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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夫子终于忍无可忍,恼羞成怒;“是你授课还是我授课?既然你如此能言善道,那为师便考一考你,若你答得出来,便万事大吉,若你答不出来……”夫子忽然变了声调,话未说完,周围的小孩纷纷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若是答不出来,便抄《礼记》十遍,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碰了老虎鼻子,心里不由凉了凉。谁想这黄土盖齐脖子的老山羊还偏要往脸上擦粉,而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遂装模作样作了一揖:“夫子赐教!”
“好,既然你巧舌如簧,为师便考考你对联!我出上联,你接下联,如何?”
我一颗心算是沉到了谷底,自己这才第一天来私塾,大字不识一个,夫子却考我对联,这不是摆明了刁难我吗!
我正犯难之时,身旁却传来一声低语:“别怕,我帮你!”
转头,见另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自己,那双眸子里蒙着天水一碧间弥漫的霭霭水雾,望着那片清亮,我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夫子出联!”
见我敢应战,夫子显然有些错愕,然而转瞬便将我的行为理解为小孩子年幼不知天高地厚,略一沉吟,上联便脱口而出:“山清水秀!”
我用余光一瞥,果然见旁侧缓缓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行隽秀的小子。
我咧嘴一笑:“天昏地暗!”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风风雨雨,年年题题试试!”
其他孩子们已是哄然大笑。
“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
“难难易易题,高高下下分!”
“读书好,耕田好,学好便好!”
“考试难,挣钱难,爱难不难!”
夫子气得眼睛一瞪眉毛一横,表情颇为不甘。
“处处绿叶绿处处!”
“篇篇红叉红篇篇!”
“雪映梅花梅映雪!”
“师追弟子弟追师!”
同学们此刻已是笑得捧腹,拍手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夫子却已是自顾不暇,哆嗦着嘴唇话都说不清了!
“静泉山上山泉静!”
“乱堂课里课堂乱!”
“松叶竹叶叶叶翠!”
“哭声喊声声声烦!”
薄薄的本子还在不断地递来递去,往往夫子上联刚出,那边下联便已开始起笔,我此刻对他已是心服口服!
夫子却还是不甘心,风烛残年的身体靠一根拐杖摇摇欲坠地支撑着。
“书生读书,书碰书生眉!”
“老师太老,老没完没了!”
听到这一句,满室学生终是按耐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学堂里霎时便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起床便学,学古学今凡事须好学!”
“到室便睡,睡早睡晚何时不该睡?”
夫子终于是气得捂住胸口,颓然地一拍桌子道:“罢了罢了,散学!孺子不可教,你们另请高明罢!”
第8章 还魂
小道士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云礿,笑道:“真有你的!”再移开胳膊,淡蓝的衣衫上,便印上了一道灰渍。
望着那道污渍,我颇为尴尬地挠挠头,心中却是害怕得很——像他这么爱干净的人,该不会记恨我一辈子吧!
云礿却不置可否:“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他说这话时依旧板着一张苦瓜脸,对我的示好并不领情,不过眼皮上分那两根浅浅的眉毛终于有些舒展开来了。
我只以为他那日替我写那些歪批不过是担心夫子觉察到,现在想来他如此熟练是否只不过是他内心亦是生着一双同我们一样的翅膀,只不过被压抑着,束缚着,他不敢飞,亦不能飞?
“这倔脾气,也不知改了没!”思绪回到现实,我才惊觉时辰已晚。
解衣入睡,谁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一袭素衣竟也跟入梦中。
梦里,却不再是那稚嫩的脸庞……
一叶扁舟缓缓撑过河湾,浓雾徐徐散去,便现出那一抹有些湿润的素衣。舟中人眉眼含笑,手中折扇轻扬,如墨发丝随风飞舞,飘逸又狂放。
放下了森冷的铁剑,原来另有一番风雅……
俗话说,万水千山入梦来,醒来我却悲凉地发现,梦中人尚不知是否存于这世间山水中。
第二天天微明时,我便朝西市走去。昨天的午时之约,我自然不会忘记。
毕竟“还魂”乃大事,关系着自己能否在皇城这烟花之地扎下根来。
常言道,风刮的块,水淌的快,都没有小孩儿那一张嘴快,我在这一点上算盘打着自己的算盘。
快到约定地点,距离事先约定的时间却尚有一会儿,所谓真人不露面,我故意又到周遭绕了一圈,待远远地看到那群小孩已是急得直跺脚,方肯显山露水。
那几个小孩见了我,激动得快蹦到天上去,一行人立刻迎上来,个个满面急迫之情。我却只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故弄玄虚甩了甩拂尘:“每日午时,阴气最盛,乃鬼门大开之时。贫道方才于寒舍之中卜了一卦,巧了!上上之签,想来小公子定能心想事成……呃……重获故友!”
