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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犹豫着,戚无为就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高森,手中还提着饭盒,脸上挂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许恪只扫了他一眼,立刻对戚无为露出大大的笑容,笑道:“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戚无为示意高森将东西放下便出去,高森神色复杂地看着许恪,却没有违背命令。待他走后,戚无为亲自将饭盒打开,给许恪端出饭菜来,道:“快吃吧,吃完我们换地方。”
许恪诧异起来:“换什么地方?”这营帐住着不好吗?
戚无为道:“洲城原先有驻军,也有将军府。被高昌人攻破后,守城将士殉国,高昌人不习惯住房子,仍旧搭的营帐,这间营帐,也是当时将军府里没收拾出来,救急用的。难不成,你想一直住这里?“
好吧,听戚无为的意思,将军府是住定了。许恪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倒是想问戚无为,在皋城不还是住的营帐,怎么到了洲城,就住不得了?
吃到一半时,许恪才又想起自己临睡前惦记的事情。他忙问戚无为:“对了,我的粮队来了吗?不会还在皋城待命吧?”
戚无为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许恪,没出言打击他,只说:“你吃完我再说。”
许恪想到那个唯唯诺诺的副使,不由头大,难不成……副使搞出什么事情了?
他忙三口两口喝完汤,着急地看着戚无为。
戚无为将碗筷都收拾起来,叹一声,才问:“你从哪里找的副使?”
果然是副使的麻烦,许恪头疼起来,捂着额角道:“副使姓钱,你不知道吗?”
戚无为还真不知道,但是许恪说姓钱,他倒是有些明白了,户部尚书不就是姓钱吗?这个钱副使,只怕和钱尚书同出一族。
只听许恪叹道:“他是钱尚书同族的叔叔。你直接告诉我,粮队出什么事了?省得我这心里不踏实。“
戚无为将高森叫进来,让他把饭盒拿走,才对许恪说:“你出城找我以后,就有人到你的粮队接收粮草。”
许恪:“嗯?”
他怎么记得,当时孙丁让他直接把粮草卸下,被他回绝了,说要回禀太子,再进行粮草交割的?难道是孙丁强行让人卸了装粮草的车?
戚无为道:“那个人是军需官的手下,分管粮草的小吏。他胆子很肥,经常高价将军粮私自卖给皋城的百姓,好在量不大,军需官也没察觉。”
“是没察觉,还是军需官包庇?“许恪插话问道。
戚无为道:“已经定案了,军需官有御下不严之过。”
不论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包庇,反正上面不追究,真相如何,他也无从得知。
许恪又问:“难不成这人打上了我们粮队的主意?”
戚无为叹一口气,道:“你猜的没错。他看见粮草到了,过去问怎么不交割,钱副使就将粮草给了他。这人一看连个清点的人都没有,就谎记了粮草数量,将三成都据为私有。”
许恪:“……“
他也不知道该说这人胆子太大,还是该骂钱副使做事不牢靠。交割粮草可不是把粮给军需官就行了的,得有签收和账目明细,到时候要还要拿着这些账册回京交差。
一旦丢了粮,他先在太子面前就过不了关,遇上脾气暴躁的主将,直接砍杀了他也是有的。
就算侥幸主将不予追究,等回到京城,拿着缺了三成的交接账目,他又怎么向上交差?
