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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灵赋伸手将阿魄的头抱住,他忽然后悔道:“不去太平镇,我们去找段惊蛰,就算拿不到解药,我也要把他杀了。”
最后一句话是咬牙说出的。
阿魄把他的手拿下来,他的眼睛盯着邱灵赋,在那方才划破的伤口上落下一个吻,又忽地一笑:“我们现在就去。”
他还能活很久,为这个笑活很久。他要真正地拥有这个笑容,在亲吻欢爱后拥有这个笑容,在品过美酒佳肴后拥有这个笑容,在灿烂阳光里拥有这个笑容。
邱灵赋喉咙干涩,却要把这句话坚决地说出口:“现在就去。”
他遇到这个笑,在这辈子最热烈、最贪婪而从不黑暗的日子。
人是趋利避害的,邱灵赋则更甚。因为能够看到这个笑,因为可以摸到这个人,他才怀念过去,又幻想明日。
邱灵赋此时胸中滚烫,无比任性地相信自己会活下去。
桌上是那只叶徽和留下的瓷瓶,屋内的烛光越烧越黯淡。
屋外是紫域的夜,是满月之下的浩瀚江湖。
第93章 毒与药(八)
从紫域的说书人嘴中打听白雪岭之事,说法却是千奇百怪。
那下了山的,即使以花雨叶、青山盟、孔雀滨、邱灵赋、阿魄、孔汀等为关键点,也没有能说出同样故事的人。
这千百个故事中只有两个共同之处。其一便是那山上死者众多,运下了无数尸首。其二便是各大门派上山前本同仇敌忾,下山后皆是作鸟兽散。
关于无名宝物之事不胫而走,这说来也奇怪,既然是人人争夺的宝物,为何却不知从何来,不知往哪去,甚至不知其名,不知其貌。
但所有人都坚信宝物的存在。人人都说,这一切都是那白家亡魂在复仇。
而风口浪尖的孔雀滨、青山盟和花雨叶,皆已打道回府。阿魄和邱灵赋、孔汀等人也不知去向。
邱灵赋对段惊蛰的去向没有丝毫怀疑:“他一定会回孔雀滨,因为他要等我娘。”
阿魄上一次见到段惊蛰,还在那风雪飘摇的白雪岭上。
他还记得那人听到孔汀时,眼里淡漠的神色。他与邱灵赋最大的不同,便是将眼神掩饰得很好。透过厚实的冰层,实在难以看清湖里究竟是游鱼还是尸骨。
此时清风霁月,两位少年在冬日萧瑟的林道上扬尘疾驰。此时是应该疲倦归巢的时刻,可唯有为生存拼命才能让少年心里安宁。
“他伤得很重吗?”邱灵赋忽然问阿魄。
“重。”阿魄道,那伤是自己下的手,可段惊蛰看他既不愤怒也不仇恨。
邱灵赋埋怨道:“你为何不直接杀死他?”
阿魄扬眉道:“我不想做鳏夫。”
邱灵赋听了狠瞪过去,看阿魄哈哈大笑,又暗暗收回视线,觉得浑身颓丧之气扫尽,愁眉舒展。又偷偷再看一眼阿魄,这挺拔少年在马上英姿飒爽,赏心悦目。
邱灵赋听了会儿自己的心跳,又想起那毒来。他觉得奇怪:“奇毒少有,那奇毒的解药更奇。为何会有奇毒,又为何会有奇药?”
阿魄也问:“你觉得那花雨叶的花草是如何生的?”
邱灵赋不屑道:“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我今后是如何生的。”
阿魄像是笑他目光短浅:“你这样的人,今后一人也能生得很好。”
这话听在邱灵赋耳中,心里却咯噔,他耿耿于怀:“什么意思?”
阿魄看来,只见邱灵赋露出平时伤痛时那副神色,可此时他不是在故作夸张讨人心疼,阿魄知道他当真介意。
阿魄便笑道:“我的意思是,这世间美酒佳肴风花雪月何其诱人,活着多好。”
话是好话,可邱灵赋不知为何心中一痛。他已经下决心不再流泪,所以他只会将话引开。他当自己因为颠倒的日子,所以爱胡思乱想。
他随即又气昂昂道:“这次去找段惊蛰,得不到解药也罢。”
阿魄看他一眼,也问道:“什么意思?”
邱灵赋高傲扬起下巴,轻蔑道:“你说什么意思?”