生生把到嘴边的“重拾佳缘”吞了下去,便对上小孩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良心顿时倍感不安。
“事不宜迟,便开始吧!”
我摆足了架势,几个地方的方言混杂起来,念了一堆什么“祥辉八表,焕赫神光,三皇太初,肇启灵场”云云,再上上下下双手乱舞一通,哄得那几个小孩头脑一愣一愣的。
贫道这时方才感叹,自己一路北游,曾总埋怨王土幅员辽阔,各地方言可谓是花样百出,难觅其踪,孰料现在倒真正派上了用场。七八种方言的大杂烩,果真高深莫测,非同凡响!这便是掌握多门外语的优势。
念的什么不重要,有没有人能听懂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精力集中不过半刻钟时间,便已开始瞻前顾后东张西望了
我的目光看似集中在自己故弄玄虚的手势上,可眼珠却警觉地“滴溜溜”转个不停!”眼看大家的注意力也开始分散,我瞅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甩宽大的道袍,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便径直从袖口滚了出来,再迅速用袖子盖住,手一指,袖口一扬,大喝:“起!”
那小孩定睛一看,喜不自胜,捧起那小毛球便一顿狂亲。
我却不禁忧从中来,既忧娇弱的“丽娘”禁不禁得起这番折腾,也忧那小公子遭不遭得住这笔风流债。想来最近瘟疫蔓延,莫要最后落得个鸡死人亡,岂不痛哉!
道士我帮到这一步,也算是功德圆满!拍拍衣服打算转身便走,做一桩不留名的好事,却听到那小公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你骗人,这不是我的丽娘,我的丽娘屁股上有一快黑毛,可这只的毛却毫无杂色,她根本不是丽娘!”
我此刻甚无语,同时头皮有些发麻。
江湖险恶,连一颗鸡屁股上的痣也非要同自己过不去!我费尽心机扯半天谎容易吗我?啊?容易吗?
“你还我丽娘——你这个假道士,居然想用路边的野花野草来蒙混我的丽娘!”小公子金手指一指,周遭的小孩立刻跟着起哄:“假道士!假道士!”
他这么一闹,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纷纷驻足观望。
我此刻的头一个顶两个大,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已盘算起了三十六计中的走为上之计,可周围已是被议论纷纷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小公子,其实这位道长所言不虚呐!”熙熙攘攘之中,忽然传出一阵清朗的男声。
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多管闲事?呸,是哪位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孩停止了哭闹,循声望去,便见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一身材高挑的男子。那男子样貌不凡,双眉如剑,星目似炬,器宇轩昂。让我尤为注意的,是那男子的装束,虽看似普通,然而凭借这些年来一路游历所练就的火眼金睛,不难看出男子刻意乔装过。虽换了打扮,与生俱来的贵气确是难以掩饰的。
然而若是仅仅如此,我也许会认为他不过是哪家的纨绔子弟而已,可敏锐的感官告诉我,周遭还潜伏着许多内力深不可测的高手,而那些人的注意力,毫无疑问地都聚集在面前的男子身上。
面前之人,绝非平庸之辈!
大买卖来了!我手心渐渐渗出汗来。
不过那小孩的眼光,则要逊色不少了。他见男子上来便反驳他,不服气地嚷嚷道:“你是谁!瞎接什么话,难道我会连丽娘也认不出来?”
“小公子此言差矣!子非鱼也!单凭外表,又怎足以断定道长就是骗你的呢?”那男子薄唇轻启,眉目间盈满了笑意。
“哦?那你倒说说说看,何以见得!”
“小公子少安毋躁!”男子神秘一笑,手中折扇一合,“在下这便细细道来!”
