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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那边也没心思关注当作闲棋信步走的四位美人,薛逊推辞朝廷拨款的折子一上去,朝廷就炸开了锅。据说皇帝当场就砸了书房,怒斥薛逊“不识抬举”。
其他人看薛逊推辞也有些迟疑,难道这笔银子烫手到薛逊不敢接。后来薛逊“我家不差钱”的言论一出,众人才放下心来。好吧,不能和财大气粗的薛家比,有银子,谁还嫌多呢?众人心安理得的收下朝廷拨款,也不是所有势力都目光短浅,只想着捞银子的,也有想建设封地,现在有朝廷出银子,他们乐的收买民心。
朝廷接着又发了一道诏令,提醒诸人在皇帝登基之时曾大赦天下,宣布废黜徭役,所有工程不得在民间征调民夫,要自己想办法完成。诏令提醒大家不要知法犯法,勿谓言之不预,若是犯法,皇帝不会轻饶。
看样子好像是皇帝不甘白出银子,要为难一下他们,这些人面带微笑,这点儿小手段哪里为难的住。他们麾下有大量的辅兵,这些辅兵占着兵的名号,事实上就是民夫组成的运输队、后勤队,正式军不能牺牲的时候,还要充当一下炮灰队。由他们来修建工程,还省了一大笔开支银子呢。
事情好像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两年都没出问题,人们开始嘲笑薛逊胆小怕事,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薛逊不置可否,他也在兴修水利,不仅不用朝廷给银子,而且把工程都外包出去,交给商业性质的建筑队来办。不用士兵、不用辅兵,更不是徭役,直接用上了商业手段。没有违反朝廷的政令,当然投进去的银子不计其数。
等到全国开始热火朝天的兴起修建热潮的时候,皇帝又下令征调“精兵”。旨意上说现在全国都在修建,人手吃紧,征调各地府辅兵帮助工程建设。写做辅兵读做民夫,皇帝给他们的官方称谓是“精兵”。反正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也是修建,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是修建,而且朝廷征调“精兵”还要给一笔钱,又不阻止他们修成回乡,相当于白赚一笔。各方势力再没有不满意的,只觉得皇帝已经把他们当成臣下,把这天下当成他的天下,不吝财帛支持建设。
旨意在薛逊这里又碰壁了。薛逊上书回复,说他治下根本没有辅兵,朝廷旨意说的是参与建设的辅兵要抽调为精兵,他治下没有,无法抽调。
人人都好打理,就薛逊是个棒槌,皇帝又专门下了一道旨意,抽调“城中少年”“乡间少年”,其实就是把在城里乡野游荡的流氓、浪荡子之类的打包给他。江西治下富裕,已经开始滋生这类刺头,明其名曰“游侠”,实际上就是城中乡里一害。
薛逊马上上书请罪,说皇帝误会他了,他治理百姓劳心劳力,成果斐然,江西境内绝对没有这种坏人。顺便还和皇帝科普了一下江西的政策,男子六岁到十五岁之间强制在乡学进行集中教育,用圣人言教导他们的思想,规范他们的行为,当然教育的重点是忠君爱国,沐浴陛下天恩。乡学也是薛逊的发明,皇帝还想这两年江西籍贯的考生越来越多,没想到薛逊居然用这样的阳谋,皇帝能下旨说办学校不好吗?少不得咬牙认了。
薛逊就是这么一粒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铜豌豆,任皇帝手段万千,他就是不让他治下人口流出,户籍制度之严格,全国瞩目。
第71章 薛逊列传
“精兵”的离开,并未引起波澜,对于体格健壮、没有家室的人来说,离开故乡去京城打工并不是为难的事情,反正这些浪荡子在哪里都是打劫为生;对各地势力而言,这也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反正皇帝照常给军饷粮草,又有“精兵”补贴,他们乐的赚钱。
只有薛逊不为所动,任何时候异于常人都是引人注目的,也许皇帝想探一探薛逊的底,以康嫔薛氏升为康妃,请家人相见庆贺为由,召薛逊进京。
薛逊当年敢进京,如今又有何惧,薛蟠已是总角之年,江西一切尽在掌握,薛逊放心大胆的走了,就连薛王氏都没有多嘱咐一句。
入京觐见,再见皇帝,薛逊突然觉得时光过得真快。当年霸气外露,气质冷峻的帝王,如今已经变得儒雅内敛,仿若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而今收入剑鞘。看着无害许多,当然,若是有人胆敢冒犯他的威严,这柄宝剑不介意让人见识他的锋利。
也许是薛逊看的时间太久了,皇帝诧异问道:“薛卿看什么呢?”
“陛下恕罪,陛下威严日盛,臣一时恍惚。”薛逊拱手施礼,不经帝王允许直视龙颜实在冒犯。
皇帝哑然失笑,“薛卿也学会说好话了。”
“臣素来只说实话,若是听着好听的,肯定是事实更好的缘故。”
皇帝这次是真笑了,一向桀骜的薛逊居然也有柔声软语的时候,真是让人惊讶。皇帝可不认为这是他的什么威严,江西依旧不在他的掌控中,薛逊有恃无恐,却能说出这等话,皇帝心情颇好。这也就是薛逊了,从未对皇帝有过温言,而今突然听到一句半句,皇帝忍不住勾了了勾嘴角。别笑看这个动作,做了这些年的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能勾勾嘴角已经是西洋景了。
薛逊可恶,但本事总是有的,皇帝尊重这份才干,惠及康妃。“薛卿替朕镇守江西,劳苦功高,康妃在宫中一直颇为牵挂,今次康妃升位,朕请你来帝都见她一见,以慰她思念亲人之苦。”皇帝深情道,眉目间全是对康妃的情深义重。
“陛下仁慈,康妃娘娘必然感念,臣也铭记于心。”
“薛卿家中可好?”