“驾!”他说着,忽然快马加鞭,奔到前边远处去,让阿魄追也追不上。
风是自由的,阿魄是自由的。邱灵赋念及此,动荡的心神便更忧虑不安。
他要做那个不被伤害的邱灵赋,做睥睨爱恨置身事外的下棋人。把想掌握的都掌握在手中,谁也不能离开,谁也不能靠近。被剪去翅翎的鸟也要继续起飞,被伤了脊骨的猫也要仰起头。
别以为我喜欢你,便能凌驾在我之上,别以为只有你能用离开来伤害我!他心中鼓着一股自己都认为幼稚的傲气,像是两人已经开始要用离开来伤害彼此,他为了在其中一较高下,甚至开始幻想着用死亡来获取胜利。要是能让阿魄为了他的死痛心疾首,自己变成鬼魂都会觉得快乐。
邱灵赋沉浸在破罐子破摔的兴奋中,为极端手段换来爱的显山露水而心满意足。
身后一阵衣袂响动,身下马骤然嘶鸣。马缓慢奔跑着,阿魄轻巧落在他身后,硬是将他搂在怀中。
邱灵赋心才一软,便觉得眼眶已经沾湿。
少年清爽的气息环在身旁,两人的心跳交叠在一起。
邱灵赋控制不住地悸动,他心情愉悦又活气,而苍凉的夜色也格外动人。
他想要再次硬起心肠,却再也硬不起来。
从紫域到孔雀滨,快马加鞭也要十日。
两人乔装打扮,可一路上却难免被发现身份。
血珠飞溅,阿魄将匕首扬起,翻转一圈,利落收回手里,这些人中最后一人也倒在血泊中。
他走过去,将扶着树吐得撕心裂肺的邱灵赋搀起。
邱灵赋甩开他的手,他一手握着剑,剑铮铮颤动,另一只手将指甲死死嵌入树皮中。
阿魄见他已经不再呕吐,只是在和自己怄气,便硬是一手横过膝下,将他拦腰横抱起。
满眼的星空映在邱灵赋眼中,他看不到地上血淋淋的尸首。
他看向阿魄:“阿魄,我的剑是不是废了?”
阿魄却道:“剑废了不是什么坏事,我这匕首轻易开了血刃,这才是坏事。”
邱灵赋听了这话却笑了,他伸手朝阿魄下巴摸去,轻柔又缓慢,像极了挑逗。
阿魄低头咬住他的手指,笑道:“怎么?”
邱灵赋好似坐轿子那般慵懒,他看着阿魄的眼睛:“我喜欢你。”
只要阿魄为自己放下原则,他心中便莫名感到兴奋,比如交欢时的失控,杀人时的果断。
阿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能知晓他话里的喜欢,心里的兴奋。他嗤笑道:“你真恶劣。”
看着阿魄的笑,邱灵赋只觉得一身懒骨,什么坏事都不愿想。
阿魄看他放松下来,又道:“你真是一粒恶种,让全天下的江湖人,都在那座山上看清了彼此。”
邱灵赋听他说“恶种”,竟像是被夸奖那般。无论是爱好捉弄人的无赖,还是爱好说书的人,哪个不想当一个一呼百应的恶种?
他眼里兴奋:“那你看清了你我吗?”
阿魄瞧他勾引自己,只觉得浑身少年气血燥热,他低头在邱灵赋耳边,也诱惑他道:“不把衣服脱了怎么看清?”
邱灵赋迎着阿魄的呼吸在他唇角上一吻。
每到一镇就换马,这许多日极少停歇。
方才那场血腥的冲突中,一匹马死在剑下,两人轻车熟路,阿魄把邱灵赋抱到马上。
马奔跑起来,邱灵赋看着往后倒去的树影,问阿魄:“你说我们快,还是我娘快?”
阿魄将邱灵赋抱着一紧,笑道:“那要看是你更爱她,还是她更爱你。”
“她带着一个讨人厌的孔汀,没有我爱她。”
阿魄口中“驾”的一声,骏马疾驰,惊飞一双夜鸟,掠天而去。
邱灵赋仰头看着那双夜鸟,他眼一掩,小心转过身子面对阿魄,又抱着阿魄的肩膀,挺着身子将阿魄的头绳咬开。擅自将阿魄的腰带解了,贴着身子自己温存起来。
这一路比去崇云城那一路更辛苦,因为追杀的人不只是孔雀滨。要是不幸遇上了一次追杀,那么下一次追杀便不会太久。有时一日才能嚼几块硬饼,还得在冰冷的湖泊中洗澡,但邱灵赋竟然对这种日子甘之如饴。
他放纵着自己对阿魄的炽热,既不感到卑微,也不会感到羞愧。
他不再费劲心思遮掩自己,既不想着算计,也不想着自保。
此刻也忙里偷闲,用湿热的吻在阿魄脖子上触碰,身体贪婪晃动。
阿魄稳稳驾着马儿,粗重的呼吸却拂过他的头发。
这时身边草丛一阵声响,阿魄忽然抬起手,指间一粒石子划空飞去,只听一声野兽的哀嚎,接着是踉跄而逃的声音。
邱灵赋差点从马上坠下,只得杀去一眼,阿魄浅浅笑了笑。
他与阿魄似乎调换了个角色,如今因为风吹草动而浑身戒备的变成了阿魄。
邱灵赋喘气道:“你有事瞒着我。”
他专挑此时问他,并将耳朵贴近他的胸口,企图将他看得透彻。
阿魄轻轻笑道:“没有。”
从胸膛里传来的浑浊声响,逗得邱灵赋浑身酥麻。他也笑道:“你骗我。”
阿魄却道:“我怎么骗得过邱小少爷。”
邱灵赋又问:“我的毒把你的复仇搅搅成一锅乱,你不怪我?”
