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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如灯秋似海-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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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也不知曲墨儒在什么场合遇到了杜晓菁,一见倾心穷追不舍。杜晓菁本是太妹,看不起浑身酸腐气的读书人,无奈曲墨儒又写诗又写情书,软磨硬泡了好几年。
而后的故事更传奇,据说曲墨儒山川也不游历了家也不回,一副不娶佳人不罢休的架势。曲家两老专程从G市赶来棒打鸳鸯都扭不回自家儿子。曲家是书香世家耍不来狠,最后抛出“断绝父子关系”的杀手锏,曲墨儒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杜晓菁再混也是个怀揣少女心的姑娘,见这阵仗也动了心,最后终于收了性子嫁了曲墨儒。留在林城的曲墨儒被请到林城中专当特聘教师,夫妻俩搬进红房子和沈家成了邻居,婚后又生了2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成了林城的一段佳话。

“听说你们厂新建的化工园区要开工了?”
曲墨儒看着在厨房忙活的杜晓菁,眼中满是柔情。
“下月吧,你说这园区为啥要建在花明村那山旮旯?路远交通烂,怎么看都奇怪。”杜晓菁端着一盘糖醋鱼上桌。
嫁人后的杜晓菁正儿八经在的在林城找起工作,凭借着姣好的容貌进了林城当时最大的企业——义华化工厂当了前台。
“也许是风水宝地?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的。”曲墨儒说。
杜晓菁暗骂老公书呆子,觉得自己问错人。义华化工是林城龙头企业,投资新项目自然是有生意上的考虑,哪是老公这般书生思维能理解的。

敲门声响起,杜晓菁在围裙上擦了把手,开门一看是自家大儿子和邻居家的孩子手牵手回来了。
“听秋回来啦,哟!小清也在呀。”
“阿姨好。”17岁的沈顺清已经是少年模样,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又拉着曲听秋像回自己家似的把人牵进里屋。
里屋里一虎头虎脑的孩子睡得正香,正是曲家小儿子曲飞。
曲家两个孩子,大儿子曲听秋小沈顺清三岁,正读初二,小儿子曲飞刚满7岁,还没入学。
俩娃儿都是这楼里的宠儿,尤其曲听秋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父亲的文雅气质,从小就像个秀气书生一样没说两句话就红脸,惹得街坊邻居更爱逗他。附近的阿姨大妈们见他漂亮,还时不时就拿“怕是个女娃娃”打趣他,曲听秋久而久之变得不爱说话,只在沈顺清面前会甜甜腻腻的喊“沈哥哥”。

此时的曲听秋像犯了错般垂着头,脸紧绷得像涨红的小龙虾,右手紧紧捏成拳头。
“好啦,都到家了手松开呗。”沈顺清往地板上一坐,伸手去掰肉嘟嘟的小拳头。
曲听秋眼睛眨巴眨巴像是能掐出水来,跟小猫嗲叫似的柔柔喊了声“疼”,这一声猫叫让沈顺清的心也揪了起来,手上动作轻了许多,耐心的哄:“松开让哥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肉墩墩的小手摊开,手心一道食指长的划痕清晰可见,暗红色的血凝固在伤口边缘,看得沈顺清心疼极了。

曲听秋受伤和他脱不了干系。
沈顺清是附近的“小霸王”,从小擅长翻院爬墙扔鞭炮炸粪坑,虽说上高中后性子收敛了些,但掩不住爱玩本性,这天正手痒对小伙伴们炫耀“打水漂”神技呢,也没注意到有人在暗戳戳的偷师学艺。
打水漂讲的是巧劲儿,瓦片顺着手心飞出去才能飘起来。娇滴滴的曲听秋哪懂这些,捡了块薄瓦片就往水里扔,水漂没打出来反倒把手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吓得沈顺清赶紧把人牵回家。
“不会玩就别玩,被阿姨知道我们都要挨骂。”
曲听秋生得白净,细皮嫩肉像个瓷娃娃,又是从小就被楼里大叔大妈当心肝宝贝疼着的,平时有点小嗑小碰都惹一堆人怜惜,更别说流血了。沈顺清也见不得这小祖宗受伤,词严厉色地吓唬了几句,满屋里找创口贴。
“创口贴在外面。”小祖宗突然开口,可怜兮兮地说:“可是……出去拿就会被妈发现了。”
“被发现也要贴。”沈顺清不轻不重的在伤口边缘捏了一下,疼得曲听秋牙一呲,几滴眼泪悬在眼眶打转。沈顺清一看坏了,小祖宗要哭,也来不及想,抓起肉肉的小手就放嘴边轻轻舔了一下。
柔柔腻腻地像猫爪子挠人似的,还带了点舌头上的温度。
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刚还喊疼的曲听秋也舔懵了,眼泪也忘了掉,脸红的跟番茄似的,咻得一下就把手抽回了,心跳扑通扑通的。
沈顺清顿时面子有点挂不住,不由得大声:“紧张什么!口水可以消毒。”
曲听秋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声嘀咕:“别把小飞吵醒了。”
又把肉嘟嘟的小手掌伸回他面前,硬要往他嘴上凑。
“切,谁要帮你消毒,自己洗手去。”沈顺清压低了声音,见眼前小脑袋垂了下去又轻轻补了句:“我去拿创口贴。”
曲听秋头埋得更深,傻乎乎盯着手掌。

