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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荣醒来后,晒了几天太阳,待寒气消退,他又活蹦乱跳了。
但果真与其他人被送回来的祭品一样什么都不记得。老鸨也绝口不提那事,还将言荣装作新雏原价□□。倒也欢喜。
□□之后,言荣的性子便沉了,跟老鸨也不再逆着来。
偶尔老鸨也试探性的问他,去了叔伯家之后发生了什么。言荣便会面露不解,他连叔伯来过这件事都不记得了。
入夜,山脚下,安静的小村落。家家火烛将熄……
一个黑影窜入小村,将平静搅得天翻地覆。他口中念叨着不清不楚的语言:在哪里,在哪里,莎,在哪里。
无知的村民听不懂,这是在浪费时间,可这个人就是不肯死心……他异常的烦躁,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尤其碍眼……
他手里攥着铃铛,一直想要摇晃出从来就有存在过的声响。
还给我,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这是掩藏在无数哀嚎下的绝望的乞求。
一直在远处旁观的男子欣赏着那一片血海。
那是神的杰作。
殊不知他自己也将在未来的某一年里,惨死于‘杰作’之手。那个时候他可是连一句赞叹的话都说不出来,眼中除了恐惧,什么也没有剩下。
男子并不知道自己犯下怎么的恶行,他此时的眼中只有崇拜嗜血的欲望。
又一个六年过去了。
当年最弱小的他,灭掉了一个接一个的对手,坐在教主之位兀自狂嚣。
他早已学会了齐魏的语言。还为自己取了个中原名字。濮阳桀。
他不满足于西域的武学,这个天下,强者生存。他的眼光瞄向了中原,他一直喜欢又讨厌的地方,他喜欢那里人,因为他们长了一张和莎很像很像的脸,他也讨厌那里,明明那么辽阔,却连个一模一样的人都没有……
一模一样,他要那个一模一样的,差一分一毫都不行。
想要入主中原,就必须要弄清楚中原的局面。
江湖中,所有人都对他这个外来的,神秘的教派十分警惕和好奇。各方势力有人想要拉拢,有人作壁上观,不动声色。
齐魏两国割据中原,势均力敌,长达百年之久。武林中人也各持一词,各有考量,本就混乱不清的江湖,不介意濮阳桀这一条小鱼将其搅得更混浊。
魏国的小皇帝,年纪尚小,易受蛊惑,齐国的皇帝继位不久,但其逼宫夺位的行为方式却与濮阳桀如出一辙,既然是同一种人,他又何必去讨一身嫌呢,濮阳桀对究竟该深入哪面,心中早有侧重。
可是意外的事,齐国的小王爷不知是怎么找到他的,陪着他游山玩水,他的心思濮阳桀一眼便看穿了。但并未说破,他不接受也未拒绝,他倒要看看这位齐国小王爷为了笼络他,究竟能拿出多少筹码,以此,濮阳桀也可探出齐国的深浅。
濮阳桀只身前往上京,他便是以一个江湖中人的身份前来拜访。
小王爷好玩乐,自然选择了一个风花雪月的地方招待他。
濮阳桀的口味不挑,他也是个玩惯了的,晋王便将这里的头牌招呼过来。
“叫荣儿。还有那个曲溪。”小王爷这样命令。
不多时,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款款而来。濮阳桀瞄了一眼,中原人在他眼中长得差不多一个样子,他并没有多少在意。
然而那边的晋王却认得出来,濮阳桀见晋王一惊,那神情是没有想到是那人出现在眼前。
看来晋王心有所属。
谢殷虓其实就是一顺嘴念出‘荣儿’二字,但当关荣站到自己的面前时,心中的期待忽然被打破,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想的是另一个荣儿,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言荣。
但晋王也只是一秒的晃神,下一秒便笑了起来,论气度相貌,这个关荣绝对拿得出手。晋王爷便欣然接受,一把将关荣搂抱怀中。
濮阳桀静静地瞧着,小王爷脸上的变化。心中明了三分。
这时老鸨慌慌张张:“王爷真不巧,曲溪被张大官人请去上席了,您看言荣可好?”
