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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下)-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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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魄笑道:“衔璧姑娘放心。我阿魄不过是一个人,一双手,充其量不过是能再活几十年的蜉蝣一只,光是只要杀那罪魁祸首,便已是浪费无数日月。今后还要靠天下供养,何必树敌无数,惹得今后街道上也再无落脚之地。”
这便是申明了自己只取魁首,用尽全力也要找到那幕后之人,不会不明不白与一个门派对立。
“把怕事没胆说得多清高,这天底下的乞丐哪个比得上你无耻。”处处要钻牛角尖不让阿魄戏弄自己,可自己却嘴巴毒好戏弄别人,这两种特质放在一人身上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嘴巴毒的人听着别人说话便要往毒处想,而钻牛角尖的人自然也清楚怎么说最能刺激人。
衔璧从小与邱灵赋关系一般,却也是一直打着交道,这人对待花雨叶弟子的态度与对待孙惊鸿邱心素等人的态度别无二致,无非是嘴里说着不明不白的混账话,装乖卖巧去讨得身边人的好处。便宜都得占,坏事都得做。绵里藏针的性子,哪来那么刺人刺得这样干脆,话里带毒也不遮掩几分。
可看那阿魄对这人如此早已司空见惯,只当胡闹:“乞丐要什么胆识?对于阿魄来说,只有一件东西是要抢的,其余的就算是饭和住的地方都是讨的。现在阿魄还想向饭酒老儿讨个消息。”
这“只有一件东西要抢”究竟是什么东西,邱灵赋不过看一眼那阿魄明亮得一望见底的眼睛,便已是心中有数,面上薄薄地燥了一层。他心虚看了身边的衔璧,衔璧远远地站着,一双清眸对着两人,像是远远坐着听那茶楼里的琴曲和故事,那些故事里值得回味的细节与趣味都与自己并无关联。
她心中有事。
邱灵赋看她未在意,这才放下心来,催促阿魄:“有屁快放。”
阿魄问道:“这段惊澜究竟是个什么人?”
 ;这说的是段惊澜,而非段惊蛰。阿魄想知道这孔雀滨的实权掌门人,在其中扮演的是何等角色。
 ;阿魄看向的是邱灵赋,邱灵赋却看向衔璧:“许碧川那老狐狸不是已经让衔璧去探查过嘛?阿魄是要听我这里八卦小道,还是衔璧的花雨叶暗查?”
这事是花雨叶暗地里搜寻的信息,一般左右护法都不会敢擅自与外人说开,但衔璧稍作掂量,便已经拿定主意。
年初的花朝会闹得满城风雨,孙惊鸿急于善后无暇顾及其他。而许碧川心知这常年平静的江湖又将有大事发生,花雨叶还在风口浪尖上,这事解决起来刻不容缓,甚至没有来得及把邱灵赋好好管教。
 ;一开始这任务还不是落到衔璧身上,因为衔璧正为孙惊鸿打点各个门派离开花雨叶之事——这事要是处理不好,难免这花朝会之事会被添油加醋。
可许碧川看那含嫣粗心,想起过年时这人被阿魄一路跟到底,还使得邱灵赋邱心素隐藏多年之事败露,又念着那段惊蛰低调狡猾,一算不妥,又请出了一些退居二线或成婚退隐的花雨叶前辈,接了衔璧的职责,让衔璧腾出空来去追查。
花雨叶弟子众多,想着对付的是段惊蛰这般丛林里潜藏的毒蛇,既要有效率,又不能打草惊蛇,智勇皆需顶尖,当年尚有邱心素孙巧娘两大顶梁柱,现在竟只有衔璧一人。
其实这究其责任也是因为这花雨叶新门派资历不深,加上上一辈孙巧娘邱心素又惹了大事不得不撒手不管,这一辈尚且年幼只能暂且让孙惊鸿与许碧川担掌门师爷。为避免口舌,对门内人还得避嫌,这得到许碧川指点的不过寥寥几人。
更何况别的门派收入的都是些筛选的才俊,花雨叶收入的都是不识字的病弱孤女,一门兴盛还是任重而道远。
这任重而道远的事,孙惊鸿只能遮面捏声硬着头皮,许碧川暗中提点多有不便,含嫣粗枝大叶难应江湖凶险,其余弟子少在江湖磨砺,资质武功尚有不足。
这些年来将整个门派撑起来的,也只有衔璧一人——这便是为何孙惊鸿不过与沈骁如相交甚浅,也会诚心相邀,希望为花雨叶多一脉新鲜血液。
“孔雀滨狡猾,还请劳烦了衔璧。”许碧川看衔璧自从花朝会开始便未睡过好觉,这为她安排接连不断任务的还是自己,心上也有些过意不去。
衔璧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只是问道:“许诸葛这次费尽心思请来那些素姨同辈的前辈,当真只是为了为我分担?”
