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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寻思着怎么回答，小丘已经轻轻巧巧的接过了话茬：“我妈今年春节大概不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小丘歪着头笑了笑：“毕竟养活一家人很不容易。”
舅舅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小表弟咯咯笑着去抓他的胡子，他弯了弯嘴角，勾出一个略自嘲的笑容：“唉，看来今年又逃不过了。”
这个我倒是知道。
每年年夜饭，催婚已经成了我姥姥家的保留节目。
至于对象，当然是我舅。
我舅舅和小姨同龄，小姨都生了二胎了，他还是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单身人士。姥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平时舅舅不在身边，最多也就能打个电话念叨，过年的时候全家齐聚，一个个轮番上阵对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别说是舅舅，我这个吃瓜群众都听得头疼。
“不想听就早点儿找个女朋友。”我建议道。
舅舅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想找，感情的事能勉强吗？我也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啊。”
我正待开口，舅舅伸手薅了一把我的头发，说：“小孩子家家，管这么多，迟早要秃了。”
我转口道：“那也是舅舅先秃，您还是趁着没秃还能靠脸吃饭之前赶紧把自己销出去吧。”
舅舅不理我，转头看向小丘：“小丘啊，你说说，顾欢这婆婆妈妈的性格，是不是比舅舅还老气横秋？”
小丘眨巴眨巴眼睛：“舅舅还年轻。”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来：“没事就过来帮忙包饺子。”
舅舅往沙发上一缩，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带外甥，我不去。”
我妈乜了他一眼，朝小丘招手：“丘丘宝贝儿，姨姨教你包饺子。”
肉馅已经拌好了，拿勺子舀上满满一勺，填进饺子皮中间，一按一挤，一个又白又胖的饺子就新鲜出炉了。
小丘看得目不转睛，我妈笑道：“看明白了吗？”
小丘诚实的摇头：“没有。”
“我来教他。”我把我妈挤到一边，揭了张面皮放到手里，“崔女士您就去忙您自个儿的吧。”
崔女士笑着横我一眼，嘱咐道：“别欺负小丘。”
“哪能呢。”我说。
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宝贝他还来不及。”
等她背对着我们开始忙活，我往小丘边上靠了靠，站得更近些，咬耳朵道：“晚上带你去放烟花。”
小丘正舀了肉馅往饺子皮里填，闻言抬起头看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什么时候买的？”
“买年货的时候，今天顺便带过来了。”我不满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你都不关心我。”
小丘小声道：“对不起嘛。”
我轻轻哼了一声，从背后抓住他的手，带着他把饺子皮捏好，放到白色的瓷盘里：“你看，这不就会了吗？”
饺子圆滚滚的，肚皮都要撑破了，我打量了一下，评价道：“就是肚子有些大，馅有点儿过。”
小丘重新拿了张饺子皮，放上肉馅，举起来给我看：“这样呢？”
“差不多。”我说，“我去找几个硬币来，都给你包。”
第54章
把洗干净的硬币放到饺子里包好，小丘又忍不住担心道：“要是煮散了硬币就掉出来了吧？”
我把他面前的瓷盘拖到自己跟前，在饺子边缘捏了捏，安慰道：“肯定不会散的。”
“真的吗？”小丘眨了眨眼，伸出右手在我脸上飞快的摸了一把——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故意往我脸上蹭灰。
我心里微微一动，扣住他的手腕，顺势把他压到整理台上。
小丘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顿时窘迫道：“别……门没关。”
他的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面粉，衬得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生动，嘴唇红润而柔软。
让人——想要把它变得更红一些。
