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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忻数落他一通后,又问他:“你打算怎么同翟相分说?”
许恪一头冷汗,忍不住往许忻那里靠了靠,祈求道:“哥哥教我。”
许忻叹道:“我可没那个本事。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好在翟相如今正忙着各地乱军的事儿,大概不是很有空见你,你自己赶快想个法子,好了结此事,别引火上身。”
他说到乱军,许恪倒想起来,去岁腊月里,就爆发了起义,现在都正月末了,起义竟然还没有镇压下来。他奇道:“乱军还成气候了?”
许忻叹道:“年前不过两三个受灾的州县闹起起义来,正月里非但没有镇压下去,竟有十多个州县也都跟着闹起来。陛下冲翟相发了几次火了,听说翟相时常在宫里连夜办公。你今天刚回来就能出府,只怕是翟相不在家的缘故吧?”
翟修没空见他,那他不在相府,倒是很有可能。
许恪不走心地称赞他一句:“正月里不上衙,翟相都办起公来了,当个丞相也是辛苦。”
许忻一哂,道:“还不是他把天下搞成这副贫弱的样子,此时辛苦又顶什么用?”
这倒也是。
许恪开口附和他,刚说完,就听见古冬和孙空在外面斗嘴。
许恪脸上自然带上了笑容,他问许忻:“你在教他们练武?”
毋庸置疑,许忻的功夫自然是一流的,许恪自己最初还是由他启蒙,打下了基础。有他教导这群孩子,许恪放心多了。
许忻听他这么问,忍不住又是抱怨:“你看看你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一个个聪明伶俐得很,却偏偏像是小了几岁似得!”
许恪:“……”
这可是许忻冤枉他了,丘民选□□的孩子都是□□导的,等差不多了才出师分给各位首领。这群孩子分到他的原身手里连半年都不到,原身就去定国侯府当差了,之后他接管这具身体,也没机会和小萝卜头们相处啊!他穿来后,有大半年的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反派!
说到这里,其实想想,这个世界似乎和一开始他笔下写的那个,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自己的生平经历,不再是文字中虚构的主角路人反派炮灰。
还挺有成就感的,毕竟是自己最初赋予角色生命力的。
许恪微微笑着。古冬推开门跑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群孩子,都一拥而上,将许恪团团围住。
许恪心想,为了这群孩子,他也得努力编一个能瞒得过翟修的理由啊!
第 60 章'二更'
当晚,许恪忐忑不安地回到相府,万万没想到,他以为进宫了的相爷竟然就在府里等着他。从他进门,就被翟修身边的人陪着,连换衣服的空档都没有留给他,直接将他带到了相爷的书房。
这下要死了!
许恪心里哀嚎着,绝望犹如漫天的大雪扑面而来。
至少让他想个能糊弄过去的理由再来啊……
翟修坐在书桌背后,面前堆积着一堆信件折子。他飞快打开一封扫了一眼,就随手批了几个字丢在一边。
连许恪进来,他都没有停顿手上的动作。
许恪默不作声地跪在翟修的书桌前,只听翟修对他说:“伤都养好了?你回来多少也能替我分担一些。”
用语之温和,是许恪再也想不到的。
他抽空抬头看见许恪正跪着,不由奇道:“你跪地上做什么,还不快来替本相整理文书?”
许恪懵了,这是个什么发展?
虽不明白翟修是何用意,只是没人喜欢跪着。许恪忙起身,依照翟修的习惯,替他分类各种信件。只听翟修又道:“这次去边关,有什么事要对本相回禀?”
这大约就是给他坦白从宽的机会了,许恪略一犹豫,便照实说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属下和定国侯世子……”
翟修眼中精光一闪,只佯作不知,问他:“定国侯世子怎么了?可是又提着剑要杀你?”
