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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仅是他来到陆家的第二天,对方却已将他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了。
陆归兮叹气,先前陆辞瑜拿来的纸笔墨砚还在他的房中,他取了墨执了笔,沉思半晌才写下数行字,每一个字都精心思考半天生怕写错一个,墨都不敢沾多了唯恐滴在晕开布上。
陆归兮懂的字不多,他打小就被清云帮老帮主捡去,学的都是打架杀人的本领。原本懂的字就没比林迟多多少,现在能写出东西看懂东西还是那孩子突然“大发慈悲”教的。
小皇帝其人,打小就聪明世事又通人心,若是被他在字里行间看出一点不对……陆家和阳宁村就别想消停了。
发了这么条空布过来,明显就是要听他的解释。
时间一晃即过,待陆归兮绞尽脑汁措辞完毕将布条塞回竹筒中将燕隼放飞后才反应过来已至巳时了。他本就住在人家的家中,要是因为自己耽误陆辞瑜的事就不好了,草草归了下东西便进了灶房做饭。
待到陆辞瑜一行人归来后就见院上烟囱中有炊烟升起,隔得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食物的诱人香气。陆归兮听到声音出门来看,他腰间系了块布,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陆辞瑜和林迟都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做饭这么好。
当然在陆公子眼里是一万个比不上林迟的。
陆归兮冲着几人点了点头算是见礼,又转身进了灶房忙活。
陆辞瑜摆好桌子,林迟进去端出锅内热着的饭菜,里正又取了些度数极低的新酒,这一餐就算是开始了。
盖房的地虽然位置偏僻但就在村里,用过了饭一行人率先赶去那里。
说来也巧,新房的选址在村北山下,他选中的开荒地则恰好处于另一座山脚,可能今生真的是与山有什么缘分吧……陆辞瑜有些感慨。
新房选址那处地官府早就划分好了,只是碍于偏僻没人愿意购置而已。两个差役仅是重新确认了下大小,开具了份文书让陆辞瑜拿着去官府办理地契就好,真正麻烦耗时的是山脚的荒地。
新地开荒先是要测量大小,再根据地质土壤环境等因素划分出上中下三等,每种地由于等级不同要上缴的税数也不一致。
陆辞瑜那处地除了位置尴尬剩下真没什么好挑的,若不是冒着一年收成随时可能毁于一旦的风险早就被抢破头了。
两个差役忙了半天终于测出大小,十几亩的面积,轮到报地的等级时却为了难。
他们两个悄悄商量半天,这才定下四亩为上等,其余全部中等的地种分类。陆辞瑜自然是连连道谢。
过了这么半天他也明白过来了,并不是他运气好遇上了两个好的差役,而是二人来前有什么人特意交代过了,甚至有可能……他们是被特地挑选来此的。
陆辞瑜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值得被这么关注。李籍官在镇上是个人物,但他还没厉害到有权力指定人来这么个村子测量地,何况他虽重视陆辞瑜,但也不足以重视到这种程度。
那位将军?可从饭间不着痕迹套到的话来看,那个将军今日清晨便动身启程回到边关了。到底是镇守一方的将领,边关片刻离不得人,哪有时间在这里久呆。
镇子的官兵悄无声息统一离去,先前的紧张压迫仿佛是场错觉。
薛钰?倒不是不可能,不过陆辞瑜刚给他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还有精力安排人嘛?
