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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每月朔望,开府的皇子可进宫看望母亲。通俗点说就是初一十五可以进宫找娘,还不用担心撞见爹。因为这日子,皇帝应是在皇后宫里。当然,亲王等级的皇子另有特权,随时进宫不提。
七月初五是静妃生辰,靖郡王萧景琰这月可以进宫三次。
安郡王萧景霖一次也不想进宫,宫里又没他娘。
十五日摊在七月里就成了七月半,中元节,没娘的安王还是进了宫,在太皇太后灵前跪了一天的经。眼看日头偏西,麻着腿略瘸的走出来,黄昏逢魔,一阵阴风打着旋儿迷了他的眼,不知不觉走到废宫门口,揉好了眼,略顿一下,装没看见一样继续瘸瘸的走了。
蛛网堆积,曾经金玉堆砌的长乐宫,宸妃去后,废成了禁地。
萧景霖没魂儿一样继续在宫里晃,颇像是趁中元从地府跑出来的幽鬼,晃着晃着,一下撞了柱子。
柱子说:“这是做的什么,好好走路!”
萧景霖捂着撞疼的鼻子,眼里冒酸水好久才看清柱子的真面目,只见他七哥站得笔直,谁知是不是衣裳里面塞了钢板,怎的这样的硬。
“……怎么哪儿都有你……”萧景霖小声说。
靖王说:“我还想问你,怎么跑到芷萝宫来了?”
忽而药香扑了满鼻,绿荫绕绕,正是芷萝宫。
萧景霖刚想说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这就走,抬头看见静妃娘娘站在一旁,许是他七哥看完母亲要出宫,静妃出门来送。于是放下捂鼻子的手,规规矩矩行了一个晚辈礼:“静娘娘安好。”
静妃亲来扶他,双手温暖,一如旧日时光。
景霖鼻子依然疼,眼泪汪汪,看得静妃好笑又心疼:“景琰真是该打,瞧把你弟弟撞的,来,好孩子,跟你静娘娘进屋上点儿药。”
于是安王八跟着他七哥的亲娘进了门,还得意的白了他七哥一眼。靖王也不好接着出宫,只得跟了回去。
没肿没破的,就是有点儿红,那药膏是静妃自制,清清凉凉透明且轻薄,涂上眼看的就消了红。静妃小心翼翼的替他揉着,细细的端详,末了居然还捉住手,探了一下脉。
靖王在一旁看着只觉牙酸,虽然这母亲是自己的却楞让他想起了慈母多败儿,那边静妃收了药罐,已一叠连声的让人把点心装一盒给安王带上,萧景霖还笑嘻嘻撒着娇挑三拣四,这个要那个也要,他嘴里抹蜜一样甜,直哄得静妃答应专门给他多做点心,连新制的花茶都装了一匣子。
临出门,这不老实的眼尖看见小几上摆一本书,书皮洁白挺阔,显然主人十分爱惜。他好奇的拿起一翻:“咦,这不是苏先生的书吗?批注全是他写的,七哥借来的?苏先生的字如他人一般的有风骨,静娘娘你看——”
他随手指着一处,拿到静妃跟前:“——是不是一种霁月清风之感?”
那页的地理风光,描写的是一处瀑布,位于溱潆府。
静妃就着他手一看,略一犹疑,进而笑了:“果然好字,真是那苏先生写的?”
她问字,眼睛却看着景霖,于是萧景霖也一眨不眨的与她对视:“当然是他,除了他,谁能写成这样?”
靖王终于受不了他腻歪:“好了,眼看太阳要落山,再不出宫时辰就过了,景霖,你点心装好了?”
安王道:“不够,静娘娘这儿,我呆再久也不够的,你知道什么呀!”
