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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卧室,曲飞正站在门外,一看到他就往他身上扑。
“嘘!”他轻轻关上门:“你哥还在睡。”
“沈哥不见后,我哥就没好好休息,算来两天没睡了。”曲飞钻进卧室看了眼又飞出来。
沈顺清:“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倒也没有多担心。”曲飞嘀咕:“不过,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
沈顺清在洗手间对着镜子扭来扭去,想看清脑后被剃光的一小块秃瓢,可看来看去都觉得颜值大伤,很是郁闷。
“如果……是因为帮我完成心愿才害沈哥受伤,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很好!”曲飞鼓足气,一口气说完!
噗!沈顺清笑出声来。
“说什么呢,跟你没关系,你的心愿到现在也没能完成,我还内疚着呢。这话以后别说了。”
他弯起食指,弹在曲飞的脑门上。
梳洗完毕,曲霆也醒了,一脸惊恐地站在洗手间门口。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该不是因为他昨天太舒服,射完就睡着了,忘记曲霆射没射了吧。
还真有点对不起自家爱人。
“没事,我以为你又不见了。”曲霆缓了口气,小心翼翼解开沈顺清头上的绷带:“还好,伤口没裂开。”
轻轻取下旧纱布,替沈顺清换了新的:“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我们之间还要这么客气吗?”沈顺清环着曲霆的腰,越说越小声:“倒是我……昨天……后来……睡着了。”
曲霆听了,生气地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叫你撩完不管灭!等伤好了还我。”
话音刚落,就听曲飞阴阳怪气地叫辣眼睛辣眼睛,捂着眼飞出去了。
沈顺清脸红,揉着屁股:“一定还。”
曲飞出去后,沈顺清才问:“祁家现在怎么样?”
被关在那破山上,都没法儿得到最新消息。曲家当年的事,总得找个机会去查明。
“祁敬义和景青禾还没消息,义华现在很乱,听说几个股东都想撇清关系,公关应对都是祁阳扛着。还有……”曲霆说:“祁云回国了。”
“祁云?”沈顺清:“这个时候回来?
“嗯,人还没见到,只是听简……”
曲霆突然想起,救沈顺清前接到过简知行的电话,对方说有东西想给他看。
曲霆:“忘了回电话了。”
“谁的来电?”
“简知行。”
…………………………………………………………
曲霆和简知行约在酒店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沈顺清叫来王海,让他把后山拍到的照片传给陈灿做追踪报道。
咖啡厅没什么生意,除了曲霆这桌,四下都是空的,服务员端上两杯咖啡后就坐在吧台里玩手机,倒是给两人辟出一块清净地。
“打开看看。”简知行递过顺丰快递的文件封。
曲霆打开,里面是几张信纸,折得工工整整,这是一种老式的信件折法,四个角相互嵌叠,从外部看不见信件内容。
“我托人从B市打听到的,景青禾当年考上青桦大学,后被保送读研,在校读的是制药工程,这里面有一封他的导师写的手书。”
景青禾拆开信,信内字迹工整,苍劲有力。
「这孩子敏而好学、恭敬受教,惹人偏爱,如今我已到耄耋之年,亦挂念他。」
提笔情深意切,像是一封私信,曲霆皱眉,朝简知行看去。
简知行不慌不忙:“不用顾虑,这里面的事情也和我讲起过,你继续看吧。”
「……或因年岁已高,关于景青禾,我思索的回数愈多,时间愈久,愈让我心生严肃与担忧,我对过往盯凝越深,越是不安……」
信中说,大学时期的景青禾聪慧过人,师从这位教授门下,共同研发某项麻醉技术改良项目。合作一直很顺利,研发也很成功,直到有一天,老教授的小孙女被小区的流浪狗咬伤。
「那时孙女年仅三岁,路都走不稳,被咬伤左腿,全家如临大敌,好在伤口无大碍,按时打针也就过去了。可孩子毕竟年幼,竟心生恐惧,吓得不敢回家,每每回到院中,浑身颤栗,面色苍白,父母在身边亦是如此,脚不敢沾地。」
