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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不知疲倦地游走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突然，有一道冷冽的声音划破了他的平静。
“杜一，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把你扔下去。”
画面一转，海潮声涌起，他站在了万丈悬崖之上，深蓝的海水拍打在岩壁上，带走一块块礁石。
他旁边的男人优雅地站在那儿，脸部的线条像是被雕刻了数千年的峭壁，当他注视你时，好像会有落石坠下，砸在你最柔软的心脏上。
他说：“我不会永远等待一个弱者。”
杜一挣扎着醒了，头顶是一片刺目的洁白。
“杜一，你终于醒了啊！”
朱颜啃着半个苹果，表情讶异。
他的大脑缓慢开机，不确定的问：“……朱颜？”
朱颜弯下腰凑近杜一，“不错，还认识我。”
杜一坐起来，揉着乱糟糟的头发。
“我怎么了？”
“哎，你别问我，我只是奉命来照看你的。”她撩了撩长发，继续说：“多亏你提醒，安全区的人已经全部撤离，现在那儿应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她笑得风情万种，有几分幸灾乐祸：“我们在地下发现了十几枚定时炸弹，现在高荣少将已经在内部调查了。”
朱颜眨眨眼睛，表情暧昧：“你知道为了你头儿差点把一个医疗兵勒断气。你可真行啊，难道你不觉得头儿是个很可怕的人吗？”
杜一简直不能再同意她的话了，揉了揉眉心说：“他昨天还说要刺穿我的大脑以及把我扔下直升机。”
朱颜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后认真地说：“那你得小心了，头儿不会把你扔下直升机，但他可能会刺穿你的大脑。”
杜一面无表情抱着头重新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心中一片哀鸣。
“我不想失去我的大脑。”
“我对你的大脑没兴趣，只要你做你该做的事，它会陪你一辈子。”
杜一抬起头，程越抱胸在门口站着，闲闲地看着他，朱颜已经不知踪影。
冷气呼呼地吹着，他的理智彻底回笼。
“什么是我该做的事？”杜一反问。
程越拉着凳子坐下，交叠双腿。
“你只需要活着就好。”
第8章 第八章
杜一有点头疼，“我知道对你来说不一样，对于我来说，现在活着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程越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表情有些莫测，“你和我永远都是一样的。”
杜一直觉有些什么隐藏在里面，但程越没有给他探索的机会，他站起来，说：“走吧，按照流程，你得去见高荣少将？。”
杜一穿着鞋，疑惑地仰头问：“高荣少将？”
“不用担心，他和你所有的老师一样，只是个油腻的中年的唠叨男人，你可以选择忽略他的所有问题，只是喝杯茶而已。”
杜一淡淡回了声：“嗯。”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分为穿着黑色制服的特种兵和白色宽大制服的研究员。在程越经过时，他们会稍作停顿以示
尊敬，杜一表情冷淡地跟在背后，他们暂时没有交谈，好像他只是恰巧与程越走一个方向的路人。
所以他能很轻易的捕捉到那些人眼睛里隐藏的崇拜和畏惧。
很矛盾复杂又很正常的情绪。
男人一直没有说话，背影果断而决绝，好像要让杜一自己慢慢把一个崭新的世界装入他的大脑。
直到程越带着杜一进入了专用电梯，他才抬手揉了揉杜一的卷毛，“紧张吗？”
杜一摇了摇头。
程越手微微用力，语气颇有些认真：“我希望你能好好适应，你不能在宿舍里吹空调睡大觉，你去年夏天见过的人现在你可能要亲自杀死他，今天的跨年晚会上也不会有人再重复那首难听的歌。”
杜一挥开他的手：“我宿舍没有空调，而且，电梯已经到了。”
高荣少将的副官已经在电梯外恭候多时。他把他们带到高荣少将所在的门外，然后把程越拦在外面。
“程越少校，少将邀请的只有杜先生。”
程越点燃一根烟，笑道：“我知道，在这根烟燃尽之前希望他们已经完成交流，否则我会亲自结束他们的对话。”
一扇门内，杜一与高荣少将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高荣少将并不像程越说的那样油腻，相反，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高荣少将将一杯热茶端在杜一面前，面带微笑地说：“欢迎来到中央研究基地，杜一先生，你可以叫我高先生。”
杜一没有喝那杯茶，他只是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
“好的，高荣少将。”
