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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的反应自然在情理之中; 所幸黛玉学识渊博,也能试着从此界之中宝钗能够接受的理论来说服她。黛玉徐徐道:“宝姐姐素来精通佛法; 岂不闻佛家有‘三千大千世界’之说?那虽说的是佛国结构; 但自然也可以用于芸芸众生身上。以世界之数千倍之,谓之小千世界;以小千千倍之; 谓之中千世界;合中千千倍之,谓之大千世界。百亿须弥山; 百亿日月; 名为三千大千世界。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世间有不可计数之众生,自然便有无量无边之世界。如此,宝姐姐怎可确定; 我等所处之处便是唯一真实的世界?又怎可确定,在我们所处之外,并无其他世界存在?”(注)
这一番玄而又玄的大道理,只怕换个人来便要听得晕头晕脑,只以为黛玉在说胡话。所幸宝钗素来喜好研究佛法道经,听了此番言论,内心倒是有些赞同之意,然而还是道:“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想说服我,只靠满口扯些大道理是万万不行的,还是要你拿出些真材实料的东西来。”
黛玉道:“证伪为难,证真却容易。我须在此谢过宝姐姐,给我出的题还不是那么难。想必心疼我处在病中,还是给了我几分薄面的。”
宝钗道:“你这能说会道的鬼丫头,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证……”然而她的话音却在看见自己头上的珠钗飞到黛玉手间时渐渐消失了。
“这……”她用绣帕捂住自己微张的嘴巴,以掩饰内心的惊诧之意。
怎么可能?
“这便是魔法,与此间佛道法术不同,想来宝姐姐应该可以看出来。”黛玉收回魔杖道。
宝钗轻轻点了点头,眼前实景,再不相信又怎么能否认?
黛玉道:“那么,我已证明一种超脱此世法则的存在。不过现在他没有来,我无法证明他的存在。好在此前我曾画了一副他的肖象,或可与宝姐姐一观。”
她说着要下床去,宝钗忙道:“好妹妹,你且休息,在哪里与我说,我去拿便是了。”
黛玉于是指一指书案前的一个长方形锦盒。宝钗拿出画卷徐徐展开。画纸上,秋风萧飒,数片红叶落于窗内,黑袍的异国男子手持茶盏在窗边品茗。而手执画笔的女子正为那男子画像,身形模样分明是黛玉。
两种不同的画风,交融在一张画纸上。显示出一种奇怪的和谐感。
“便是这人吗?”宝钗端详道。
“他叫汤姆里德尔,”黛玉道,“若不是这么多年亲眼所见,只怕我也不会信。那时我还在姑苏,母亲新逝……”
随着黛玉娓娓道来,宝钗仿佛跟着她来到了那个遥远的异国,见到了彼端神秘的魔法,以及那个叫做里德尔的奇异少年。
宝钗听罢,许久才叹道:“这个故事,真是比我们佳人才子的话本精彩得多了。”
黛玉本来正期待她说什么,闻言嗔道:“去你的,我掏心窝子和你说出来,你还拿它当烂俗话本听。”
宝钗道:“这样的动人的经历,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哪敢取笑你?”
黛玉先是微微一笑,然而想到最近奇怪的梦境,加上心里不妙的预感,也只是道:“众生百相,各人有个人的艰辛之处罢了。”
宝钗点头称是。她不愧是识大体,见过大世面的人,既然接受了这一切,也就不再有任何怀疑,而是拉着黛玉的手道:“我之前不该那样指责你。早该想到,你这样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怎么会如旁人一般做出些腌臜事来。只是,他虽然不属于此界,但是你还须遵守此界礼法规章。”
黛玉道:“宝姐姐,你还要劝我?”