阿魄低头咬住他的耳垂:“怪你。”
说着身下便用了劲,邱灵赋颠得不得不用指甲狠狠刺入他的背,喉咙压抑着声音。
阿魄喘气道:“说书里的都叹人之渺小,顾此失彼,复了仇就要失去所爱。我本就是无能为力的乞儿,暂且放弃复仇来抱你,却又要被你怀疑不合情理。”
邱灵赋沉浸在□□的汹涌里,神志不清:“我帮你复仇。”
这人自己生死未卜,还扬言要帮自己复仇。
阿魄笑着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不必,你帮我好好开心就行。”
雀城全在孔雀滨的监视之下。
踏入这座城,便是踏入了交织的密网之中。
此夜星辰黯淡,无月无光,两个黑影一前一后连夜翻入城中,在傲视这座城的屋顶上纵越。
阿魄逮住一浑身酒气的醉汉,问了那孔雀滨的位置,便与邱灵赋一同过去。
孔雀滨如衔璧说的那般,四周丛林环绕,虫蛇密布,只有一条严守的直道通往大门。像是一个拒人千里的刺茸草,仅用最危险的爪牙警示来人。
两人从那阴森的虫蛇暗道小心穿梭,阿魄眼尖手疾,一路劈斩了许多条暗窜的毒蛇。
邱灵赋跟着阿魄的脚步,喘气道:“有这般不友好布防的,一般是黑道。”
阿魄回头看一眼,只见邱灵赋满头汗水,吃力得紧,便时不时拉一把他。
直到阿魄跃上高墙,邱灵赋脚下一滑,阿魄将他拉扯进来,这才注意到邱灵赋的手正发着抖,他心中一寒,又看邱灵赋嘴唇苍白,头发已经浸湿了一半。
阿魄将他扶在角落里坐下:“毒发作了?”
邱灵赋本想着咬牙隐瞒过去,可阿魄一问,他却觉得胸口更疼,忍不住点了点头。
第94章 毒与药(九)
连绵的湖泊与水道铺在这土地上,土是湿润不堪的泥沼,地是黑色碎裂的天。
早从树里听闻孔雀滨地处湿润肥沃之地,水泽环绕,可邱灵赋从未想过会在如此漆黑的夜里见到它。如墨的黑水从一旁林中流出,映得人脸苍白。
邱灵赋小心躲在暗处,他根据那明处弟子往来的方向与数目,便能轻易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奇怪的是,孔雀滨的防守不似衔璧说的那般处处森严。这个门派像是在短暂的时间里便耗尽了所有元气,如今像是一个衣不蔽体的人。
邱灵赋的脚步就往那遮蔽得最严实的地方而去——平澜院。
据衔璧所说,那“段惊澜”就在此处,无论他是人还是鬼。
邱灵赋忍着疼痛,远远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平澜院。
他愿意等,因为他清楚——今夜是不同的。
这个已经被段惊蛰掏空主干的门派,无法应付来自两处的重创。
邱灵赋闭眼冥思,耳听八方,心里却不敢想任何事。可这样无声又漫长的等待,给他空出了脑子,他想到娘和阿魄。可但凡想到两人,他的心便刀割一般的生疼。
他的心从未如此诚实,这疼痛不断告诉邱灵赋,那两人对他何其重要,几乎是如今的他所有快乐源泉。
邱灵赋紧紧按住胸口的位置,仿佛这样能够让他好受些。
他对自己生气,恶狠狠低声道:“别再痛了,我知道了!我知道!”
可邱灵赋越说,胸口便越像是被刀子反复割绞。他坐在阴影处,浑身虚汗,他听着近在耳边的巡逻脚步声,心想自己是不是又冒险做了一个冲动的打算。
但不久,远处一阵模糊不强的的吆喝逼近,那平澜院立刻大乱,不少孔雀滨弟子从中跑出。
等那纷杂的吵闹声远去,邱灵赋从腰上抽出软剑,小心避开剩余人手的耳目。他像是一只行姿诡异的金华猫,轻巧地凌空轻跃,很快便找到机会,潜入平澜院主楼三层的纸窗之中。
他的轻功一向不错,他曾借此寻过多少偷鸡摸狗的乐子,此时要做的事也与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无异。
那被他推开的纸窗就像是被风推了一把,不过一刹那,那窗前便站着一个人。他落地也如狡猾小猫那般轻盈无声,他料定无人可听见自己。
可邱灵赋才轻悄悄将窗户关上,却听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来了?”
邱灵赋脸一白,警觉回头一看,这屋内除了书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