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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不得纾解,我咧着嘴,急得直跺脚,一回头便撞上一座肉山。
我强忍住牙疼大骂道:“游茂炳你小子活腻了是吧?谁让你半夜三更闯进来……嘶……”话未说完,我又疼得吸了口凉气。
他眨巴眨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委屈地望向我:“大哥,今天他们听说我成了您小弟,便在这杨家大院里也给我收了间房间……这大晚上的,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我心想哪个贼这么不长眼,是萧落那天不够狠,还是他嫌自己命太长?
黑灯瞎火地,游茂炳忽然凑过来:“哎大哥,你怎么捂着脸,破相了?”
第60章 牙疼
两天时间,我算是摸清了同这混小子的相处之道——他就是一刀纸糊在鼻子上,而我若三斧头砍不烂他的脸,就得加把火好好给他点颜色。
我摆出一副恶婆婆喷媳妇儿的嘴脸:“你大晚上不睡觉找抽是吧,赶紧滚,别来烦老子!”
他却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了,凑近了细细端详我半天,随即恍然:“哦~我知道了,大哥是中午冰淇淋吃多了,牙疼吧?”
我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我和小孩子抢东西吃,最后反而坑了自己!
不对不对!我摇摇头,打消了这念头。
分明就得怪那洋鬼子,要不是他……
游茂炳一拍大腿:“大哥你牙疼这事儿嘛,就交给我了!我从小就老爱牙疼,交给我保证药到病除!”
我心里讶异这小子居然还有这一套,可在他面前,总不能失了威风……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在一旁煽风点火:“欸大哥,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呐,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那几颗不争气的牙仿佛附和他一般,越发钻心地疼了起来。我此刻已是腮帮子上拔火罐,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吃痛地冲他大吼:“那你他妈还在这儿废什么话!”
他吓得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冲出去,不一会儿捧来几根薄荷,撕碎了就一股脑儿往我嘴里塞。
薄荷那有些刺鼻的味道弄得我头脑发昏,过了好半晌,我的牙疼还是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被那股子薄荷味熏得胃肠翻涌。
游茂炳见我越发疼得跺脚,又手忙脚乱地冲去厨房。
我捂着腮帮问:“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他边忙边回答我:“给你配盐水漱口。”
我将信将疑:“如有用吗?”
他端着碗盐水出来:“谁知道呢,试试看。”
然后折腾了半天,这方案二还是宣告失败了。
我叹口气:“算了算了,你先去睡吧,不一个人在外头凉快凉快。就知道不该相信你小子!”
他却冲我神秘地笑笑:“不急不急,咱还有方案三呢!”
我白他一眼:“得了吧你,我就不信你小子……你干嘛?”
说话间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哥你紧张啥,我对你没兴趣!”他抓住我往回缩的手,用力掐住了我虎口上分一寸的地方。
我有些不自然的往他旁边坐了坐,说来也奇怪,牙齿似乎真没那么疼了。
他见我神色缓和了下来,笑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比灵丹妙药还有用?这地方叫合谷穴,牙疼的时候掐这儿最有用!”
治好了我现在的心头大患,我忽然有些钦佩他了,可嘴上还是不服输:“臭小子,有这方法刚才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他忽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一脸严肃地问:“大哥不光是因为牙疼才睡不着吧!”
我怔住。
他扬起嘴角:“我知道大哥有心事……”
“再过两天就是他的忌日了。”我打断他。
他怔了怔,待反应过来我的意思,脸上涌上了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些年我所积攒下来的哀恸全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忽然萌生出一股强烈的倾诉的欲望。
我继续缓缓地向他讲述:“他是被我曾经最好的兄弟陷害的,本来以他的聪明才智和绝世武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可他为了保全我……”
“其实大哥这两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吧?”
我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每个人做一件事都会有自己的理由,就像我加入起义军其实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大哥您不缺那一口饭,也不是是贪图荣华与虚名的人,那唯一的原因便只剩一个了——大哥您想报仇!”
“你说对了一半。”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其实很精明,然而经历了那么多,我的心中所想已连我自己都有些看不懂。
“哦?那另一半呢?”