这是人家的亲娘,你问人家知道什么。
安王出宫满载而归,两大盒子点心,一大匣子花茶,塞的满满,沉得坠手。
然而这喂不熟的白眼狼并没有常常造访芷萝宫,夏季炎热他就窝在府里不出门,冰摆了满室还嚷嚷热。及至立秋后天气渐渐凉爽才从凉阁里出来,接着往苏宅跑。
九月初,一夕之间东宫禁封,蒙大统跑的不见人影,无明旨无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
萧景霖正被他苏哥哥押着写策论,异想天开的让一个没养过马的人写新马政,只让他绞尽脑汁的剽窃中华上下五千年,心中把要推行新马政的靖王骂了无数遍。正暗骂着,那厢报誉王来访,安王不躲不避,只把自己刚写的一页纸揉了,重写了一章楼台赋。他写这个应心得手,到誉王进门,洋洋洒洒上百字已跃然纸上。
誉王见他也不惊奇,只道:“景霖也在,父皇上次还说你学问大有长进,想来苏先生功不可没。只是……”
安王八特别识趣儿,把笔一放:“誉王兄来的正是时候,一直写字可憋死我了,我去找飞流玩,王兄和苏先生谈正事,还请多谈些时间,让我闲会儿吧。”
誉王看他猴儿一般跑出了书房,作为兄长反要向苏先生赔礼,只道我这弟弟自小被惯坏了,苏先生辛苦云云,言辞恳切,甚至显得比靖王情真意切的多。
安王八追着飞流跑,轻身功夫甚为俊俏,飞檐走壁的一丝动静也无,跟着飞流三钻两钻,饶过誉王在的外书房钻进了内室,听得铃声微微,只得放飞流进了密道报信,自己在园子里继续扑腾,待誉王走时接受了五哥一翻语重心长的教诲,才耷拉着脑袋回书房,看苏先生打开密道,放出蒙大统领和他七哥。
“我们在说,水牛的事。”
萧景霖一口水呛住,咳了半天。
“……七七七,七哥!我发誓不是我说的!”
靖王白了他一眼,连梅长苏也白了他一眼。
梅长苏无奈:“的确也与安王无关……是……郡主玩笑间提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与静妃娘娘成功接头√
水牛梗√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靖王晋位亲王的消息传到安王府时,萧景霖正对着一桌子的瓶瓶罐罐。他把几只毒蝎子慢条斯理的磨成粉,方对信使说:“知道了。”
面前小炉里文火熬着药,他把蝎子粉徐徐加入,又盖上盖子,慢慢看着火。
绛红的亲王袍服,金线绣了四爪的龙纹,他从小便见过,幼时被那人抱在怀里,见得比父皇多的多。
长兄如父,靖王兄,我看着你,我在这里,看着。
靖王晋封亲王月余,十月秋收,各地奏表报上,五州灾情严重,民不聊生。这赈灾的肥差,却因私库中拿出三万两白银的口头承诺,归了誉王。
“哦,对了。”梁帝似乎临时想起,“把景霖也带上,让他跟你出去见见世面,涨涨眼界也好。”
萧景霖被这突如其来的肥肉砸得有一些蒙:“父皇……这我跟着添什么乱啊!”
誉王一副疼爱弟弟的贤德模样:“怎能说是添乱呢,教导幼弟本就是为兄的责任,这次赈灾虽说是车马劳顿,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景霖,这可是好机会啊。”
梁帝也哈哈的笑:“看你五哥多疼你,景霖啊,这次,父皇偏心你,让你偷你五哥的功——没点儿明面上的功劳,你想在郡王的位子上呆着不动啦?”
户部尚书沈追在侧,只觉心中一片冰冷。灾情刻不容缓,这边誉王当做肥差不说,连君王都是未出征先表功,竟把这千万灾民的性命,作为纨绔小儿荣宠的跳板,令人寒心。万幸是老天有眼降下晴天霹雳,岳州知府给誉王送礼民怨沸冷,万民书承至御前,不得不换了靖王主理,只是这蹭功劳的小纨绔,却是撵不走了。
赈灾队伍远去,誉王禁足在府,砸了满屋的支离破碎。
“他这次赈灾回来,再加上两颗王珠,可就是真的和我平起平坐了……”
谋士秦般弱道:“不止靖王,看陛下的意思,连安王这次回来,也是要晋亲王位的,这般荣宠绝无仅有,殿下就不担心?”