厨房的门大敞着，我妈出去的时候没关，客厅里交谈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还有小表弟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犹豫片刻，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得失，决定还是晚上再算账。
心里这样一想，手上力道就松了松。结果小丘刚好挣扎着想直起身来，我这边一松手，他力气没收住，又踉跄着往前一扑。
我伸手一接，正正接到怀里。
“大庭广众，投怀送抱。”我凑到他耳边，笑道，“宝贝儿最近很热情嘛。”
小丘抬起眼睛，我抢在他说话之前在他唇上嘬了一口，松手站直换上正经表情一气呵成。
他呆了片刻，摸了摸嘴唇：“假正经。”
声音压得低低的，唇角扬起，眉眼带笑。
年夜饭很丰盛，大鱼大肉，满满当当挤了一桌。分量还特别足，光是骨头汤就炖了整整一锅。
小丘一直有饭前喝汤的习惯，不管是什么汤他都爱喝上一小碗，而且他的表情总让人觉得他碗里的东西一定特别美味特别好吃，每次在家吃饭我妈都特有成就感。
所以他现在捧着一碗炖得奶白的汤慢慢品尝的时候，连坐在他左手边的王佳乐小朋友都忍不住好奇：“沈哥哥，很好喝吗？”
王佳乐，我表妹，刚出生就被我嫌丑的一孩子，今年九岁，不像刚出生时那么丑了，可也没遗传到我小姨的美貌，长得像她那个相貌平平的爹。
小鼻子小眼睛，眉毛淡得拿块橡皮就能擦干净。
“特别鲜，尝尝吗？”小丘冲她眨眨眼。
王佳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汤在桌子另一头，小丘站起来给她舀了一小碗，我轻轻顶了顶他的腰，说：“我也要。”
每年姥姥家就今天人最多，热闹，一顿饭连吃带聊，姥姥从十几年前的事说起，顺带着把一群小辈小时候的糗事都拿出来遛了一通。连我妈上学时把别班男生给打了被请家长的事儿都抖出来了。
末了我姥姥还感慨道：“那会儿总觉得老二以后指不定就去当大姐头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老师。”
我妈道：“那都是以前了。再说了，要不是他们总欺负小姑娘还总被我撞见我也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
小丘小声道：“听起来好酷。”
“还有更酷的。”我和他咬耳朵。
“什么更酷的？”王佳乐好奇道。
我有些诧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人们津津乐道的“嫌弃梗”，王佳乐从小就有些怕我，连大过年的都绕着我走，一开始我妈还以为我背着大人欺负了她。我死不承认，她才将信将疑的跑去找王佳乐求证，回来之后和我说：“乐乐说你没欺负她，只是你长得太凶神恶煞，她害怕。”
我：“……”
“她还说，每次和你说完话，晚上都要做噩梦。”我妈毫不留情的补刀。
我：“……”
刨去我复杂的心情不谈，总而言之，这就是个从不主动和我说话，被我喊一声都仿佛天要塌了的小姑娘。
我才看了她一眼，她就一脸害怕的藏到小丘身后去了。
我：“……”
小丘：“？”
我无奈的收回视线，专心调侃小丘：“那个被我妈英雄救美的小姑娘，你猜不出来是谁吗？”
小丘迟疑道：“……我认识？”
“你认识。”
“……我妈？”
“机智！”
“可是……符合条件的就这么一个……”小丘弱弱的说，“猜不到才有问题吧……”
身边传来一声闷笑，我偏过头去，舅舅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哈哈道：“这个烤鸡又脆又嫩，你们也尝尝。”
我毫不客气的抢了个鸡腿夹到小丘盘子里，小丘低头看了一眼王佳乐，问道：“佳佳吃鸡腿吗？”
王佳乐小朋友冲他甜甜一笑：“谢谢沈哥哥。”
小丘笑眯眯的把鸡腿夹到她碗里，“不用谢。”
我郁卒的扒了口饭，小丘悄声道：“说不定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我想了想，觉得还真的挺有这个可能的。
舅舅插嘴道：“当然见过了，雪云姐生你的时候守在产房外边的可是我姐。你刚出生的样子我们都见过。”
“丑吗？”小丘问。
“刚出生的小孩不都一个样。”舅舅说，“我们欢欢刚出生的时候比乐丫头还不如呢，没足月，又小又皱，说是只没毛的猴子我都信。”
我：“……”
小丘笑得前仰后合，我磨牙道：“舅舅！”
舅舅道：“怎么叫得这么甜？”
小丘顺口道：“因为是糖做的呀。”
舅舅大笑：“顾欢？榴莲糖吧？”
“……”我冷漠道：“舅舅，这就是你三十好几都娶不到老婆的原因。”
舅舅：“……”
吃过饭大人们聚在一起开了两桌麻将搓，王佳乐一直黏在小丘身边，跟个小尾巴似的。
连被我瞪了好几眼都揪着小丘的衣摆不肯放手，怯生生的躲在他后边，悄悄探出头来看我。
“好啦，不要和小孩子斤斤计较。”小丘牵起她的手，笑道：“带她一起玩就是啦。”
王佳乐牢牢抓着他的手，细声细气的说：“沈哥哥，你真好，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excuse me？
“等你长大沈哥哥早就结婚了。”我恶狠狠道。
王佳乐往小丘身后躲了躲，拒绝和我说话。
小丘瞅着我直笑。