第9章 解围
“在下昨夜同周公有约,孰料入梦之后,周公未能会着,倒偶遇了一位长得绝美的小姐,那女子肤如凝脂,面若粉黛,双目似水,令在下如痴如醉。待到那小姐轻笑一声,才惊觉唐突了佳人!小姐告诉在下,前些日子她本已病去,可奈何桥头那老妈子却偏说她凡尘未尽,小气得连口汤也舍不得给,唉,真是世态炎凉,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罢,他斜瞥了一眼那小兔崽子,果然见他面露悲恸之色,遂继续道:“那小姐自是心急如焚,若拖到七七四十九天还未转世投胎,到时便要魂飞魄散!直到昨日一个半仙到阴曹地府寻着她,说她人世间尚有一笔情债未清,已替她找好了新的躯壳,只待她午时还魂……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我看得瞠目结舌:若要比诓人的功夫,自己恐怕不及这脸不红心不跳、草稿不打身子不摇地扯完这一通谎,依然云淡风轻地站在这儿的这位贵公子万分之一!
那小孩也愣了,半晌方才支吾着问:“此……此话当真?”
男子狡黠一笑:“自然是真的,那女子托我今日午时来此地替她捎个话,就说丽娘这番便回来与小公子再续前缘!唉,佳人所托,在下自然在所不辞……你说是吧?”说罢,男子立即用手肘拐了拐旁边一个明显也是乔装打扮过的人。
那一肘子实在不轻,可男子虽然吃痛,却依然捂着肚子坚定不移地道:“是是是,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够了!别说了!”那小孩哽咽着打断,随即对着我双腿一屈,亏得我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他。
“半仙,先前是我失礼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只要有什么能帮到道长的,我一定万死不辞!”那小孩目光无比诚恳,我却有些好笑,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一个,做牛做马恐怕都扛不动磨!
“小公子使不得!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修道之人,不图名利,在下告辞!”
贫道拂尘一挥,留给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自认为潇洒的背影。
“半仙留步!”一只白皙的手忽然挡在了我面前。
“哦?方才多谢公子了!敢问公子有何指教?”我心中暗叫不好,果然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只是眼前我仿佛是在大海里头下杆子,也不知眼前之人是好是坏。 然而倒霉如果,好事不露面,能找上我的估计又是什么倒霉差事了!
“嗳,有何好谢的!在下初见道长,便觉得道长很是面善,与在下有些眼缘,况且在下对这道啊法啊很是感兴趣,有心攀附,不知道长可否赏个脸同在下去茶楼吃杯茶?”男子嘴角微扬。
“在下尚有急事,恐怕不能奉陪,敢问公子家住何方,来日贫道必定登门道谢!”
那男子似乎早有预备,轻笑道:“道长莫非还有其他法事?不过在下倒听闻,这法事一天做几场,便不灵验了!道长若真想谢我,便应了在下罢,茶楼老板昨日派人捎来消息,新到了一批好茶,道长莫要不给在下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若继续推脱,倒显得太过无趣,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男子大悦,折扇一挥道:“道长爽快!在下姓岳名纶,丘山岳,丝仑纶。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徐子方,道号玄清!话说方才那小子,倒也算痴情!”
我不想跟其透露过多,连忙有些拙劣地避开了话题。
“是啊,人间烟火,哪有极致!只可惜啊,玩物丧志,成不了大器!”轻轻摇了摇头,话中透了三分惋惜。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所幸茶楼这时倒十分应景地出现在了眼前。
“这便是了。”男子指指不远处一间小楼。
那小楼立于繁华的闹市之中,可生意看起来却却并不红火。大白天的,门半掩着,却颇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而最为奇特的,却要数那茶楼的名字——一块金丝楠木的匾,上书“忠烈楼”三个字。
看到这名字,我嘴角不由得抖了抖,岳琯见状,轻笑了两声:“道长不是本地人罢!”
我实诚地点了点头,岳纶笑着解释道:“道长切莫先下定论,这忠烈楼可是整个京城最有名的茶楼了。准确说来,不光是茶楼,皇城的勾栏教坊,客栈酒家,乃至是秦楼楚馆,与之一比,皆相形见绌。”
我一听颇为咋舌,将信将疑地随岳琯走了进去。不得不承认,岳纶说的话确实是有几分真实性的。
楼内装潢看起来古朴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