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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喉结细不可察的动了下,他并拢双腿膝盖朝内收紧,做出防御的姿态。眼前的男人认真起来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祁阳甚至可以帮他补全没说出的话——
他以最大的恶意来想象当年的事情,并认为义华脱不了干系。
祁阳不自在的扭动手腕,刚才被抓住的疼痛又窜出来,咖啡已经凉了,像雨后的稀泥,他嫌弃地瞅了眼:“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我不能帮,万一你母亲的死与义华有关,我不成了吃里扒外的了?”
曲霆道:“我知道,来找你也是万不得已,十四年过去了,所有的证据都已湮灭,现在除了让知情人开口,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事关我母亲,这对我很重要。”
“我被罩在迷雾里,一点点接近真相,就是没法推开那扇门看到门后面藏着什么,有人用谎言挡住了我,你能理解吗?”
“不能。”祁阳嗤笑,劝说不成就改心灵鸡汤,这手段和电视剧里讲大道理的主角一样好笑,他叫人换来热咖啡,嘴角扬起,“我没有活在谎言里。”
曲霆深深叹了口气。
这声叹气微不可闻,只是除了服务生离去的脚步声,四周异常安静,拖长的尾调显得格外突兀。咖啡杯里氤氲的烟掩住了曲霆的表情,祁阳能感受到,曲霆收回了一直盯着他的目光,他眉头舒展开,眼里蓝色的火焰也消失了。
“我只要一想到,一些与我、与我家有关的事情被当做秘密一样藏着掖着就坐立不安,或许真相不必人人皆知,但若与我有关,我想知道。”
祁阳轻轻搅着咖啡。
曲霆把手机放在桌上,慢慢滑过去:“你看过这个没有?”
“这是什么?”他瞟了一眼。
“你昏迷的时候,警方出的案情通报。后来被撤下了,这是截图。”
祁阳眉头紧皱,拿起曲霆的手机,双手捻开放大图片。
“我是真心找你帮忙,你可以当我是有备而来,咱们一个真相换一个吧。”曲霆慢条斯理地说:“你现在能理解我了吗?”
祁阳一阵晕眩,鸡皮疙瘩一点一点拧出皮肤,不受控制的往外蔓延,他突然懂了曲霆眼神的意味,他对面坐着一头野狼,蛰伏是他的本性。他用冷静的目光锁定猎物,耐心等待时机,当他不再凝视,不是放弃,而是抓捕。
曲霆就这样伸出利爪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肇事者白某某驾驶林A88X88号小型轿车……」
「司机白某某当场死亡,乘客祁某受伤。」
「经调查:肇事者白某某,男,汉族,21岁,系无证驾驶。」
不,不是这样的……
事实不是这样的……
这是错的。
骗人的。
这是谁编的?
为什么要这样说?
白哥,白哥知道吗?
不,他不知道,白哥当时就死了。
不,他也许知道,白哥的灵魂一直在山里,万一有多事的警察说漏嘴,万一路过的人谈起……
他……会不会以为是我做的。
他……有没有很难过。
祁阳突然不安起来,肌肤一寸寸变冷,仿佛回到车祸那天,能清清楚楚感觉到正被死神拖着走,但那时,他身边有白哥,死亡并不如现在这般令人作呕。他发出科科的笑声,看向曲霆——
“你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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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霆走出咖啡厅时已近中午,太阳病恹恹的杵在头顶,没什么温度。
他不否认他用真相当做筹码把祁阳逼到死角,但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他也无他路可走。
不安压迫他,他压迫祁阳,像一条吃与被吃的食物链。
年仅19岁的祁阳眉眼间稚气未脱,重伤初愈后,消瘦的他看起来更像十六七岁的孩子。他脸色变得惨白,又涨成极端的红,嘴角艰难的撕扯,眉毛也在撕扯。
“你说的事我明白了,但现在没法给你回复,你回去等消息吧。”
“给你1分钟离开这里,滚。”他道。
案情通报是典型的公家办事风格,背后缘由一概不提,通篇精简扼要,祁阳看一遍就能背下来。他趴在桌上,半边脸贴着冰冷的红木,手指紧紧握成拳,好半晌才给生日当天同被宴请的富家子打电话。
对方一听,扯着嗓子:有这事?我也不清楚,反正被家里老头子勒令不准提,‘谁问起来都说没去参加你那生日宴’,再说宴会不是没开成嘛,你那车唰地就飞出去,吓死人了……
祁阳心烦意乱,没等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再打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平时声声祁哥叫得欢,现在都支支吾吾说被下了封口令。
一个个都他妈的恶心透了。
是,他祁阳是从小到大活得都比一般人优越,可他也是个人,不是被牵绳子溜的狗。
何况事关他的白哥。
他小心翼翼视如珍宝、捧在手里都怕摔了的白哥。
他和白语舟的故事是他们两个人的,所有的记忆应该只属于他们,是谁横在中间?是谁擅作主张?是谁把故事扭得这般龌龊结局?