我又不能真对她动手，实在拿她没办法，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从房间里把烟花拖出来，找舅舅要来打火机。
“先放哪个？”我把箱子打开，让小丘挑选。
小丘把最大的那个搬出来放到一边，又挑了一个长方形的烟花搬到庭院里，说：“先放这些，等到十二点，再放这个最大的。。”
明亮的焰火在漆黑的天际映照出一片五光十色的瑰丽光芒，连洁白的雪地都似乎在这样的绚烂中染上了色彩。
小丘仰着头注视着天空，光影在他漂亮的面孔上变幻，他的瞳仁像黑水晶一样剔透，倒映着漫天的花火。
我悄悄的扣住他的另一只手，和他并肩站在台阶上。
一门之隔传来麻将碰撞的声音，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门外是寂静的飞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开始下雪了。
“沈哥哥，我想玩这个！”王佳乐从箱子里翻出一盒仙女棒，瞅着他的眼神像摇尾巴的小狗。
小丘好脾气的说：“好呀，那我们就玩这个。”
他点了一根仙女棒，小小的烟花刺啦刺啦的冒着火花，照亮周围的方寸之地。
王佳乐拈着根还没点燃的仙女棒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挨在一起不多时就燃了起来。
于是被火光点亮的地盘又扩张了一小片。
王佳乐高兴极了，举着点燃的仙女棒在台阶上来回跑动，带出一条绵延的光线。
“真可爱。”小丘突然开口道。
“你最可爱。”我说。
我随手拿了根仙女棒，也凑过去就着他的焰火点燃，不长的仙女棒已经差不多燃到了尽头，很快就熄灭了。
留下被烧灼过的灰黑残渣。
我把刚引燃的仙女棒塞到他手里，挑了个小型的烟花，单手拎着，另一只手牵着他，拉着他一起走到庭院里。
“你来点一个。”我弯腰把烟花放到地上，“点完我们一起跑。”
小丘笑了一声，依言凑过去，小心翼翼的用燃着的地方去点引线。
等我拉着他窜回台阶上，烟花才慢腾腾的喷涌出一束流光溢彩的焰火。
小丘侧过脸庞，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像糖果一样，甜滋滋的，我忍不住屏住呼吸，轻轻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
“沈哥哥，你们在做什么？”王佳乐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小丘受了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差点被箱子绊倒。
我伸手拉住他，等他站好了才松开手，转身看向王佳乐，理直气壮道：“你沈哥哥被沙子迷了眼睛，我给他吹吹。”
王佳乐抬头看了我一眼，绕过我去拉小丘的手，细细道：“沈哥哥，我给你吹吹好不好呀？”
小丘尴尬道：“已经好了。”
王佳乐仰着头看他，有些失望的“嗯”了一声。
小丘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点了点自己的左眼，说：“不过吹一吹肯定会更好。”
王佳乐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又期待的看着他：“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小丘伸手揉揉她的头，对她微微一笑：“佳佳真棒。”
第55章
烟花放得差不多，姥姥喊我们进屋看春晚。
实际上我对春晚兴趣并不大，往年除夕基本上是陪着长辈坐着，抱着手机偷偷和小丘聊天。今年人就在身边，顿时觉得这是我看过最有意思的一届春晚。
快12点的时候牌桌上的众人收了工，我妈过来问我们要吃几个饺子，小丘自告奋勇的跟着去煮饺子了。
我也想跟过去的，结果被舅舅拉壮丁去收拾牌桌和满地果皮纸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佳乐牌牛皮糖马不停蹄的跟了过去。
“你看看你，眼珠子都要黏过去了。”舅舅把没吃完的果盘收到一起，扫帚扔给我，“煮饺子有那么好玩么，快把地给我扫了。”
我扫完地又出去把垃圾倒了，一推门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伙人已经围着桌子开吃了。
我拉开空位坐下，小丘把一碟白生生的饺子和蘸料盘放到我面前，说：“特意给你留的，快尝尝看。”
我夹了个饺子蘸上酱，一口咬下去唇齿间都是鲜美的汤汁和肉馅。
“很好吃。”我说，“你包得真好。”
小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是大姨的馅料做得好才好吃的。”
连着几个饺子入腹，顿时吃了个半饱，小丘端着碗慢慢吃着，不时抬起眼睛看我两眼。
“慢点吃。”他小声提醒我，“万一吃到硬币吞下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