“那倒没有。”许恪不知道翟修知道多少,可这个样子明显不适合胡说。他便装作颇为为难的样子,解释自己在边关的行为:“定国侯世子对属下余情未了,属下也就半推半就了。”
翟修拿着笔的手一顿,又轻飘飘写着字,口中道:“那也没什么,你和他同朝为官,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只是儿女情长也要有分寸,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须知你身上的担子不可轻。最要紧的是别误了正事。”
“是。属下不敢。”许恪谨听教诲,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什么担子?不过是变着法子怎么从朝廷口袋里掏银子,养国家的蛀虫罢了!这天下倘若易了主,也不知道这群蛀虫又会如何是好。
翟修又转给他一封信件,道:“如今朝廷多事,叛民攻占我大营十多个州县,我已禀明陛下,出了正月就要大肆用兵,如此一来,丘民那边我怕是顾不上,还得你多上心。”
许恪道:“属下自当尽力。”
翟修又叹道:“还有一事,等出了正月,各部开了衙,你仍旧去户部当差,钱尚书会妥善安置你的。”
说到这个,许恪便想提一句那位钱副使的事。
他才叫了一句“相爷”,翟修就道:“钱副使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吏部已经下放他当知县了,过了年就上任,不会留在户部碍你的眼。”
许恪:“……”叫那样的人去当一方父母官,他能治理好一县百姓?翟修是嫌这个天下还不够乱么?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许恪沉默地做完事,就被翟修打发出去了。彼时已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他去大厨房领了饭,才回自己的房间里。
但是翟修却没有用晚膳,而是趁着宫门还没有下钥,又匆匆忙忙入了宫。
若不是那位大人执意要他第一时间就去见许恪,查明许恪的动态,他也不会在宫里办公到一半就急着出宫。但是折腾这一趟,翟修并不觉得累。
许恪到底还是他们自己人。
……
仁安十五年二月,朝廷增加兵力,去镇压各地的乱军。没隔太久,捷报就频频传来。同一时间,太子在西北边关对高昌的大战,也节节胜利。
阴了一个年节的天,似乎终于开始放晴,仁安皇帝也终于有心情继续修道了。
如此一来,翟修自然不必夜夜在宫里办公,那个隐藏在背后的蛀虫组织也开始重新活跃起来。
……
只是好景不长。朝廷的镇压过于惨烈,起义军的反抗也愈加激烈。
等到了仁安十五年五月,起义军已经攻占了大营朝半壁江山,隐隐有了分庭抗礼之势。整个南方的州县,都已归于起义军之手,不受朝廷管制。
当歌颂起义军的民谣传到京城的时候,仁安皇帝一病不起了。
这个皇帝自继位以来,于治理天下并无半分功劳,成日沉迷修道。谏臣如何苦劝他都不听,一度扬言大营朝国富兵强四方来贺,他便是不上朝也不会亡国。
现如今,真的要亡国了,这个潇洒一辈子的皇帝,才知道害怕。
他夜夜梦到自己的父皇指着他鼻子骂,说祖宗大好的江山,他连守成都不会,就是养一头猪也比他强。仁安皇帝在梦里瑟瑟发抖,犹如小时候偷懒不肯读书时,被姜帝师告到先帝面前,他父皇咆哮着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的样子。
夜不安寝,惊惧过度,一来二去的,仁安皇帝就病了。
这病势汹涌如排山倒海,太医们每天都擦着汗战战兢兢地开方子。但谁都知道,陛下这病,是心病,光喝药,是不起什么作用的。
这日大臣云集于龙榻前探病侍疾时,内监总管卫祁悠悠开口道:“既然陛下这病是乱军闹的,那挫败了乱军,江山一统,陛下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进宫侍疾的诸位大臣:“……”这不是废话吗?谁都知道陛下病在哪儿,可这不是拿乱军没辙吗?
见没人吭声,卫祁又道:“既然朝堂上的诸位大臣,没有法子能收拾得了乱军,奴才出个主意,诸位大臣们莫见怪。”
毕竟是在龙榻前,侍疾的列位大臣忍住没吭声。卫祁这才慢悠悠道:“太子殿下不是在边关用兵如神么?何不把太子殿下召回镇压叛民?”
此言一落,有人刚想说太子还得和高昌人打仗,如何抽得了身?