誉王嗤笑一声:“萧景霖?那,才是真正的不足为惧。”
“可陛下这般的宠幸法——十五封王,百依百顺要什么没有不给的,安州刺杀陛下震怒血流成河,还是头次听说就封的皇子还有再住回宫里去的!这不到加冠之年就要封亲王,就算是陛下念着先祁王宸妃的旧情,终是太过,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
誉王不屑哼笑:“是啊,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这还说明不了问题?呵,安州刺杀,下毒伪装暴毙,安国公这烂点子出的,正戳在父皇心口上。安王……哪怕他现在就七珠加身,你就当是死后追封,没什么两样。”
安王还不知道这厢有人说他和死人一样,他看着真正的死人,紧皱了眉头。
五州大荒,饿殍遍地。
靖王治下清正严格,众人对这个明摆着不干实事来蹭功劳的小王爷自然没工夫多理会,只寻了几个妥帖人跟着照顾好,只求他不添乱。
不添乱的小王爷带着他的人满山遍野的晃,旷野有尸数十具,曝于天地,蝇虫滋生臭不可闻,萧景霖不嫌脏,却是细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那尸首不远处便是河水,水甚污浊,似有异味。
萧景霖沉吟半晌:“叫沈大人来见我,要快。”
忙得抽不开身的沈追听说这纨绔王爷要见他,心里直呼添乱却不得不理。及见了小王爷,看那堆尸体,心下明白大半:“殿下,这处是堆放尸体是不妥,臣这就让人好生处理了,眼下灾情紧急人手未免不足,望殿下勿怪。”
安王说:“沈卿所言甚是,只是本王唤卿前来,另有原因……这河里的水,怕是喝不得了。”
安王萧景霖,文不成武不就,唯通岐黄。
旷野的饿殍,不只死于饥荒。
“凡瘟疫,萌于秋冬,发于春,灭于夏。眼前正是初冬,居然已有了苗头,灾上如果加了瘟病,不堪设想。”
后几日安王亲查灾民情况,配一药饮命名“正气汤”,设药堂于粥棚旁,定时发放于灾民。同时清理河道源头,制药净化饮水。一干事务繁杂却丝毫不乱,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只是这么一来,多了药材上的开支,银钱便有些捉襟见肘。
看着沈追愁苦的脸,安王一笑:“沈卿怕什么,本王府里常年赏赐不断,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虽比不上誉王兄,五万两白银,本王还是拿得出来的。”
螭龙银袍,人立如玉,虽尚年幼,但只站在那里,便能压得住阵脚。
沈追重重跪下,给安王磕了三个头。少年眉目如画,温颜而笑:“我为万民,自是应当,哪受得起沈卿这一跪。”
靖王眼看着,一时恍惚,那声“祁王兄”,不经意间,便脱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看!安王八这次居然帅过了三秒!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两月赈灾过后,到返程,已近年关。
回程途中,萧景霖接了一只信鸽,那鸽子不知谁训的,十分暴躁,就着安王殿下尊贵的手,就啄了一口。灾情平复,靖王也有心情和他弟弟开玩笑:“鸽子这般看不惯你,怎么,你欠药王谷钱了不成?”
疫情突然,朝廷一时凑不齐药物,萧景霖自掏腰包财大气粗,直接找上药王谷,当下齐了物资。其间信鸽来来往往的,都是他亲自接送,众人也都习惯了。
景霖把鸽子送来的信揉在手心:“是啊,我欠了他们的。”
眼下正经过安州,安王府邸近在眼前,诸人车马劳顿,已离王都极近,回程也不紧着这一两天,安小王爷便尽了地主之谊,将众人迎入府中,沐浴修整,待回复些元气,再行上路。
虽然一年多前萧景霖被捉回京城就没放回来过,这王府依然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看这府中规制,树下秋千架,湖边冰嬉场,俱是小儿玩乐之所,不觉令人好笑。
至晚间,靖王与沈追一处,正写朝廷奏报,忽有悠悠之音,夜里寂静,传得极远。
“这谁在弹琴?”靖王笔锋一顿。
沈追侧耳:“听声音来处,似乎是安王殿下。”
虽是武将,身为皇子也是六艺皆通,靖王安静听了一会儿,不禁皱眉:“他小人儿一个,怎的一咏一叹,皆是愁。”
话音未落,那边好像听见了一样,曲子一转,要多明快有多明快,最后竟弹出了些靡靡之音。
沈追呵呵而笑:“安王殿下真乃妙人,下官佩服得紧。”
靖王道:“顽童一般,终日只知道胡闹!”
沈追笑容不变:“靖王殿下至今,难道还觉得安王殿下是纨绔小儿么?”
经此一行,谁人仍觉得他是荒唐王爷?只是心中都道可惜,若无祁王当年旧事,这小主子,未必不能一飞冲天。
靖王笔尖的墨滴花了纸,自嘲一笑:“我宁愿,他永远天真不知事,便是做个纨绔又何妨?”
那萧景霖正在弹琴,十指连心,流出的尽是些青楼艳曲,面前摆着两张字条,一张来自药王谷,另一张,却是红袖招的红姑娘寄来。
“……新妹于宫,多言无益,般若无情与尊连,捉妖仙难辩。妾身无缘,惟愿君安……贱妾蕊歌绝笔。”
琴弦砰然而断,抽在手上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红艳艳的滴到那素娟上,似为蕊歌流的泪。
“欢场无情,蕊歌你何苦……”滑族的男子绵软无用,女儿却刚烈得很,蕊歌是红袖招的妓子也是秦般弱的心腹,这封晦涩模糊的信,寄出便断了她对姐妹的忠义,怕是已经自我了断,香消命殒。“枉我一装十来年,究竟是哪点在你那里漏了破绽,竟知我如此……”
安王把手指含在嘴里,舔净血迹,看靖王房里仍亮着的灯光,暗道这一夜,怕是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