许碧川知道衔璧看穿,笑道:“这邱心素孙巧娘太多迷,花雨叶资料里自然是寻不了了,与这些她们朝夕相处的友人聊聊,没准能有蛛丝马迹。”
衔璧接了此任务前,已经连续操劳好几个日夜,根据许碧川指示到那孔雀滨最近的雀城时,已经连续二十个时辰未合眼。知道自己调查之行必须集中精力,可雀城与蛊地较近,都是西南湿热之地,丛林野外多虫蛇,衔璧便决定在一间不起眼的客栈歇息片刻。
可这一进客栈,衔璧便发现了异常,自己一走进这客栈之中,那客栈老板与伙计的目光便放在自己面上,这一眼稍微长了一些,就像是那贪财的商人看别人手中的金子,知是不妥,也会下意识多停片刻,但这商人自己也未必会发觉。
可衔璧对这些微小变化却是敏锐得像是蜻蜓知雨,薄翼上沾的是尘是水,心知肚明。
她这才发现,这客栈虽平凡,却是“平凡”得太昭然。
不是大街不是小巷,对面是一间油饼铺子,只开到下午便收摊,两侧一是平凡无奇的瓷具铺,另一侧是木工坊,叮叮当当吵闹得很,所以这客栈客房便便宜。路过之人不会多得杂乱,也不会少得让人生疑,来往均是些对木具瓷具有需求的寻常百姓。晚上街前安静得早,方便人暗地出行。
更何况这街上无名无牌的客栈尚有两家,怎么看也不容易招人耳目。可看这客栈里的伙计有意无意把她引入特定的房中,这一下,衔璧便知道了许碧川让她小心所为何意。
这雀城的暗地里的监管,怕早也在孔雀滨的掌控之中。
想着也是厉害,这传说的孔雀滨怕不是常年低调,而是与之纠葛或意欲探其门派底细的人,怕是早就被拦在了路上。
当下衔璧便决定直接前往孔雀滨——既然这段惊蛰或段惊澜心思慎密,极有可能在这雀城打听来的都不是真消息,那么费尽心思亦步亦趋,还不如直捣黄龙,铤而走险深入虎穴!
“前几个月,你是去了孔雀滨?”邱灵赋听着也不由得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说着又涎着脸感叹:“怪不得你带回来的消息这样大,许碧川都不肯告诉我呢,我差点难过死了。”
阿魄摇摇头:这话里分明是在炫耀自己已经通过某种方法,获知了那来之不易的消息!
好在这面前的是衔璧,对邱灵赋那些暗地里做的事尚且宽容忍耐,要是换做含嫣,在道尽一路波折后听来这番得意的腔调,还不得把邱灵赋捅成筛子。
衔璧话里也只是三言两语简单说了那孔雀滨地势险峻,四周遍布虫蛇,一条迎客直道上戒备森严,自己便只能从山路翻越。翻越后那孔雀滨楼屋与花雨叶一般,又是在一览无遗的平底之上,衔璧只能夜里行事。
衔璧沉得住气,还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奇怪的是这孔雀滨竟无想象中那般守卫周密,反而制度松散——除了那平澜院。
在孔雀滨暗地潜伏十日后,衔璧发现了不对——这段惊澜生活起居竟然比孙惊鸿还隐蔽,他在那层层弟子把守的偌大平澜院之后传令指示,竟然从未走出过那庭院半步!
各护法、长老、堂主各司其职,也极少向那掌门禀报。
据说是那掌门本体弱多病,此时正为忙于磨砺武功调理身体,无心治理门派,基本都交给了二把手段惊蛰。
那平澜院不光把守严密,还在四周设有机关暗器,与其说是防备,不如说是精心设计的牢笼。衔璧费了好些心思也没能进去,便想方设法去了别处长老护法的书房,相关无关的消息,有价值的便都窃取了些。
在孔雀滨待了足足半个月,心中一根弦时刻绷紧着,吃喝也不太轻松,回到花雨叶时,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得含嫣都低声下气鞍前马后,还主动为她揽事做——要知道,在得知许碧川宁愿请前辈出来照应也不愿派自己去追查段惊澜,含嫣还气得好几天没和许碧川几个说话。
“许诸葛连夜看了那些资料,最后在长老张椿的一些门内大事记录中发现了一段孔雀滨的往事。”
这张椿长老做了孔雀滨长老四十年之久,资历深厚,即使段惊澜做了掌门,还千方百计留下了这位意欲退隐的长老。这张长老算是看着段惊澜和段惊蛰长大的。两人愿意留下这八十岁的老人,对他也定是敬爱有加。
这段往事未叙述的并不详细,只是一首诗,嵌在了两件大事之间,像是暗喻什么,又像是临时起兴。
诗前说的是孔雀滨暗卫支离破碎,段仲思忽然得了恶疾,身体每况日下,两子尚且年幼,孔雀滨门内形势堪忧。诗之后说的是段仲思逝去,段惊澜在左右辅佐下管理门内事务,叙述自己希望今后门派兴荣等等。
许碧川掐指一算,这诗前诗后所描述之事,差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所发生的事,难道就是在这首诗当中?