“你叫他来做什么……容鹿不在吗?”小王爷手一紧,不禁弄疼了怀里的人儿,那人微微皱眉,并没有发出声响。
濮阳桀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七分,他为自己斟满一杯,真想看看是何人让齐国王爷种下情思,以后说不准另有用武之地。
老鸨应和道:“容鹿在,王爷稍等。”
“慢着,王爷哥哥,我想见见这言荣可好。”濮阳桀如此说道。
王爷一顿,道:“……言荣没有容鹿好。容鹿长得颇为异域,你见着了一定喜欢。”
“在下见够了异域人,也想换换口味。”濮阳桀见晋王如此推脱,玩心骤起。他暗下决定不仅要见这个言荣,他还要玩他,还要当着晋王的面玩,到时候晋王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容鹿又白又滑……言荣庸脂俗粉一个……”晋王道。
关荣在一旁笑起来:“王爷口是心非,前两日您还与言哥哥……”
晋王冷眼扫过去,关荣立马噤声。
“去请那位荣儿。”濮阳桀笑意盎然。
言荣画着妆容,回头看一眼杂役:“林哥你这回确定是叫我?”
“是的。”
“不是关荣?”
“关荣已经去了,王爷两个都点了。”
言荣抿了下唇,将上面的脂膏抹晕开:“王爷今晚要两个人?”
“哎呦不是,王爷身边还有一位客人,看起来位江湖侠士……王爷请你是去招待那位公子的。”
“江湖侠士……”言荣不禁浮想联翩,满怀期待。
“快走吧荣弟,一会儿来催,妈妈就该怪罪我了……”林哥催促道。
言荣忙回过神,翻箱倒柜:“等一下,等一下,江湖侠士我就不能穿这身了……你等我换件衣裳……”
“那你快点啊……”林哥焦头烂额。
门口,老鸨对姗姗来迟的言荣剜了一眼,上手拧了一下言荣的脸蛋:“磨叽死你得了,王爷点你,还敢怠慢,端架子也不看看时候。”
言荣赶忙将老鸨的手拍掉:“粉,粉!脸上粉都要你拧掉了!”
“你给我仔细点。”老鸨叮嘱道:“王爷的贵客来头也不小,看样子,王爷还挺重视,你把他服侍好了,听到没有?”
“是。”言荣勉强道。
言荣一进门,第一眼便见到王爷的贵客,言荣朝他微微一笑,转眼便向王爷拘礼道:“言荣见过王爷,公子。”
濮阳桀握着酒杯,久久无法回神。
“我不要神,我要他”
“还给我!”
“在哪里!”
“莎——”
久远的音容与眼前人重合。
“嗯这位是濮阳公子,你好好招待……他……”
言荣正认真听王爷的嘱咐。另一边的客人忽然打断道:“你把眼睛闭起来。”
?
众人怪异。
言荣不明所以,可还是听话得将眼睛闭起来。
许久没有下一步命令,言荣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望向这个古怪的江湖中人:“公子?”
濮阳桀忽然站起身,将言荣一把抱住。
言荣一惊,却不敢动弹,他以为这是外域礼节,便任由濮阳桀抱着。但言荣明显感觉到这个客人的手在抖,连他的声音都似乎微微颤抖:“我要他,王爷哥哥,我要他。”
王爷见如此情形,虽心有不爽,但为笼络濮阳绝,只好应承下来。
“神终于把你还给我了。”这人在耳边说了一句言荣听不懂的语言。
言荣听不懂,却异常的熟悉。
他抱住言荣,不许言荣离开他半步。不知为何,在被这人抓住的一刹那,言荣竟有一种格外怀念之感。
言荣对异域的事知之甚少,和这个新来的客人不知该聊些什么,他十分尴尬,便瞎找话题道:“公子,您是西域人?”
“嗯。”
“公子,西域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
“?”这还怎么接话啊!言荣强装淡定:“公子的家乡风景一定很美吧?”
“很美。”
“那是什么模样?荣儿从来没去过外面……”
濮阳桀搂紧他:“那是你从来没有睁开眼睛……”
“???”撩不动撩不动……言荣甘拜下风,他连这人说的话是啥意思都不懂,这让他怎么好好服侍……可是眼看着王爷都和关荣滚上床了,他这边连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个人就抱着他,看着他,说什么话都接,接的话却是言荣听不懂的……
言荣泄气,可是这人又是王爷请来的,言荣又不敢辜负王爷的一片心意,言荣想了想,要不先上床,之后再唠吧。
他正这样想着,这人手上的铃铛一晃,惹起了言荣的注意,他低头看着:“公子,你这铃铛好漂亮,可是从家乡带来的?”