「景青禾得知此事后,时常陪伴孙女,逗她开心,我甚是感激,对这个孩子也格外关爱,但凡得来一些寻常礼物、稀奇玩意,总给他留一份。酉年春节,赠与一副从德国带回的金丝眼镜,深得他喜爱。」
但在研发后期,小区陆续里出现死狗。虽说小区少了流浪狗让一些住户觉得是好事,可这些死去的狗没有受伤也不像中毒,一时间众说纷纭,说狗被冻死或者被饿死了,还有人说小区邪门,病狗成堆,引得人心惶惶。
后来保安求助老教授,老教授解剖了一具狗尸体,在胃里发现研发的麻醉药和其他药物成分。
「我曾仔细回想,每一次出现死亡的狗,都在这孩子从我家中离去后。可项目正处在关键时期,青禾不可或缺,因担心当面对质会引发师徒间的芥蒂,又念及就算此举是这孩子所为,多是出于对我孙女的疼爱。小区流浪狗减少,小孙女不再战战兢兢,我看在眼里也是高兴,遂将此事搁置下来。此后,项目获得成功,为学校及国家争光,我和青禾骄傲之余甚感欣慰,这点小插曲便从我脑海中淡去了。」
「与青禾共处不过寥寥数年,但他尊师重道,常来看望,此间小区先后出现死狗四十余,甚至有邻里家中宠物,我虽解剖五只发现胃中有异物,但毕竟不曾逐一解剖,无法探寻根源,亦不可妄下判断。青禾毕业后回故乡,偶有书信电话往来,但再无见面,如今数十年过去,每思及此事,心中总有不安。」
信中还说,这么多年景青禾逢年过节还不忘给导师寄礼物,还记得孙女生辰,令他觉得这人重情义。
文末,老教授提笔写:「……钻于药学研究,虽不敢妄称医者,但仍须以济世情怀为重,敬畏生命为先,愿吾徒青禾一生清白坦荡,信中所提杂念,是我小人之心,庸人自扰。」
曲霆收了信:“你什么时候开始打听景青禾的?”
“就元旦那天,你说起你家的事,我就托人查了。不光景青禾,顺带也打听了祁敬义和义华集团,只不过景青禾是青桦大学的学生,同在B市,查起来容易些。”
曲霆忆起,那天简知行宿醉,他从酒吧里把人接出来,后来简知行讲起他和白语舟的事,而他也说了当年曲家的事情。那时只是托简知行帮忙探祁敬义口风,没想到他私下查了这么多。
“这位教授的意思是?”
“景青禾每年都打电话问候,但从没有去看过他。教授担心因为彼此心照不宣,所以刻意回避着,但现在他年纪大了,越来越想知道当年的事,希望景青禾能去看看他。”
简知行:“我在林城待了两个多月,家里催我回去,景青禾被叫去‘问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这事就交给你了。”
他接着说:“景青禾重感情超过一般人,凡对他有恩的人,都是肝脑涂地。对恩师,对祁敬义都是这样。不过重点是……”
曲霆手指轻轻敲在信上——
“麻醉药。”
简知行:“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是条线索。”但唯一能够联想的是,就算通过麻醉药可以阻止杜晓菁出门,究竟是景青禾,还是景青禾把药交给他人去做还是无法确定,就连整件事与麻醉药有没有关系也没法确定。这线索怎么用,还需要细细想想。
他将信塞回文件封:“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查这些。”
简知行叫来服务员续杯,扭头望向窗外:“本来是想找些事儿对付义华的。”
曲霆看着服务员端来两杯热烫的咖啡,简知行也不喝,就望着窗外出伸。他端起杯子:“因为白语舟的事?”
简知行回头,反倒是朝他笑:“话说你也是昌盛的重要人物,怎么能在林城一直待着,陈董没召你回去?”
“没有。我说我追媳妇,他说,没追到就别回去丢他的脸了。”
简知行:……
猝不及防的狗粮。
咖啡厅陆续来了些客人,都是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娇声软语让厅内瞬间热闹了几分。
曲霆问:“祁阳现在怎么样?”
“应该还在收拾产业园的烂摊子吧。”
“我不是问这个。”
“那想问什么?”简知行笑:“他知道我认识白语舟了。 ”
曲霆朝他看去,简知行独坐在木桌对面,轻轻搅动着咖啡,升腾的热气遮挡住小半张脸,显得形单影只。
曲霆:“如果我没有抢先一步,车祸那事,你是想告诉他的吧?”