………………………………………………………………………………………………

那年冬天林城格外的冷,天气预报不厌其烦得科普反厄尔尼诺现象,老百姓们听得一知半解,逢人就说“遭遇史上最冷冬天”。
前所未有的寒冬像是一种预兆。街上人迹罕至,人们蜷缩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抵抗严寒。整个林城供气不足,主妇们就着微微火苗下厨,还有老人离不开煤炭炉子,为了保暖固执地不开窗通风,熏得满屋刺鼻味道。居委会大妈们整天在楼道巡视就为防谁家又着了火。
沈顺清某天放学回家才知道曲家出了事,身穿制服的警察已经拉起黄色警戒线,把围观人群拦在外。
而后的事情沈顺清已经记不太清了,也记不得是自己父母说的,还是从张家婆李家姨嘴里听到的,总归是煤气中毒一类的说法,说是当曲墨儒下课回家时,汤已烧糊,现场虽未起火,但妻子和年仅7岁的小儿子昏迷不醒,送往医院后不治身亡。

当天,沈顺清在人群中见过曲听秋一面。
像是从学校匆匆跑回来的,头发被风吹得乱如鸡窝,鞋上沾着脏兮兮的泥,小小的人儿一动不动地站在警察身后,肉嘟嘟的手掌捏成拳头,全身像受惊吓的猫一样紧绷着。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曲听秋,记忆中的曲听秋总是干净漂亮的,眼前的人却像是挂在枯树杈上的破布条儿,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年幼的沈顺清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此后,万念俱灰的曲墨儒如行尸走肉,成天不知所踪,好几次还是沈家人见曲听秋孤苦伶仃的蹲在楼道里,把娃儿收留了,让两小孩相伴而眠。
遭遇变故的曲听秋像是失去了与人交流的能力,除了吃饭前会小声说谢谢,绝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像是保持一种临战的姿态与外界对抗。
沈顺清想起院子里的野猫,一有声响就警惕地躲起来。
他担心曲听秋也躲起来,犹豫着不敢靠近,只得远远得看着他日复一日的吃饭睡觉上学。

直到有一天,沈顺清放学回家才知曲家人搬走了。
曲墨儒是个外来书生,除了写作什么都不会,留在林城完全是为了娇妻,如今万念俱灰笔不能提,也断了经济来源。后来听说是带着曲听秋回了G市,街坊邻居唏嘘了几句感叹世事无常,又各自忙活去了。
那天,沈顺清在曲家门口站了很久。

对沈顺清而言,两人此后的关联无非两个走向,要么人海茫茫天各一方,要么他日有缘,久别重逢把酒言欢。
没想到命运跟急转飘移似的硬生生扯出第三个剧本:四年前,沈顺清遭遇车祸送往医院。醒后坐在轮椅上的他,被母亲从住院部推出来时——见了鬼。
十年不见的曲飞保持着孩童模样,站在七八米外的花坛边睁大眼睛看着他,沈顺清觉得自己大概是在病床上躺久了出现幻觉,难以置信地揉了几次眼睛后发现“人”还在。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盯了半天,就在他想喊出曲飞的名字时,曲飞突然哧溜一下——跑了。
跑得贼快,根本追不上,就算他没坐轮椅也追不上。
毕竟那么大个花坛,曲飞连个弯儿都不转,硬生生的穿过去了。身体灵活地穿过泥土,嵌进正中间的人造喷泉,又从花坛另一边钻出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妈呀,吓死人了。

后来沈顺清发现曲飞老是在他身边晃。
他复健,曲飞就在门外探出半个脑袋;他拆线,曲飞就站在护士身后紧张兮兮的盯着他受伤的脑袋;他上厕所曲飞直接从门外穿进来,差点没吓萎。
沈顺清在内心感叹了一万遍这剧本“连于X都不敢这么写”,才接受了自己“见鬼了”这个事实。