“……”濮阳桀顿住,目光闪烁。
言荣并没有注意到,他只低头瞧着新鲜,自道:“花纹看着新奇,是蛇吗?只是……只是这铃铛的声音是不是太小了点……若不仔细听,荣儿都听不到呢……”
濮阳桀收紧怀抱,缓缓道:“……一模一样……”
后来的事,就这样悄然开始了。
第18章 前缘细作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家丁跪地求饶。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活着有什么意思?!”男子歪头,一刀将跪在地上的人批成两半。
男子挠挠鼻子:“下一个。”
“大人,大人,大人求你,庄主从来不让我们这些下人接近藏书阁,我们连残竹简都没见过……”一个年迈的老人跪在地上乞求道。
“唉,可怜。人老了就要这么丑……真碍眼。”男子剑刃反转,寒光乍现后,老人的头颅便滚落地上。
“大人,大人……”一个家丁跪着爬了过来,吓得鼻涕横流,抱住男子的一条大腿:“大人,小的是新来的,进庄没几天,小的不懂,放过小的吧。”
男子笑嘻嘻:“好啊好啊。你给我背一遍三字经,我就答应你……”
家丁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三字经啊。怎么,你不会背吗?”男子将剑插到土里,自己则用剑柄伫着下巴,朝抱着他大腿的人眨眨眼睛。
“会,会,人人人之初……”家丁吓得哆哆嗦嗦。
“嗯……接下来呢?”
“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
“嘘——”男子忽然放低音量:“那就不要叫哦~”
话音未落,他抽出剑身,朝家丁横刀劈来。
却在离脖子只有一寸远时,被家丁接住。跪着的家丁两指捏住剑刃,就像捏住一只虫子那么容易。
家丁嘴中念念有词:“嘘——那就不要叫哦~”
“嘘——那就不要叫哦~”
“嘘——那就不要叫哦~”
他在模仿男子的语气,甚至于说话的腔调。
男子惊骇,他既无法继续劈下,也无法将剑从他的手里抽回来:“你是何人!”
家丁忽然抬起脸 ,朝他歪头一笑:“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家丁从袖口里滑出一柄短剑,直刺入男子的胸口,并向里深深剜下去。
男子已死,身体躺在地上抽搐,家丁捡起他的剑,披起他的斗篷,换上他得意的笑容,高高兴兴地走上他来时的路。
地下宫殿里:
“明机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男子笑嘻嘻地回应,他的剑上提挂着两个血淋淋的包袱。
“这两个大逆不道之人,已替您铲除。他们一个又老又丑,另一个连三字经都不会背……”男子连连叹息。
“没有人起疑吧?”
“没有,没人见过我的样貌。”男子一脸玩世不恭。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等候本宫下一步指令。”
“好。谨听殿下教诲~”男子将反贼的头颅扔到地上,便一步三晃的走出宫门。
大殿里的另外三个人不禁感慨:“这是明机?还是曾符?”
“太像了,老臣也与那曾符魔头打过几次交道,虽他从未露过脸,但就单凭明机这般背影气质,也不差分毫啊。”
“明机此次不仅将曾符魔头除掉,而且还将曾符手下的精绝余孽一并铲除,可谓大功一件。”
“那曾符养的那群精绝武士呢?”
“精绝武士从来只听曾符的号令,而现在曾符是明机……”
“那帮武士看不出吗?”
“曾符从未在人前露面,连声音都是腹语……明机只要带上曾符那张青鬼面具,连被曾符亲手养大的精绝武士们都察觉不出端倪。”
“殿下……明机一生都在模仿他人。可他自己究竟是何人?只要他想他便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潜入任何一个地方……”
“或许‘明机’也被他顶替的了……”
“殿下想想,此人不可怕吗……”
“无妨……明机只冒充从未面世的人……他的那张脸从来没有变过……”
“……这,可信得过?”
“除了那身皮囊,明机的一切都是假的……”
“本宫是该庆幸,这皮囊出自我魏国。”
暗室里,明机扎起头发,模仿起案几上的公书字迹。
齐国,礼部少侍郎,裴方静,字重简,小名敏之
寒窗苦读,深入简出,不善言辞,心慈面善,与外界隔绝多年,家中无父母,只有一外公还在朝中做官,但二人也只是在他襁褓之时见过一面。
三月初八放榜中举,五月十五上京赴任。
喜食桃酥,桔梗,八喜粥,口味清甜,偏咸;喜灰,紫,白三色;对三史,星象,地理极有研究,咬字轻且缓,左利手,但右手使筷……
一天夜里,裴方静正整理行囊,准备明早启程到上京赴任,忽然门口嘎吱一声,他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