抿了小口咖啡,简知行淡淡道:“也不存在抢先,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告诉他。”他看向桌上的文件封:“调查义华也是,我以为我会搅它个天翻地覆,不让祁家付出代价不罢休。”
他缓了缓:“是我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放下杯子,简知行斜靠在木椅上,是一个慵懒的姿势,厅内洁净的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他半边身影,窗外阴沉的天色使这身影看上去缥缈又柔和。
曲霆:“现在想清楚了?”
简知行笑了笑,轻轻摇头。
明明知道自己是迁怒,但他还没办法和平的面对祁阳,他能想象,祁阳也是一样。
“那天在义华大楼见到祁阳。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坐在一张宽大又厚重的红木桌前,人显得更瘦小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谁家小孩跑出来了。不过我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可能是眼神吧。”
那种坚毅的眼神,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
“我打算去坪山公墓看看白语舟,剩下的,回B市慢慢想吧。”
两人沉默地对坐着,曲霆不再说什么,指着文件封:“这个,谢谢。”
简知行笑:“就当元旦那天,你到酒吧接我的车费了。”
新年前夜,简知行喝到恍惚,从酒吧里拖出来时,酒气全喷在曲霆身上,和全世间所有失意落魄的人一样,脚步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咖啡厅里渐渐客人多了起来,吊灯一盏盏亮起。鹅黄的灯光照在玻璃墙上,原本映着的半边身影被光线掩了去,瞬间消失了。
曲霆眯起眼,觉得那个纵酒潦倒的简知行也不会再出现了。
……………………………………………………………………………………………………
简知行走后,曲霆盯着文件封出神,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微博推送消息。
沈顺清在后山拍的照片被做成了短视频,《海浪》不知道从哪里弄到内部音频,称“义华产业园虚设污水处理系统,并对外隐瞒十五年之久,国家环保部环境监察局已经派人进驻林城调查此事。”
这一次,真不是吃罚单这么简单了。
大批看热闹的人围在义华大楼下,年轻热血的大学生、或许还有竞争对手找来煽风点火的民众为成一团,举着“保护环境就是保护生命”的横幅,喊着严查义华的口号,好事的自媒体们把这一幕拍下,发到微博上@当红明星和大V,又掀起一波全国网友的卖力转发。
这下市里坐不住了,派附近的民警守在义华大楼外安抚情绪,生怕发生冲突。
“祁总,小少爷,你们要是回家就从后院走。前门都是人,怕不安全。”秘书战战兢兢,额头的汗直往下滴。
“知道了。”祁阳支开秘书,关上门小声问:“爸,现在怎么办?”
“我联系过爸的一些老朋友,个个明哲保身,不愿沾这事。”祁云叹气:“但爸也还有过硬的关系,我再去求求看。”
关上门依旧能听见其他部室接二连三的电话声,最新的视频出来后义华四面楚歌。股票跌停,合作项目全部搁置,内部人心惶惶。
祁阳忍不住担心:“义华会怎么样?”
祁云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密集如蚁群的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爸弄出来,爸年纪大了,身体才是最关键的。”
也只有祁敬义才稳得住这局面。
祁阳站到祁云身边。
从高处俯视地面,那种心情很复杂。既有高高在上的自豪感,又担心一不小心就坠落,两种情绪交缠碰撞,无法掌控。
他低着头,突然开口:“爸。”
“嗯?”
祁阳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去年……我开车撞死了个人。”
祁云吃惊地看着他。
“爷爷花了大力气把这事摆平了。”祁阳越说越小声,“现在,我……也想保护爷爷。”
祁云的视线落在祁阳身上,祁阳很瘦,又紧皱着眉头,像要是把脸上仅剩的肉都挤到眉间。印象中儿子小时候并没有这么瘦,小时候的祁阳胖乎乎的,三四岁了还剃着光头,显得脑袋滚圆滚圆,肉胳膊肉腿,跟熊猫崽似的。
十多年间,他偶尔回国几次,父子俩也没好好说过话,看着个头快有他高的儿子,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揉着祁阳的脑袋:“你长大了,比爸爸当年强多了。”
“爸年轻的时候要是有你这么懂事……”祁云合上百叶窗帘,把楼下喧闹的人群隔绝在视线外。“或许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房间霎时暗了许多,光线隔着百叶窗的缝隙艰难地射进来。
“爸……”
祁阳走到桌前,抽出产业园的规划图册,是他从资料室里拿出来的,当时还碰到了王良,也在看这本。
“我看过项目规划了。这次被曝光的水下管道,设计图里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