宝钗叹道:“你我也在此界长大,是自小熟读诗书礼法的人。本朝以礼法立国,毕竟礼教森严,贾家的规矩你也一定看在眼里。不说别的,但看前些日子,琏二爷偷娶尤二姐之事,尤二姐最后落的何种下场,我想你也清楚。琏二爷虽也有过,尚且未受任何惩处,那里德尔作为外界之人就更加不受此界约束了。无论你们俩最终如何,可是,我须提醒你,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受害的一定是你。”
黛玉心知宝钗一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奉行罕言寡语、安分随时的准则,从不肯轻易说人闲话的,今日肯与她议论这些,也是一万个真心实意,切身处地地为她着想了。
察觉到宝钗抛开了以往的面具,对她露出的这份朴素的关心,黛玉鼻头微酸。都说长姐如母,她和宝钗自小以姐妹相称,在这假负载众多女子之中最为亲密无间,如今宝钗对她的这一份心意,未必不如亲身母亲贾敏。
黛玉想通此处,道:“宝姐姐,你说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懂?不瞒你说,我也曾思虑过这个问题,我在此处除了老太太并无亲人,而老太太膝下子孙满堂,也未必需要我的陪伴。若是这样的话,或许我可以离开这里,从此生活在他的世界……”
宝钗听及此处不由握紧了她的手,紧张和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当真?此事非同小可,一步错步步错,你可万万要想清楚。”
黛玉道:“何尝不是呢?其实,我直至如今,也未能下定决心。”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宝钗道:“我该走了,今日你与我说之事,我都已经知晓。我虽只是个弱质女流之辈,没有什么大的本领,但是,倘若妹妹你需要帮助的话,一定记得找我。”
黛玉点点头,目送宝钗离去。那背影越来越小,慢慢和帷幕的阴影融为一体。不似宝钗主动走入阴影,倒像是那黑暗吞没了宝钗。黛玉内心不知为何想起一句诗来——“金簪雪里埋”。
“宝姐姐,你真的……只想当一个安分守己,恪守礼数的平凡女子吗?”黛玉忽然道。
能作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词句的人,会甘心在家相夫教子吗?虽说平日里总是教训他人“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拼起文采来,却连宝玉都不肯相让的人,内心真的甘愿装愚守拙吗?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宝钗内心巨震,僵硬了一瞬间,回过头道:“你方才说什么?”
黛玉看着宝钗脸上一如平日的温婉笑容,只是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送走了宝钗,黛玉脑海里思绪纷纷,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习惯性地看向门的方向,然而那里并没有像以往那般,有一个黑衣的异国男子走进来。
我在这样孤寂的贾府,里德尔,你怎么还没有来呢?
黛玉又咳了起来,紫鹃忙过来服侍她喝药,黛玉却抓住了紫鹃的手道:“我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姑娘,什么不该?”紫鹃疑惑道。
“宝姐姐不该是这样,宝玉不该是这样,你不该是这样,雪雁不该是这样,这贾府甚至这天下的一切,都不该是这样……”不知为何,黛玉心中萌生了这样的念头,并且越来越强烈。
“姑娘病糊涂了,怎么净说些胡话呢?”紫鹃笑道,“千百年来可不就是这样,哪有什么不对劲,若不是该这样,那姑娘说说,该是什么样呢?”
该是什么样呢?黛玉试着去思考,然而脑海里“轰”的一声,太虚幻境的奇花异世围绕在身边,那警幻仙姑令人生寒的一眼似乎还牢牢地钉在身上,紧闭的书橱里,锁着无数呐喊的书册,“薄命”二字仿若诅咒般印在每个人身上。无数纷繁的思绪在心头缠绕着,黛玉痛苦地皱紧了细细的眉,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紫鹃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药碗,奔去外面让请太医过来。
黛玉勉力支撑着,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要不然,便一定又会陷入在那太虚幻境之中,越是看得多,越是了解得深。黛玉已然隐隐察觉出了什么,可正是因为这样,才越发从心里生出抵抗之意。
“我不要!”病痛烧灼着身体,却还要分出心神做无谓的抵抗,黛玉忍不住抽泣着,“你在哪里?里德尔,为什么你不来!”
第50章 伏黛50
亭台楼阁; 雕梁画栋,烟柳画桥; 风烟翠幕。太虚幻境的美景中总是美的让人心折,继而却生出虚妄飘渺之感。
上次的梦境在继续; 黛玉亲眼见着绛珠仙子被众人带到了仙凡渊处; 过了这道深渊,所处境遇便是天壤之别。
绛珠挣扎着,但是法力却敌不过其他众位仙子的联合压制,更加敌不过警幻仙姑。
“放开我!我是灵河界离恨天的人,归不到你们太虚幻境管。”绛珠挣扎道。
警幻冷笑道:“这世间还没有男女情爱之事; 还没有不归我管辖的。”
绛珠看向其他仙子; 冷冷道:“你们都甘愿吗?你们是愿意将命运都托付与她吗?”