高荣少将轻笑，“不用紧张，这只是例行公事，况且有程越少校在外面，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前几天还差点劈了我一张红木桌子。”
“程越少校写给我的关于你的报告很普通，我不会追究他隐瞒了我什么，只要在允许的范围内，他和他的小组仍然愿意遵守与服从我的命令。”
杜一说：“您的军衔在他之上。”
高荣少将喝了一口水，走到门口，杜一以为他会打开门，他却在墙上按了某个按钮，外墙突然变得透明，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走廊。
程越背对着他们，叼着烟随意地靠在墙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歪头，即使从外面看不见他们，他的视线却准确对上高荣少将，然后又不屑地勾了一下嘴角。
杜一：“……”
高荣少将又按了按钮，墙面重新变得洁白，他微笑地看着杜一，语气带着无奈：“你看，这与军衔无关，即使我是少将，他也还是对我不屑一顾。即使你没有拥有任何军衔，但他愿意在门外等你。”
杜一不置可否。
“在这里，他们是所有人的守护神，只要有他们还在，我们就能尽情沉迷于与病毒和日出的斗争，不用担心哪天会有人突然在背后伸出一把枪，大多数人都在惧怕他们，这都是来自于他们所站的高度。”高荣少将的表情变得严肃，属于军人的铁血倾泄而出，“他愿意带你进来，但我希望你以后在必要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
杜一表情还是淡淡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必要的时候，需要做什么正确的选择。他只能尽量不拖太多后腿，虽然这几乎是在开玩笑。
高荣少将点点桌子，“你明白我的话吗？”
杜一摇头，“不是很明白。”
高荣少将沉默了一瞬，然后说了一句话，高深莫测的：“你以后会明白的。”
杜一面无表情：“好的亲。”
高荣少将：“……”
这个亲字使杜一的杀伤力暴增，直接为这次的谈话画上了句号。
程越在外面等着他，一开门就带着他走了。在那之前，杜一回头看了一眼高荣少将，他坐在那里，茶水的袅袅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
程越的身上还带着烟味，杜一脚步一顿，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
程越看到了，啧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娇气包。”
杜一反驳：“我只是不喜欢烟味。”
程越嘴角挑出一个迷人的角度，他弯着腰，说话时热气在杜一耳畔缠绵，但他说的话却一点都不缠绵。
“那我是不是我口腔多点草莓的味道才能让你喜欢。”
又来了。
又是这种暧昧的感觉。
这时，程越手腕上的通讯器响起，杜一才终于得以解救。
程越直起身，盯着通讯器，表情晦涩不明。
杜一眉头微微拧了拧。
高荣少将给杜一安排了普通宿舍，是另一个特种兵带他去的。
天很蓝，杜一望着程越远去的背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男人的背影高大而坚定，好像要去踏破一方土地。
杜一眼神却有些迷茫。
他说他们很早就认识了，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十六岁之前的记忆，他之前的人生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然后清零、重启。
他下意识地不想去回忆，好像过去的记忆就是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就会放出恶魔。
为他带路的特种兵打断了他的思绪。
“嘿！你和程越少校关系好像很好。”
杜一认真思考了一下，只能含糊道：“还行。”
“兄弟，程越少校能把你带到这儿已经不是还行能解释的了，要知道现在外面已经鸡飞狗跳了！”
他做出一个夸张的害怕表情，接着又猜测，“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不是。”
“那你们……”他皱着粗眉想着什么，突然又像领悟了什么，一脸新奇地看着杜一。
他的表情太过生动，杜一打赌他的思维已经无限靠近某种居家用品，不得不出言推翻他的猜测：“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咧嘴笑，“没有关系也好，不然你会多了很多危险。”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有时候我还会怀疑程越少校到底还是不是人类……”
“0571。”杜一突然说。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编号，八卦之魂燃烧到一半的男子刷的一声站得笔直，“是！”