我用另一只手揉揉他的头发:“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是你不能体会的。他生前有个愿望,便是能得见这大魏重现几十年前全盛时期时的安乐盛世。”
他有些不解,我也不着急,缓缓地跟他解释:“游茂炳,我问你,如果你有十两银子,你会怎么花?”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去大吃一顿,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好的了!”
“那一百两呢?”
他若有所思:“买个丫鬟伺候我?这样我就不用自己洗衣,自己烧饭了!”
“那若是一千两呢?”
他掰起手指算了起来:“我得娶个老婆,再购置间大宅子,不是有个成语叫什么‘金屋藏娇’嘛!!”
我正要继续,他抢先一步:“您是要问我一万两,对吧!如果是一万两的话,我就真的一辈子也花不完了!”
我笑着点点头:“如果是我,我就把它分给那些还吃不上饭的人。”
他有些惊疑地望向我:“为什么?我可是盼疯了也盼不来这一万两银子啊!”
“可是是你自己说的,你一辈子也花不完,难道死后还能带到阴间吗?”
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他反驳不了我,便意味深长地开始讲我的大道理:“茂炳,你没经历过生死,也就不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然而人活着,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百年之后,一切都是一捧黄土,可你的仁义之举却可以改变很多……”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笑笑:“你现在不懂没关系,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他胸中的天下苍生,分量远比花前月下、儿女情长要重得多。”
他笑嘻嘻地道:“我现在虽然还理解不了,但我大概能猜到,您的心上人一定是位绝世大英雄,对吧!”
我点点头:“不错,他武艺十分高超,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什么也不用操心。”
游茂炳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原来东越王以前也是个吃软饭的家伙啊!”
我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他的圈套,扬手便要朝他脑瓜子上呼,他却忽然收敛起笑容,低低说了句:“大哥,你知道吗,每次说起嫂子,你眼睛里都有星星在闪!”
我扬起的手忽然僵在了半空。良久,我颓然放下手,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子,总是那么讨人喜欢,却也总能戳到我心中最隐秘的伤口。
第61章 莫测
夜深了,凉风袭来,他的手心却像着火了一般滚烫。我抽出那只被他捏得汗涔涔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去睡吧,时间不等人,我们不能老在这清水城中耗着。养精蓄锐,明天还有新的任务!”
他点了点头,义正辞严地回了句:“是,大哥!”便一路小跑着回房了。
习惯了宵衣旰食的日子,我揉揉方才被他掐得发青的虎口,回到案前摊开地图。
仅仅两年时间,我与萧落便组建起一支精锐部队,势如破竹地朝皇城进发。两年时间里,凭借着充足的兵力与正确的指挥,起义大军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以摧枯拉朽之势攻下了江南一带大部分城池。
这是个好兆头。
然而这把火,还远烧不到皇城。
坐在案前,我思绪有些杂乱,随着队伍的壮大,我也愈发明白了知道我所背负的究竟是什么,稍有不慎,那不光是一个骂名的事,或许还有千万条人命。
天亮没多久,我手下的人来报说并未寻着昨日那个洋人,有老百姓看到我们离开没多久他便出城了。
我挥手示意他下去,抬眼便看到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萧落。
我像是哑巴吃黄连,迎上他质疑的目光,我只能叹口气。所幸他也权将这事儿当做我的一时兴起,没有过分追究,转而问道:“这场仗我们没什么伤亡,后天就继续行军,你没意见吧?”