许恪并不觉得是钱副使在设计他,这若是扳倒他的计策,也太蠢点。而且钱副使也得不了好,他是副使,自然也要担一半的责任。会有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用计谋?又不是深仇大恨。
整件事,就是钱副使太蠢,又恰好遇上个心眼多贪得无厌的军需官小吏。
戚无为又同情地看着许恪,安慰说:“你别着急,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贪粮草的小吏依军规处死,军需官杖责五十,只是你那个副使,太子没有处置。”
这也是太子的好意,他若处置了钱副使,倘若钱副使回不到京城,于许恪而言也是为难,起码不好给钱尚书交差。
许恪往戚无为面前凑了凑,道:“多谢你了,我知道这事儿都是你帮我处理的,若不是你,那个军需官的小吏,怎么会把吞到嘴里的粮草吐出来?我又没有办法证明他私藏的那些是我押送的军粮,到时候我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戚无为揽了揽他的肩膀,道:“这事儿,也不全是我做的,主要是太子殿下插手了。”
他说到此处,言语颇为艰涩,明明早上才刚拒绝过太子对许恪的招揽,下午却又劳动太子替许恪处理麻烦。
太子的人情,他们两个是欠下了。
许恪也没办法,仔细想想,这事儿也真只有太子有处理权,戚无为和军需官品阶差不多,他不可能处置得了军需官的人。
他揉揉额角,道:“一会儿我亲自去谢太子。但你做的也不少,我都记着呢。”
戚无为便往他面前凑了凑。许恪心领神会,吻上这个好看的将军。
……
将军府地方多,太子给戚无为拨了个院子,戚无为禀明太子后,就和许恪一起住了进去。
许恪也去谢过太子,只是太子殿下用事多繁忙回绝了他的求见。许恪觉得,他若是不回应太子殿下的招揽,只怕是再见不到这位储君了。
戚无为却安慰他说,不急于一时,等殿下不忙的时候再来谢他就好。
两个人刚回到住处,就见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等在院门口。
来人正是钱副使。
钱副使畏畏缩缩地搓着手,跺着脚等在寒风里,一见许恪,他立刻像见了亲人一样,忙迎上来,口中道:“大人,小人可算见着您了……”
和他相比,许恪就冷淡得多,只道:“不必多说,事情我已经知晓了。等回了京城,定会如实向翟相禀报。”
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就能从许恪这番话里听出不友善来,继而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可钱副使却听不出来,非但听不出,他还颇为义愤填膺地道:“就该如实禀报,看那个军需官还敢不敢包庇属下!”
感情人家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呢!
许恪懒得多说,直接进了院子。
戚无为跟在他身后,丢下一句:“钱副使请回吧,你家大人受了伤,要休养几日,无要事不可来打扰。”
钱副使忙点头道:“小人都听说了,那将军和大人好好休息。”
打发走了他,戚无为进到房间里,看到许恪正气恼地坐在椅子上。
平心而论,遇上这么个下属,他也得糟心的睡不着觉,别说许恪自己就十分聪明了,聪明人只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戚无为也没多劝,只问他:“伤口不疼了?”
许恪立刻垮了脸,怎么不疼?先前他是气得忘了伤口这回事了。
戚无为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不由好笑,扶着许恪在床上躺下,说:“有那么疼?”
许恪眨着眼,“是真的疼啊!”
明明两个人受的伤差不多,怎么戚无为就不觉得疼呢?看他满地跑的样子,跟没受伤似得。
戚无为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怕疼,给他盖好被子,才说:“房间里生了火盆,你要是还冷,就告诉我,我再添些炭火。明天就除夕了,可不能再伤上加病。”
许恪惊讶:“明天就除夕了?”
他日子都过的忘了,猛然被戚无为一提,可不是该过年了嘛!
第 57 章'一更'
当天晚上,戚无为睡在他隔壁。
许恪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又不敢打扰戚无为,只好自己一个人躺着发呆。一会儿想想对高昌的战事,应当用不了太久就能结束。一会儿又想到太子,觉得这位太子倒比他的父皇仁安皇帝更强些。
想完了太子,又想了会儿翟修,许恪有预感,等太子羽翼渐丰,翟修只怕没好日子过了。那丘民估计也蹦跶不了太久。
只是自己这个丘民的接班人身份,要怎么抹去呢?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反倒又想起许忻来,许忻还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那群小萝卜头也不知道瞒不瞒得住许忻。
心事太多,最后虽然睡着了,他在梦里也没有放松。导致第二天清早醒来,许恪整个人都懵着。
戚无为又去忙了,这一次他留了高森守着许恪。
此刻见许恪醒来,高森一言不发地端来热水,让他洗漱,又默默去拿了早饭。
全程都不同许恪讲一句话。
许恪心里好奇,不由问他:“高森,你嗓子怎么了?”
高森给了他一个白眼,仍旧不吭声。许恪便明白,他嗓子没有问题,不说话,只是因为看自己不爽罢了。
许恪悻悻地,也没理他。
高森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既看不惯自己和戚无为的关系,又不敢冲着戚无为说什么不恭敬的话。所以只能这么幼稚地给许恪摆脸色。
许恪才不受他的气。他和戚无为的事,高森又凭什么管?