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都瞒着他?
太他妈恶心了。
恶心透了。
他想白语舟。
疯狂地想。
他的世界只有白语舟是干净的。
从头到脚、从眼神到心,哪怕穿着破旧的衣服,也比周围的人、林城的空气都干净。
他烦躁地把那些纸醉金迷、带着恶臭的酒囊饭袋通通拉黑,恨不得从此不见,那些所谓的朋友只会让他反胃。
他手指频繁地点着删除,连同心里的怨气,突然一个眼生的微信头像让他愣住了。
这个人与他,本该像白语舟和他一样永远都没有交集,却意外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祁阳趴着盯了很久。
正如电话里所说,简知行在林城闲晃了大半个月,度假只是借口,他清楚自己为谁而来。
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又觉得做什么都是多余,他一次次挂断家里催促的电话,走遍林城街头巷尾,感受白语舟生活过的地方,像是弥补亏欠。
但今天不一样,曲霆的电话挑断他心里紧绷的弦。曲霆不会轻易找祁阳,不会无故地挑破他留在林城的目的,他觉得——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电话铃声猛地响起,像是某种信号,他想都没想就接起,却在看到来电人名字后异常淡定。
“还在林城?”对方说。
简知行苦笑,今天的来电都是这句开场白。
“来开趟车,我发你定位,”对方停顿片刻,又说:“如果赌约还算数的话。”
电话很快挂断,换成微信提醒,这是两人交换微信后,祁阳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到咖啡厅时,祁阳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望着他:“你真的是来度假的吗?林城屁大点地方有什么可玩的。”
简知行:“去哪儿?”
祁阳跟着他上车,点开导航输入几个字:“照这个走。”
扣安全带的动作一滞,简知行朝祁阳看去,祁阳望着窗外也没注意到这茬,想了半天心事才发现车还在原地。
“怎么?”
“没事。”他踩下油门,街上的景色来不及看就倒退不见。
上车后,祁阳一直很安静,或者说,在两人独处的场合里他极少这么安静,不是在疯在闹就是在哭,哪怕是哭到睡着,也能听见微弱的啜泣声。
仅有的一次,是祁阳在下棋的时候,他专注而认真,摒弃所有情绪。
简知行开口:“曲霆有没有找过你?”
“有。”祁阳回头:“你怎么知道?”
“他找我问的电话。”
“哦。”
“聊了什么?”
“很多。”
“比如?”
祁阳看向简知行,这个比他还要尊贵的富二代,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富二代都不一样,身边那些马屁精整天叽叽喳喳,而简知行绝大多数时候沉默且低调,这让他觉得,那些饭桶与简知行的差距,就如同林城与B市的地位差,也像一群圈在鸡窝里的鸡,再尊贵也比不上……
凤凰?
简知行不是凤凰,他不如凤凰张扬夺目。他们对过棋局,对方棋艺虽不如他,但棋风透出他性格里沉稳的一面以及安定的力量。
他坚信,棋局观人,比肉眼更真。
所以,即使没有克服内心的恐惧,但这个人开车,他能放心。
祁阳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看着仪表盘:“你今天开得特别慢?”
简知行没说话,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公分。
车停在泥泞的路边,再往下是一条细长的土路,路尽头有棵柿子树,树上已经没有果子,只剩下叶。
“你在这儿等我。”祁阳下车,冷风灌进脖子,像未知的恐惧袭来,他惴惴不安,但他需要确认。
简知行缓缓跟随其后,宛如坪山公墓里那幕重演,两人一前一后,若即若离。
屋檐下结了几张蛛网,祁阳摸上木门的纹路,手指不能控制地发抖,他长吁一口气才敲:“有人吗?”
