正好,花开正暖,刘娥在花园练舞,纤细的腰肢,灵活的手指,赤脚踩在地上,裙角飞舞。
赵爵看得呆了,回神间,风吹繁花,花枝随风摇摆,赵爵摘下花园里开的最美的一朵花,递给她。
刘娥停下了跳舞,接了花,揉了揉他的发,道:“谢谢小爵。”
赵爵低下头,有一种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转瞬间长成参天大树,一发不可收拾。
相处的时间总是有限,分离总要到来。
那年的赵爵青葱年少,声音还不似现在这般低沉,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他拉着刘娥的袖子,红着脸,说:“娥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走?”
刘娥笑了一下,她平时是不怎么爱笑的,蓦然一笑,如冰雪初融,赵爵脸上一热,却听道:“小爵,赵祯是皇帝。”
赵爵一怔,低下了头,慢慢松开了手。
华贵的马车渐行渐远,清脆的音铃声远去。
赵爵再抬起头,树木遮住了马车的影子。
“砍了。”
树木尽砍断,马车也没了踪迹。
夕阳西下,赵爵缓缓闭上眼,低声道:“孤会去找你的。”
三十年光阴弹指过,赵爵果然实现了当年所说的话。
赵爵看着刘太后,岁月总是优待美人的,时光虽然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那些痕迹,却让她显得更为风华无双。
往事齐聚心头,赵爵心中一暖,口气便软了下去,道:“娥姐姐,再给孤跳一支舞吧。”
“老了。”
刘太后眉毛一挑,道:“跳不动了。”
说完这句话,刘太后起身离开。
赵无眠目送她离开,而后走到赵爵身边。
赵爵肩膀绷得笔直,面色阴沉不定。
赵无眠请示道:“王爷?”
赵爵闭上眼,摇了摇头,道:“罢了,你去准备吧。”
他苦心经营三十年,一朝来到东京城,不是专门来跟她过不去的。
赵无眠领侍卫去八贤王王府,说我家王爷甚是想念南星郡主,接郡主回宫,若寿宁公主无事,不若一同进宫,相互有个照应,也免去了我家郡主在宫中心生孤独。
八贤王还未说话,南星先把赵宁护在了身后,警惕地问道:“赵爵又想耍什么把戏?”
赵无眠漠然道:“王爷只是想郡主了。”
南星冷笑,道:“他是想我死了吧。”
赵宁私下拉了拉南星的手,从她身后走了出来,道:“既然如此,我陪南星走一遭也就是了。”
“阿宁!”
八贤王上前,凤目微眯,打量着赵无眠。
赵无眠向八贤王拱拱手,坦然道:“我家王爷并无恶意,只是想让公主帮忙写个东西。”
赵宁神色微变,须臾又恢复正常。
她能模仿旁人笔迹的事情,赵爵是如何得知的?!
她还以为她瞒得极好,世间只有刘太后一人知晓,如今看来,还是她太稚嫩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爵,居然也知晓这件事。
可见赵爵为了造反称帝,在东京城花费了多少心思。
连她一个病的要死的郡主的兴趣爱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赵无眠继续道:“若公主不想走上一遭,在王府写好交予我,也是一样的。”
赵无眠拍拍手,随行的侍卫取来了明黄锦缎。
八贤王微微皱眉,面上一冷,赵无眠抬眼看了一下八贤王,道:“届时还需借王爷金印一用。”
八贤王有废立天子之权,刘太后的凤印加上八贤王的金印,足以堵住满朝文武的嘴了。
“不借!”
八贤王道:“天子并无过错,怎可私自废立?”
“王爷是在等大将军狄青回援吗?”
赵无眠看着八贤王,淡淡道:“王爷怕是要失望了,大将军不会回援了。”
八贤王瞳孔骤然收缩。
赵无眠继续道:“王爷若还想给狄家留个后人,便借金印一用。”
八贤王气得直哆嗦,随手拿起没喝完的茶杯,啪地一下砸在赵无眠身上。
赵无眠不避不躲,茶杯砸在他额上,瞬间便见了血。
浓茶混合着血水,从他额间滑落。
侍卫递上一方帕子,赵无眠略微擦了一下,仍道:“还望王爷三思。”
八贤王转身又去搬椅子,赵宁堪堪按住他的手,蹙眉道:“赵将军可先行下去,我来劝劝父王。”
赵无眠听此又退了出去。
“你拦着我做什么?”
八贤王在屋里直跳脚,道:“你看看他那态度,有这么跟本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