杜一把钥匙接过来，“你刚才的话我会如实汇报给程越少校的。”
0571呆若木鸡。
杜一把这个过分八卦的特种兵关在门外，仔细打量着他的房间，房间的布置很简单，面积不大，但干净整洁。书架上甚至还摆放着一本故事书，书角被翻得柔软，他的主人很有童心地画了幼稚的简笔画，他可能已经殉职，或者是调任。
杜一希望是第二种。
桌上摆放着许多密封的精致容器，还有一个游戏头盔。
时间还早，杜一吃了几块饼干，半好奇地戴上头盔，躺在床上，思维瞬间被牵引到另一个空间。
他的眼前首先是一片黑暗，接着耳边响起令人舒缓的钢琴曲，他的眼前悬浮着两个图标，系统自动检测他的神经兴奋程度，为他选择了飞行器的模拟操作程序。
场景瞬间转换成了浩瀚星空，杜一坐在飞行器里，在宇宙中漂浮，这感觉太过真实，他甚至能感觉到飞行器掠过恒星若有若无的热量。
“太神奇了……”杜一喃喃自语。
有温柔的女声在飞行器里响起，一步一步讲解着飞行器的操作过程，杜一的学习能力很强，不一会儿就全部记下了。
“现在请您享受您的游戏。”
女声落下，浩瀚无垠星空瞬间狰狞了起来，凭空出现了无数巨大的行星，穿透真空，直直砸向杜一。
杜一费尽力气躲过了第一个，还未反应过来，伴随着一阵灼热，已经被弹出了游戏。
眼前闪烁着红得刺目的“game over”
杜一有些发愣。
这算什么游戏？！
他的目光转向第二个图标，系统马上把他带入了第二个场景。
这里没有星空，只有一个球状模型和一本资料。
这是一个细胞，不，更准确的讲，这是一个被病毒占领的细胞核。
杜一的心跳骤然停顿了一下，接着猛烈地跳动起来。
女声响起：“开始演练。”
寂静不动的模型突然开始出现生机，杜一能看到病毒的DNA进入细胞核，开始转录翻译，转录的RNA转移到细胞核外，合成了自己的蛋白。
这个不属于五界的东西独特的生存方式就这样在杜一眼前进行。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杜一睁大眼睛看着它每一次复制，不错过它每一个细节。
这和枯燥地接受书本的知识完全不同，它把一个完整的病毒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任人研究它的每一次行动。
他在这个虚幻的世界流连忘返，他的大脑开始不停地思考，将它的每一个细节记录下来。
突然，咔的一声轻响，杜一陷入一片黑暗，头盔被拿走，骤然出现的日光让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你想饿死自己？”
坐在他床边的男子半垂着眼帘，压迫的目光好像要把他碾碎。
杜一有点惊讶：“程越？”
程越嘴角的熟悉笑容荡然无存，深邃的眼睛锁着杜一，再次重复了那句话，“你想饿死自己？”
杜一都感觉到了男人的心情糟糕透了，“这才过了一会儿……”
程越抱胸站起，“那你自己坐起来证明一下你的一会儿。”
杜一尝试着撑着坐起，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手臂不受控制地发软，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床上。
程越做出最后审判，“你已经在里面待了三天了，如果不是我提前结束任务，你会死在床/上。”
他扯着嘴角，“与其饿死，还不如被做/死。”
第9章 第九章
杜一语气轻轻的，“被谁做/死？”
程越沉着脸把营养剂推入杜一手上的血管，眼底闪过一丝模糊的情绪。
“你想被谁做/死？”
营养剂在血管里流淌，杜一觉得身体不再那么沉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开口：“我想喝水。”
男人端来一杯水，杯沿轻轻压上杜一唇瓣，清水慢慢渡入青年嘴中。
他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携带一丝小心翼翼，这一刹那让杜一觉得他在对待一个极尽珍贵的人，他的每一次喜怒哀乐都会镌刻在程越眼中。
男人的身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好像是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匆匆来到了他这里。
“我会修改你的游戏头盔的程序，在进餐时间你会被迫停止。”
杜一点头。
他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侧着头静静躺着，程越修改着程序，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黑色的头盔上显得格外完美，每一个线条和弯曲程度堪称精致。
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美好得不像样。杜一甚至有让这一秒永远静止的想法，但是又被迅速地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