很久才有回应,开门的瞬间,简知行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光线从外界射向昏暗的屋内,照到客厅黑白的遗像,白母藏在门后伸长脖子。她目光没有焦距,似乎看不清人,无神的眼睛在祁阳脸上扫了好久,又看向他身后的简知行。
祁阳声音颤抖:“我,我是祁阳,阿姨我们见过的,白哥他……”
“是你!!”
白母大叫:“你!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想再和祁家扯上关系,快走!”
眼神从惊讶变成恐惧,她疯了一般推着门:“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祁家,快走。”
“不不,我知道我对不起白家,我来道歉,还有,还有……”祁阳双手死死扒在门沿上:“还有,我来问件事,白哥,白哥他是不是替我……”
祁阳手足无措,他急于求证却怎么也说不出‘顶罪’两个字。他怕一开口就真的风云骤变。
有罪的人会怎样?会坐牢吗?坐多久?监狱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吃的?会不会冷?
此前他一直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里,离别使他痛不欲生。可这时,他真正意识到自己身上背负着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过去的19年从没有过恐惧袭来……
他越来越害怕,生命、道德、法律……每一层谴责都让他害怕,他吓得快哭了。
白母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他们与祁家已经两清,只盼永不相交,她不敢想象被人发现祁家人在这儿又会背上多少风言风语,她再也承受不起一丁点伤害。
“我不认识你,算白家求你,走吧。”
祁阳不知个中缘由,顽固地杵着门,白母看向简知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求道——
“小简,你怎么把他带来了,快让他走啊!”
风毫无征兆的从远处急啸而来,树叶哗啦啦地响。
祁阳艰难地扭头,宛如僵尸咯吱咯吱、一帧一帧做出动作,他在风里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或许他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小简?”
“……你们认识?”
门突然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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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只剩下祁简两人和一棵垂死的柿子树。
“你认识阿姨?”祁阳飞快地否定:“不对,你认识白哥?”
简知行脸色如常。祁阳突然想起,自认识起就没在这人脸上看到过多的表情,还以为他性子淡,现在想来,简直是挂着一层看不透、戳不穿的皮。
祁阳靠近:“你们认识的吗?”
“嗯,认识。”简知行掏出烟点燃。
“认识多久了?”
“很久。”久到占据他人生的一半。
“你……你不是来旅游的?”简知行比他高半个头,他几乎仰着脖子才能与他对视,“我就说了,林城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你是来找白哥的?”
他像是抓到某条线索,脑海里飞速闪过零碎的片段,简知行第一次踏入祁家、两人对弈、打赌、去墓地祭拜、再到农家小院与白哥道别……出院后与白哥有关的所有记忆,简知行都在其中,他竟然不知他们认识,还把自己一腔思念毫无保留的摊在这人面前。
祁阳不可置信的摇头,像是要甩掉联翩浮想:“你来林城找白哥,白哥出事后又通过某种关系找到我,我说的对吗?”
“来之前白语舟已经不在了,只见到他母亲。”简知行纠正祁阳话语中的错误,看向他颤抖的双腿。明明都站不稳还故作镇定,这模样与当初艰难爬上坪山公墓层层台阶相似,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
是什么呢?对白语舟的思念吗?
还是对自己的埋怨?
祁阳哼了一声:“当初是爷爷把你从棋社带回来,你利用他?”
“没有,那是巧合。”
“你我的认识也是巧合?”
“算不上。”
“算不上……呵……”祁阳眉头扭作一团,模样难看宛如花了妆的戏子:“接近我想做什么?”
总不会是为名为利为巴结他而来,没等简知行回答,他突然大笑:“我知道了……你认为我害死了白哥,不对,不止如此……你见过阿姨,我刚刚想问的答案,你早就知道。你知道白哥替我挡罪……也不对,白哥当时就死了,罪名是我家赖给白哥的,你想到这一点,所以来找我。”
简知行踏入他祁家起,就怀着某种目的甚至把他当刽子手。
而他做了什么?就凭下过一盘棋,就以为找到知音,以为天降朋友。
多好笑,你还觉得他让人安心,一股脑的把白哥的故事讲给他听。
人家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