但是高森摆着一张臭脸给他看,许恪连饭都吃不下,便吩咐他道:“你去问问戚将军,将军府上有没有话本子。”
高森不动,只说:“戚将军在忙,属下不便打扰。”
许恪头都没抬,夹了口菜放嘴里,嚼了半天,咽下,才道:“难不成,让我自己去?”
高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不敢让许恪自己去找世子爷,便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他一离开,许恪就自在多了。用完早饭,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即可消食,又能活动筋骨。
等了好半天,高森也没回来,许恪乐得自在,又站到案前,提笔给许忻写了封书信。信中言道自己怕是要到正月底才能回到京中,便用书信给许忻遥遥拜年之类的话。
信写好刚装了封,戚无为就进来了。
见许恪在地上站着,戚无为忙问:“伤口还疼不疼?”
过了一天,许恪觉得好多了,也笑着对戚无为说:“不疼了。”他往戚无为身后瞅了瞅,没看见高森,脸上就露出一点疑问。
戚无为道:“我让他上街买话本了。”
许恪:“……”不是他不讲理,同高昌一战刚结束,百姓都还不敢上街,想想也知道街上定然没有书坊一类的店铺开门。
让高森去买话本子,怎么听都觉得不是个好差事。
可戚无为神色淡淡的,并不觉得这个差事有什么不妥。许恪摸了摸鼻子,识趣地没有多问。
戚无为拉着他的手往外走,还说:“闲着无事,去写几副春联。”
许恪脚步一顿,有些犹豫地问:“可是……侯爷和夫人还没过三年……”
他在后世经历过父母大丧,知道家中有丧的,好像三年不贴春联,但似乎各地习俗也不太一样,而且这又是古代,所以才问了戚无为一句。
戚无为牵着他的手微微颤了颤,道:“我们院子不贴,给其他几位将军写的。”
习武之人多半不通文墨,那些个将军,也有一半不能自己写春联的,戚无为便应了他们,说回来写好派人送过去。
太子分给戚无为的院子里,就有一间书房,里面的藏书虽然不多,许恪要看的话,也尽够了,由此可见,戚无为让高森去买话本子,的确是在敲打他。
许恪刚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就被戚无为拉过来,手中也被塞上一支笔,他则在一旁研墨。
茫然一瞬,许恪看着面前大红的纸,真是两眼一黑,“你要我来写?!”
戚无为强硬道:“贴春联是祈福的,我身上有丧,哪里能写?当然是你来!”
这倒是戚无为故意糊弄他的,若是有这个忌讳,他也不会答应那几个将军替他们写春联了。
许恪赶鸭子上架,只得提笔写了几副。他左右端详,都觉得不如戚无为的字好看,怕他送出去丢人,又忙不迭地将这几副扔了,说:“我……先练练笔。”
戚无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又尽职尽责地为他研墨。
许恪沉了沉气,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又写了几副,觉得勉强能看了,才住了笔,得意地朝戚无为显摆。
可他却没听到想象中的夸奖声,只见戚无为神色昏暗,看了几眼他的字,就叫他躺塌上看书。
许恪愤愤不平起来,心想既然看不上他的字,又何必叫他写?
他气鼓鼓地瞪着戚无为,却见戚无为拿出公文开始看,许恪暗哼了一声,也不打搅他,自己找了两本书,躲到屏风后的塌上去看。
只是心里终究不忿,翻书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他没有注意到,戚无为在他进了屏风后,将他写的春联全都收了起来,自己又写了几副,才拿出去叫人送给各位将军。
你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原因……大概是不舍得许恪的字露出去给别人看吧!
这个人这么好,是他生命里仅剩的珍宝,他恨不得好好收藏起来,不叫其他人看见他的风采。
戚无为眼里闪着光,想到太子殿下,对许恪那般执着地收揽,呼吸都不由一窒。
……
高森最后空着手回来的,一言不发地跪在戚无为面前,戚无为却没叫他起身。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许恪看不下去了,低声叫了一句戚无为。戚无为才似惊觉,叫高森起身,也没有在言语上责怪他。
这之后高森待许恪就客气多了。
两个人用了中午饭,又在书房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到了快用完膳的时候,太子突然使人来传话,说是让诸位将军一起到太子那边用年夜饭。
来人还点名让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