就听见翟修拍手称妙,并道:“殿下在边关已有威名,且高昌人也已尽数赶回自己的领地,此时召殿下回京,最合适不过。”
连翟相都如此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反对什么,也都附和起来。
其实关注边关局势的人,自然知道此时召太子回京,并不妥当。太子费尽心机布置一场,只求与高昌决一死战。此战毕,高昌亡国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再扶植一位高昌皇族的没落王子称王,从此以后,高昌就是大营的附属国了。大营西北少说几十年都不会有战事。
这中间的利弊,是个人都看得见。
也因为如此,所以叛军虽然闹得厉害,翟修又多次暗示,就是没有人提议召回太子。
反正大营朝一时半刻也亡不了,等太子收拾了高昌人,转个头自然能空出手收拾乱军。
哪知这件心照不宣的事,被一个老太监说了出来。
卫祁不过一个内监,说他没见识也有可能。翟修却不同,他毕竟是一朝丞相,要是连这点轻重缓急都分辨不出,也坐不得这个位子了。
那翟修的心思,就十分值得细究了。
左不过是怕太子权势过大,功劳过大,日后回朝会分他的权,夺他的势,就像去年的定国侯一样。
第 61 章'一更'
翟修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仁安皇帝又病得快死了,两个人一拍即合,立即以天子的名义,连着下了三道诏令,命太子班师回京。
六月末,太子率领拱卫京城的数万精兵回到朝中。
他去时带走了十万精兵,半年后带回九万有余,伤亡折损并不大,由此可见太子殿下用兵之神。
兵将到京的那天,天气毒热,翟修领着文武百官出城相迎,仁安皇帝也想来,只是他病体不便出行,便将自己的车辇送来,还千万叮嘱翟修,一定要让太子乘坐。
太子自然不肯,一番推辞后,陛下的车辇在前行走,他骑着马跟着车辇之后,以示恭敬。翟修等诸位大臣坐着马车,跟在太子身后。
许恪品阶太低,没有出城迎人的资格。只混在户部的官员里,挤在人群中,看到了同样骑在马上的戚无为。
半年未见,戚无为看着像是黑了一些,整个人气势也隐隐有些变化,多出些生人勿近的味道。
他骑着马距许恪越来越近,肃着表情,头不转,眼神却四处飘着。奈何人太多了,他像是没找到一样,过了一会儿,就微微低下头。许恪心里着急,恨不得蹦起来叫他,可他做了官,要时时注意仪态,自然是不能跳的。
急中生智,许恪揪了一个身上的荷包就朝戚无为丢过去。
荷包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被戚无为用手一捞,抓在手里。同时他抬起头,目光直直锁住人群里的那个捣蛋鬼。许恪脸上已经挂上大大的笑容,戚无为唇角也微微勾起。
恰在此时,一朵绢花砸向戚无为。
接着荷包,帕子,绢花,团扇都朝着戚无为飞去。
许恪一懵,意识到自己方才丢荷包的举动,给诸位姑娘做了一个不好的示范。
原本挤在两侧,姑娘们空有一腔热情,无处释放,被许恪一提点,当然争先恐后地丢小物件,以示情意。
太子领的一众将军里,只有戚无为长得最好看,姑娘们砸起他来也最舍得。那一个个贴身物件,像是姑娘们的一颗颗芳心,漫天飘向戚无为。
许恪脸都气绿了,待看到戚无为一个也没接,全都躲开时,心里才舒服一些。
他身边的姑娘们一个个小小惊呼着,似乎在可惜没被砸中。许恪忍不可忍,凶巴巴问她们:“你们不知道那马上是谁吗?他就是京城姑娘最不想嫁的定国侯世子!”
结果他一说完,其中一个姑娘又是一声惊呼,道:“定国侯世子原来长得如此俊美,早知道他是这般模样,哪个姑娘不肯嫁他?”
她旁边的姑娘也道:“说起来定国侯世子真是良配,家中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孤身一人,也无兄弟姐妹拖累,自己也立得起来,像他这么年轻的将军,大营朝可找不出第二个了。可惜我订了亲,不然就让我母亲托人说一说媒。”
先头的姑娘道:“我是没订亲啦,可定国侯世子身上还有孝,两年内都不能婚配的,再过两年,我年纪就大了,我母亲必然不肯的。”
她朋友道:“那还真是可惜,要是能先定下来,过两年再成亲就好了。”
许恪作为定国侯世子的正牌男友,站在一旁听姑娘们意淫自己未来的老攻,个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他继续凶巴巴道:“你们不知道定国侯世子是个断袖吗?!”
本以为这个杀手锏就能击败情敌了,谁知姑娘们却坦然道:“知道呀,可男的又不能生孩子。他总要传宗接代的吧?还能不娶妻?”
许恪:“……”竟无言以对。
他都忘了,这个时代的姑娘们是最为可怜的,嫁人不是以感情为基础,而是衡量各方面利弊的选择。戚无为喜欢男人对她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触犯底线的错误,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爱好,是比喜欢女人还让她们放心的爱好。
有了这点插曲,许恪后来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