陆辞瑜摇摇头,将一切压在心底。
差役又出了份文书,详细记录了地的位置种类面积,让他到时去官府过了手续。又强调了下垦荒前三年不用缴税的福利,眼看着天色渐晚就要离去。
陆辞瑜将两张文书叠好递予林迟,想着再留一下二人。不过眼看着天色渐晚也没能留成,只得从袖中取出两个小小的荷包塞在人掌心。
差役们这次倒没再推迟,掂了掂重量道谢收下,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里正叹了口气:“这下可没法改了……好端端的怎么就选了这么块地呢。”
他显然也极不认同。
陆辞瑜笑:“无事的,您看我哪里像个懂种地的样子啊,还不是要林迟去种?这我哪里舍得啊。”
“左右前三年也不用缴税,有这三年的时间秀才功名早就考下来了,地本就在我的名下,又可以免税节下一大笔银子。”
“我想着找村里人打打短工,帮我种地收地就好,哪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能凭着官府给秀才的补贴银两过活。”
“当然也要托着里正叔叔帮着留留心,帮我看看哪里还有合适的。”
里正点头应下。
陆辞瑜本想着顺便问问买山的事,不过他最近似乎有些太过张扬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做人要低调,他这段时间外露了不少银子,着实危险。
来日方长,日后再议吧。
第32章 林榕
不过半月陆辞瑜便进了镇子办理了正式的更地文书。
手中握着两张地契; 陆辞瑜与林迟心里都安定了许多。回了房一如先前想要塞给林迟保管; 林迟又是连连拒绝,无奈只能被他放回空间。
心里的小计划又被勾上一条; 陆辞瑜心里满意的很,做事情都多了不少动力。他进了院子,正巧见到林迟与陆归兮窝在一起头靠着头翻看着什么; 两人靠的极亲密。
“看什么呢?”陆辞瑜上前不着痕迹将林迟揽在怀里。
“魏叔前几天去县城看他儿子; 堂弟就托他给二伯娘捎些东西,这些是给你的。”
陆辞瑜对这个“魏叔”有些印象; 好像也是当时和里正一桌的汉子中的一个; 三十几岁了; 家里的小儿子与林阳一同在县里读书。
他翻了几下; 有些惊讶。
里面多是一些县学里使用的书籍和往前几年的秀才试题,由林阳自己着手抄好装订成册。陆辞瑜这几天琐事杂多; 自己都快忘记了还有考秀才这回事,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有心的。
林家不算特别富庶,供林阳读书花了不少银子。他们这种书生一张纸一块墨都要算计着用,冷不丁寄回来这么厚的几大本也不知道用了攒了多久的钱。
陆辞瑜不想占这孩子便宜; 他也不差这些银子; 心里盘算着待到年节时定要还回去。
林二伯娘可能是被陆辞瑜和林阳的警告吓到了,派来送东西的是林楣。她本想冲着林迟耀武扬威一番; 万万没想到开门的是陆归兮……被那双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凝结着寒冰的眸子冷冷扫过; 磕磕巴巴的没等说完话就悻悻跑走了。
林迟笑眯眯跟他说林楣害怕的模样; 听的陆辞瑜有些好笑; 没想到陆归兮这种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他归了归桌上书籍正要抱进房里,陆归兮问道:“你要考功名?”
陆辞瑜点头。
“历年试题都放在地方府库中,凭人这么一点点传递太费时间了。况且夫子们的教导比自学有用多了,不考虑下去县学进学吗?”
陆辞瑜摇摇头,握住闻言明显有些紧张的林迟的手:“我清楚自己的斤两,取个庠生生员的名头还好,要再往上考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去县城读书的确是好,不过我又不方便带着林迟去。我整天对着书本倒好,他人生地不熟的整日拘在屋中干坐着吗?”
不是没有带着妻子或夫郎进县里读书的,为夫者专注学业,另一方便在家里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不过这跟娶个粗使婆子有何区别?陆辞瑜也不希望林迟变成脑中只有家务的家庭主夫样子。
虽然看林迟一门心思围着他打转心里会充斥着说不尽的满足感。
他本来就内向,更不能闷着了。
他的小媳妇儿性子又偏胆小,去县里镇里逛一逛能开心不少,真要常住反而会被陌生环境局限的不安。陆辞瑜若真去了怕是要忙着温书和县学里的考生夫子拉进关系,万一忙起来忽视了林迟怎么办……若是这样哪怕真的考中了也得不偿失。
“要是不带林迟……我一天天只顾着想他了。整天担心他吃什么穿什么,有没有忙到累到,哪还有心思看书啊。”
林迟直愣愣看他,陆辞瑜深情回望。
陆归兮面无表情,只觉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二人边上怎么看怎么碍眼。干脆道:“你如果要题可以和我说。”而后转身便回了自己屋。