其他仙子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警幻身后; 仿佛在默认她的话语。
“……碧游?可卿?”绛珠一个个看过去。
其他人置若罔闻,碧游别开了视线; 可卿却道:“我们是仙人; 便是下凡渡一世劫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一瞬而已。”
警幻仙姑看着可卿,满意地点点头; 有对绛珠道:“绛珠仙草,你还在等什么?这是你命定的劫数。”
绛珠一双含着怒意的眼睛看着她:“什么劫数; 分明就是你一句话而已。”
警幻嗤笑道:“不过是一株灵草而已; 怎么能耐这么大?”说着便要动手,施法让她下界。
绛珠却不愿束手待擒,而是将早已蓄积的法力倾数向警幻击出,警幻未曾料到居然有人敢反抗她; 吃惊之下不由侧身一避,然后向绛珠击去。
绛珠此时毫无防备,若是受了这一击,不知是否还能维持千年修来的法力。碧游终究是看不过去,忍不住起来拉住绛珠向侧边避开。
这一护让警幻看见了,不由柳眉倒竖。
然而此时,绛珠刚刚倾尽全力发出的一击却狠狠地砸在太虚幻境的最深处,地裂山崩之下将天边撕裂开一条大口子。
“不好!禁制坏了,两界怕是联通了!”可卿惊慌道。
警幻脸色铁青,看向绛珠和碧游的眼神不由更加愤恨,赶紧吩咐手下众位仙子道:“还不赶紧去修补起来!”
众仙子领命赶去,只剩下警幻一人带着一个笔录侍女面对着绛珠和碧游两个人。
绛珠和碧游相视一笑,眼中都藏悲戚之意。
她们虽有二人,然而和警幻的实力却是天壤之别,今日刑罚,无论如何难逃了。
绛珠悄悄对碧游道:“谢谢你。”
碧游却道:“……不用,我不是为你,只是也不想再这么承受下去罢了。”
警幻先是对着碧游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碧游沉默摇头。
警幻道:“多年不曾管束你,倒是让你忘记了规矩。本来可卿尚有一世劫数要历,现在不如让你顶着她的名字去历这一场劫,也顺便学一学她的乖巧。”
碧游忍辱负重道:“……是。”
然而警幻却没有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继续道:“我要你这一世,以‘秦’为姓,受尽情之苦楚,背负淫*荡罪名羞愤而死。”
“不要!”碧游这才惊慌了起来,但是看到警幻的眼神,才知道此事绝无转圜余地,绝望道:“……为什么这么对我?”
警幻一挥手,碧游便不受控制落下凡尘。绛珠看着那无尽的深渊,知道下一个便是自己了。但是她的神情却非常镇定。
“你待如何?”她缓缓道。
警幻傲然道:“本来你若是早些下去,不做这些无谓的反抗,还能落的平安一世。最多只是做妾室,泪水多些便罢了。但是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若赐你个多病多灾的身体,让你这无根无情的仙草,也尝一尝人间的苦楚,看看什么叫做生时孤单一人,死后孑然一身。”
绛珠倔强地抬起头,看着警幻仙姑,然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的恐惧。
警幻怎么会觉察不到,轻蔑一笑,抬手一挥,绛珠便也在一阵狂风之中落直直下凡尘去了。
“怪就怪在你二人要反抗我,”警幻看着无尽的深渊,不带感情地问道,“这二人下界的命运,可曾记好了?”
笔录侍女恭敬呈上手中书册,果然见到二人命运已经被记载了上去,画和判词都已作好。
警幻点点头道:“既然注定早亡,便放入‘薄命司’吧。”
“是。”
于是这太虚幻境,便又恢复了太平景象,仿佛刚刚的一切变故,都不曾存在。
只是众人目睹了一切的诸位仙子,更加在心内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忤逆警幻,不然绛珠就是下场。
幻境散去,唯有黛玉愣愣站在原地。
“想不到,我竟成了唯一的变数。”她喃喃道,此刻,她一切都明白了。
观警幻方才所为,分明所有人的命数都已经被记载在册子上,不可更改。本来她的命运也应该像警幻所说那样,带着一个病弱的身子来到人世,孤零零一人,饱尝人世苦楚,然后还完眼泪再孤独凄楚地死去。但是没想到,因为里德尔的到来,她的命数却被改变了,根本没有按照原来预定的轨迹走。
这让掌控欲旺盛、独断专横的警幻如何想?而且,她既然能脱离警幻的掌控,是不是也说明了,警幻的力量变弱了。这让警幻如何不恐慌?怪不得警幻屡次提醒她去还那劳什子的眼泪。甚至上次为了防止她和里德尔继续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