我飞快地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听从他的安排,况且就算我有意见也无济于事。他来询问我已经是给足了我面子,我没必要自讨没趣。
我们便这样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北上。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便又入了夏。
游茂炳那小王八蛋倒还挺争气,在我手底下混了个小官儿当当。他日日没羞没臊“大哥大哥”地挂在嘴边,军中众人也都知道我和他之间隔着这么层关系,他也便狐假虎威加上几句甜嘴话儿,终于换得了众人的马首是瞻。
我虽知道“风无常顺,兵无常胜”的道理,可心中却还是怀着一丝侥幸,总觉得“越明军”乃仁义之师,所行之事都是替天行道,因此这这两年来,凡事都格外顺畅。
这种想法一直维持到盛夏的一场战役,当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倒下时,我才明白什么是战争。
羊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据说是因为城内养了许多羊,故名羊城。羊城地势十分险要,易守难攻,不过用萧落的话来说,拿下这座小山头,再往北便一马平川,以起义大军的实力攻陷皇城无异于瓮中捉鳖。
他说这话时,我正站在操练台上俯瞰下面的几十万大军——如血残阳照着那些凛然伟岸的汉子的面庞,胯下骏马膘肥精壮,一马鞭抽上去,嘶鸣声能把苍穹给震裂了。我望着那在空中猎猎飞扬的战旗,心想,这便是战争了——好男儿驰骋疆场,为着那举头三尺的信仰,理当万死以赴。
可没尝过失败,远不知道什么叫战争。
战争是要将人的骨血剔干饮尽的。
关键时候掉链子,没人比得上萧落。
望着黑黝黝的城门,游茂炳有些忐忑:“大哥,咱是进还是不进啊!”
我伸出一米八的大长腿朝他马肚子上狠狠一蹬,还好那臭小子反应快,一把勒住缰绳,才险些没从马上跌下来。我沉声道:“怂什么,人家城门都打开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他往身后望了一眼,依旧有些犹豫:“唉……萧军师也真是的,这么凶险的一场仗,他偏偏这时候有事情去京城……您说这是个什么事儿嘛!”
他这话才算是真正戳到了我痛处,我忽然也有些动摇了,只缄口不语。若是萧落在旁侧指挥,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敢带兵闯一闯,可这最紧要的关头,萧落却忽然扔下一封信便去了京城,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
游茂炳又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哥,早听闻葛成风那狗贼阴毒得很,他负隅顽抗了半个月,今天却忽然大开城门迎我们进去,您真不怕有诈?”
身旁一个副将听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你这瓜皮,怂个什么?难说那狗东西是被困了半个月,弹尽粮绝,想唱出空城计吓吓咱们呢!”
说这话的人叫石宏,大家都叫他老石。他已经年近半百,算得上军中的老将了,可身体却依旧精壮得很。听萧落说曾经他曾经便是越王手下一员猛将,早年跟着越王出生入死,因触怒龙威被贬至儋州,反而因祸得福,有幸逃脱十多年前那一劫。
游茂炳不服气,二人又搁那儿争了半晌,狗咬狗似地咬半天分不出个输赢来。
我睃了二人一眼,烦躁地一挥手,下令道:“老石、游茂炳,你俩儿带三千人马先跟我进城察看,听好命令,一有情况立即撤退,不得恋战!”
这算是个折中的办法,二人都不再有什么异议,乖乖地跟我进了城。
战地黄花,残阳如血,我们骑在马上颠簸着缓缓朝城门走去。黑黝黝的城洞似一张弥漫着死亡的血盆大口,悄无声息地窥伺着、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万里连绵起伏的群山连成一条蜿蜒的线,映进了老石有些浑浊的双目中,夕阳在他树皮般干枯的老脸上罩上了一层金色的纱,他缓缓开口吟道:“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而那根线一端连着他的生死,一端连着十万大军乃至千万百姓的清平喜乐。
游茂炳有些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老石,我知道你从小没读过书,特向往文化人的生活,可你偶尔吟点诗装装X我能理解,但马上要打仗了,咱能不吟那么晦气的吗?”
老石白了他一眼,破口大骂:“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你懂个屁!”
好好地意境被这俩冤家全毁了,我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道:“你们他妈能不能安静点,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些有的没的!”
所幸我在他们面前还是有些威严的,二人闻言立即从善如流地住了口。
第62章 中计
若照我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这块送到嘴的肥肉我决计不会不吃,可今时不同往日,我打早上起便总觉心慌得厉害,加上萧落不在身边,我凡事都得慎之又慎。
我又一次确认道:“老石、茂炳,鸣镝准备好了吗,一旦察觉有异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信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