果然还是他的小木人最好。陆归兮感叹道。
陆公子宣誓了自己的主权,牵着林迟的手美滋滋回了屋。
秋收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村里除了地极多或者劳动力稀缺的几家剩下几乎已将粮食全部收完,一捆一捆的稻杆堆在田边,打谷声音此起彼伏遥遥可闻。
陆辞瑜与林迟商议了一下,决定现在就开始发布招人开荒的消息,等秋收结束后直接动工。
他的地不过十几亩,寻十个人几天就能垦完,不过又因为地处山脚,陆辞瑜想着围上一层厚厚的坚固栅栏,这份工时便要平白增加许多。
还有他的房子也是,陆辞瑜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搬家,一堆东西挪来挪去的着实累人。他又想着把自己的房子稍加改造一下,不着痕迹融些现代物品进去改善一下生活,一旦盖好了搬进去了这辈子就不打算挪窝了。
房子的设计图被他和林迟改了许多次,陆辞瑜估算了下用料数量,着实不少。盖房不是一日能成的事情,提前订好青砖石料都刻不容缓。
他在脑中过了圈认识的村民,最后草草定下几人,心里大约有了个数也不着急了。
童生试约在来年四月,现在正是秋天,还有小半年的时间。陆辞瑜有一堆事要忙,复习实在是有些吃紧了。
但种种事情他又脱不开身,虽然可以放开手让林迟去做,又舍不得让人离开视线。
仔细思量不禁有些为难。
林迟和陆归兮都是哥儿,混在一堆盖房的汉子里着实不便,到时大家累极了热狠了打个赤膊撸个袖子都要避讳。陆归兮倒是不介意,可陆辞瑜要考虑下村里人的想法啊,陆归兮名义上还是他的嫂哥儿呢。
他在村子里也没什么熟悉的足以交付信任的人帮忙监工……
陆辞瑜撑着下巴,毛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在没沾墨,不然恐怕会甩出一地墨点。
他垂下头,笔尖沾了沾砚台墨汁,抬腕刚要写字,院外大门再度被人扣响。
陆归兮住的那间屋离大门最近,不同于陆辞瑜与林迟的卧房要隔了整一个院子,故而大多数时间都由陆归兮出来开门。
陆归兮与里正见了礼,意外发现几日前见面时还神采奕奕的中年人竟瞬间苍老了不少,他心里惊诧,扬声唤了陆辞瑜夫夫出来。
里正的鬓边本就有几丛白发,不过他精神面貌极好,平时很少被人注意到。
陆辞瑜整日忙着山里家中两点一线抽不开身,里正自己家也有地要收,还要忙着处理村中借农具借牛等的磕磕绊绊杂碎琐事。他与林迟去了几次,对方夫妇二人都不在家,陆辞瑜后来就再没去过,想着等秋收后再说。
近半个月没怎么联系,今日再打眼一看对方眉眼间尽是遮不住的疲态,本应是明辨不疑之年却已隐隐有老态横生之像了。
林迟匆忙给人搬来凳子让人坐好,陆辞瑜又倒了杯糖水摆在他的面前:“您这是怎么了?”
里正垂下头,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
陆辞瑜与林迟对视一眼,也不多问,给他留一个组织语言的时间。
“陆……陆小子……”。里正缓缓开口。
“你那地和房……是不是也该找人垦荒打基了?”
陆辞瑜点头:“正是,我刚刚还与林迟商量着又要麻烦里正叔叔呢。”
“不麻烦,不麻烦的。”里正连连摆手。
他喝两口水,沉沉嗓子又道:“我……我家的榕小子回来了。”
“我想着让他去你那里干活,不用给银钱,管他中午一顿饭就好。”
“你要是不方便、饭也不用供的,可以让他回来吃。”里正又匆忙道。
陆辞瑜一愣,林榕?
他听林迟说起过,林榕是里正与慧婶婶唯一的孩子,也是二人的老来子。他打小就踏实能干,为人又憨厚朴实,陆辞瑜一听就给对方打了个标准的农村汉子的标签。
林榕这人上尊父母下爱幼小,极重孝道听话,可谓是里正一家最大的骄傲。但这人几年前却做出了件轰动全村的事。
他偷着和别村的一个丧夫的哥儿好上了,死活要入赘进对方家里做上门哥婿。
里正当时就怒了——他儿子这么好的人,村里什么人配不上?怎么就选中了个寡哥儿?还是个带孩子的!
里正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慧婶婶也不知道哭过了多少场,林榕就是一门心思死也不回头什么都不听,后来听说对方村子要将那个哥儿沉河,干脆就连夜收拾了行囊自己搬过去了。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忤逆父母。
这下事情彻底没有了挽回的余地,里正从那以后再没主动提起过这个儿子,林榕后来带着人回来了一趟也被他拒在门外,他只能逢年过节托人稍些年礼回来。
这事一直是里正一家的不可说,今日他怎么突然提起了?
里正叹了口气:“榕小子的那个夫郎……冬天时有了孩子。”
“前几天他突然回到家里,说他那个夫郎出了意外惊了孩子,现在已经……难产去了。”
第33章 招工
陆辞瑜与林迟俱是被惊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