此诗写道:棠棣并蒂放,灼灼望晚春。经此秋雨后,散作云与尘。此岸芳独秀,彼端游孤魂。花叶为半朵,君卿作一人。
奇怪的是,如此一首诗,说的是棠棣,名字居然是《品兰》。
“除此之外,许诸葛还发现这孔雀滨早在三十年前便开始着手某事,但此事的关键还不是白家,而是方才四五岁的邱心素。”
衔璧方才说出这句话,便立刻后悔起来——她看邱灵赋眼睛微怔,自己便心中有数。
邱灵赋虽用小聪明讨得了部分消息,却被许碧川早早料到,自己方才所说,显然还未被邱灵赋听去——邱灵赋是讹了自己,今日才得知此事。


第36章 点火(五)
可再看一眼,邱灵赋的神色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开口时便像是没事一般,开口便只谈那孔雀滨之事:“结合前几天听那段惊蛰说话,那段惊澜怕早是傀儡一个。”
说着又对衔璧说起今天偷听来的消息,这说的过程中邱灵赋插科打诨,嘴上还是时不时来一句胡言乱语,看上去与往时并无异常,衔璧暗地里悄悄观察,却只看到那阿魄在与自己一样,都在看那邱灵赋的反应。
这邱心素之事邱灵赋自己不提,便暂时这么不了了之,谁也当做未听见。
三人交换了消息,稍作讨论,便已下了决定:衔璧去汇报花雨叶,阿魄与邱灵赋继续留在此处看那段惊蛰青山盟究竟作何打算。
毕竟许碧川从孔雀滨探求其意图是为斩草除根,可这段惊蛰狡猾,让邱灵赋在这崇云城几次处于被动,放任他此时的动作,怕是后患无穷。
即使杀不了他,至少也得从青山盟那里讨点消息来。
衔璧也有伤在身,邱灵赋撒泼打滚把衔璧哄下来处理伤口休息了一晚,又满不情愿简单收拾了那二层的床,强留衔璧下来睡了一晚。
这一晚邱灵赋与衔璧上那阁楼时还道:“这里只有两张床,我只能与乞丐谁在一块了,衔璧,你看我对你多好!你可别觉得我们只爱含嫣不爱你了。”
要是别的男人对衔璧说出这种话来,那其中调戏的意味便昭然可见,但邱灵赋自小便喜欢这样讨好这花雨叶一起长大的几个女孩,衔璧已经司空见惯,只不过看了他一眼,未加理会。
上了那阁楼,阿魄才对他悄声道:“衔璧聪明,心里和明镜似的。”
“什么明镜似的?”邱灵赋这问得像是真不明白。
“你我的关系。”阿魄可不装糊涂。
“你我什么关系?”邱灵赋说得好似和烈百溪那榆木脑袋一般糊涂,阿魄看在眼里却不说破。邱灵赋装傻充愣可不得说破,说破了可是要生气的。
“睡吧。”阿魄躺在床上,“这敌人不好对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睡觉吃饭不干脆、说话不干脆、心思不干脆······那便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这个晚上阿魄本要抱着邱灵赋,邱灵赋龇牙咧嘴亮了几次毒针,他便没再强求,只是手在被子下偷偷与邱灵赋的手靠在了一起。也不知邱灵赋是未察觉还是不介意,这下倒是没有凶神恶煞地甩出银针暗器来。
两人睡得浅,心中又总是提着一份心思,醒来时天色还是暗的,但那衔璧的床已经空空如也。
两人借着昏暗的晨色换药,那阿魄的伤果然好得快一些,毕竟这毒只要伤口停止流血便足够,毒可以继续服药。可邱灵赋不敷止痛时整个人便是冷汗流浃背,像是浸在水里一般。
阿魄为他上药,像是特地要让他多感受一下这磨人的痛苦,上药的动作极细级慢,止痛的药物也是最后才上,还毫无同情心地逗他道:“你看你这般,和每次交欢过后似的,哪还有劲杀人?”
邱灵赋飞来一个重拳,阿魄轻而易举躲开了,又轻薄了一下这人的下巴,摇头:“你这一疼起来连寻常人都不如,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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