而此刻,他也只不过是在脑海里把所有姓曲的都回想了一遍,才试着问问身边的小鬼,哪知曲飞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哥。
要说曲听秋的模样,他其实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曲听秋甜腻腻地叫着“沈哥哥”时发出的音调,尾音稍稍上翘,像是舌尖俏皮地打了个卷儿。
“你哥不是叫曲听秋么?”
没记错的话,应是脸蛋粉嘟嘟、眼睛水汪汪的才对。
且不说这人不叫这名,就这彪悍体型、眼角歪歪扭扭的疤,实在没法和记忆中的瓷娃娃联系在一起。
“他叫曲霆,长得五大三粗的。”沈顺清补充。
曲飞急得跳脚:“这就是我哥!他就是改叫曲奇饼干、长成一头熊也是我哥!”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等会我家灯泡又保不住了。沈顺清心里念道,轻抚着小鬼的背,顺势弯腰捡起手机,一句“确定么”还没问出口就发现屏幕漆黑,重启几次依旧没法开机,分不清是他摔坏的还是曲飞电坏的,无奈的看了曲飞一眼。
“对不起。”曲飞小声地说。
沈顺清揉了揉曲飞的头表示没事儿,又开电脑让陈灿把照片再传了一次。这次比较清楚了,图片放大后连右眼角的伤疤缝了几针都看的一清二楚。
沈顺清拿着鼠标晃了会儿,见曲飞不吵不闹站在旁边,伸手一捞把“人”抱在胸前。虽说一人一鬼挤在一张凳子上有些惊悚,但在他心里曲飞不一样,曲飞更像是他的家人,他甚至很排斥用鬼来称呼曲飞。
“还记得你哥长什么样么?”沈顺清试探着问。
“嗯。”曲飞一脸认真:“是我哥,不会错。”
沈顺清看着照片,试图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小小的人儿重叠。

第五章 里面的灵魂换人了?

得知曲霆就是当年的曲听秋,沈顺清少了许多顾虑,心想有什么疑问不必拐弯抹角,当面问清楚就好。
但眼下征收工作进入关键期,为首的程大爷差点丢了孙女正惊魂未定,开发商对舆论正敏感,沈顺清这个记者身份怕是不好切入。
思前想后,他决定通过区政府牵线,让王有孝帮忙约个时间。

王有孝是个人精,深知混官场最忌多事,那天曲霆的眼神他看得清楚,虽不知两人有何渊源,也明白不蹚浑水为好,磕磕巴巴的找理由:“曲总不是留了电话?”
沈顺清听出话中婉拒之意,干脆问了昌盛驻林城分公司的地址,带着陈灿直接找上门。

同一时间的曲霆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名片发呆。
名片上工整地印着沈顺清三个大字,那天他瞧得仔细,对方眉宇间确实还保留着几分当年模样,尤其是沈顺清从小喜欢说话完抿一下嘴,这小动作也还保留着。
怎么看都是从前的“沈哥哥”。
可是自己——
手机里映出一张皮糙肉厚的脸,肤色再黑一点可以媲美意式咖啡,眼角还有条狰狞的疤。
难怪对方没认出来。

王海推开门,见平时一板一眼的老大正拿着手机45度角摆出自拍的姿势,一时左脚迈出右脚忘了跟上,像半截木头一样杵在那儿。
“怎么不敲门?”曲霆平静地关了前置摄像头。
王海痞笑:“这不赶着汇报进展给忘了嘛。”说完就往前凑,却看到桌上的名片——这名字好像很眼熟?
此时下属敲门,说了句“有记者来访”,曲霆赶紧把名片揣进口袋。

……………………………………………

沈顺清进屋后发现王海居然在,不由得和陈灿对视一眼,很快又恢复职业笑容,笑眯眯地伸出手:“曲总,又见面了。”
曲霆僵了一秒,回握过去。
开场客套了几句,自从知道曲霆身份后,沈顺清说话总是下意识地盯着对方,只要曲霆看向他,他就能敏锐的捕捉到并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交锋几次,曲霆竟不动声色的把目光移开了。
“曲总是第一次到林城吧?”沈顺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正在添茶的王海闻言一顿,把水斟满推到两人面前,站到曲霆身后。
曲霆略微低着头,手指在茶杯上摩挲了一圈,轻轻地说:“是啊,听说这次征收遇到了点麻烦,总部临时派我来的。”

曲霆身形高大,这话倒是说得温和,也没了初次见面的冰冷,沈顺清越听越觉得像小时候的曲听秋。
见试探未果,沈顺清笑了笑:“林城这几年变化挺大,就这环城片区往东不到100米的地方,别看现在是高楼大厦,以前就一水坑,一群初高中娃子在那儿排队打水漂。”
曲霆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沈顺清继续说道:“我有个邻居,或者说是弟弟吧,还在那儿划破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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