“多谢陛下垂问,一切都好。老妻贤惠,儿子活泼可爱,女儿端庄大方,甚好。”薛逊没有提薛越和薛家三房,一副独夫模样。
皇帝努力找话题,薛逊却油盐不进,皇帝也不生气,只吩咐內侍道:“朕要宴请薛卿,去请康妃来,见见她哥哥。”
“陛下恕罪,此乃议事正殿,处理国政之所,后妃不敢僭越,臣亦不敢在此求见娘娘。”薛逊赶紧推辞。
“你呀,就是太小心,按民间的说法,你还是朕的小舅子呢。”皇帝打趣道。
薛逊猛然跪下,道:“陛下言重,臣惶恐,不敢僭越。中宫娘娘安在,没有妃妾兄长以国舅自居的道理。”
皇帝无趣的撇撇嘴,不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薛逊也太会冷场了。“薛卿就是这般古板,这才是老成谋国之态,朕心甚慰,哪里回怪罪。起来吧,就把宴席改在昭玉宫。”
昭玉宫虽然名字温柔,但并非后妃住所,乃是前廷宫殿,平常帝王用以招待贵宾,宴请使臣。
薛逊看皇帝不给他找麻烦,才麻溜爬起,唯唯诺诺请罪,随着皇帝起驾往昭玉宫而去。
“薛卿一路赶来颇为辛苦,赐轿。”皇帝临上龙辇之时丢下一句,没等薛逊推辞就走了。那早就停在那里的轿子摆明了是早有预谋,薛逊看轿子没有违制,从善如流坐了上去。皇帝既然要施恩,薛逊也乐的配合。
皇帝和薛逊到昭玉宫的时候,康妃薛氏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妾见过陛下。”康妃婷婷一礼,皇帝赶紧伸手扶住,“爱妃不必多礼,瞧瞧,谁来看你了。”
“兄长。”康妃福身,薛逊赶紧推开,拱手作揖道:“娘娘折煞微臣了。”康妃已是君,薛逊在明面上不会让人拿到把柄。
薛逊刚才打量了康妃一眼,只见她穿着妃位宫装常服,杏黄色上衣,交领窄袖,绣蟒纹鸾鸟,深红色下裙,亦是彩绣辉煌。大约是为了展示康妃圣宠正浓,身上披挂了许多配饰,行动间环配叮当,头上虽未戴凤冠,可簪、钗繁复,一片珠光宝气。
早就说过康妃是个聪慧的女人,这些年,其他各方势力送上的女人,进宫初封是什么位分,现在还是什么位分,只有降等,没有升迁,她能顺利晋升为妃,是前朝薛逊不受控制,皇帝施恩的原因,更是她举止得当,得皇帝欢心的缘故。
康妃一礼一唤,语气自然,没有泪流满面仿若在皇宫受了莫大委屈,也没有神色麻木,好似怨恨薛家。一举一动合乎礼仪,又带着亲热,完全符合皇帝今天举办“家宴”的用意。
双方叙礼完毕,入昭玉宫分席落座。酒菜早已就位,皇帝举杯道:“薛卿,朕敬你。”
“不敢,臣敬陛下。”薛逊端起酒杯,开始了“应酬。”
薛逊刚放下杯子,侍立在皇帝身边的大总管边小碎步过来拿起酒壶道:“老奴给薛公斟酒。”
“公公客气,您是天子仆役,非臣下所能指使,请您放着,我自便就是。”
“薛卿啊,早说了不用这般客气。”皇帝劝道。
“臣不敢僭越。”一句万金油的理由,薛逊车轱辘话来回说。
今日薛逊拒绝皇帝的次数太多了,皇帝就算有心拉拢,薛逊这般生硬,皇帝也不是抖m,心中不愉,摆起脸色来。
“你这奴才笨手笨脚,还不退下。”康妃轻斥一声,温柔请示道:“陛下,说好了是家宴,自然只论亲戚,不乱君臣,陛下让他们来裹乱做什么,妾为陛下和兄长执壶便是。兄长也不必推辞,小妹就算做了皇妃,依旧是你的妹妹啊,陛下金口玉言,今日可是家宴。陛下,您说是吗?”
“是极,是极,那便辛苦爱妃了。”皇帝雨过天晴,抚掌赞道:“爱妃果然贤惠。”
康妃娇羞脸红,低头不语。
“如此,臣却之不恭,劳烦娘娘了。”薛逊在见面后第一次和康妃有了眼神交流。
皇帝和薛逊不着边际的说些风土人情,各地风物,现在皇帝想收回在江西的大权,薛逊却死死把持权柄,男人间的谈话少了权利这个话题,可说的就不多了。
在好几回把天聊死之后,看不过去的康妃请旨传了歌舞进来。丝竹声一起,薛逊就全神贯注的欣赏宫廷舞乐去了。心中长出一口气,再也不用费尽心思找话题了。
吃过酒菜,又赏歌舞,皇帝在薛逊身上耽搁了一上午,这对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已是难得。
“朕前朝还有政务处理,你们兄妹好不容易见面,叙叙旧才好。”皇帝酒足饭饱,准备起身退场。
“宫妃外男自当避嫌,娘娘侍奉陛下,为家国尽忠,臣深感荣耀,并无他言叮嘱,只请娘娘保重身体。”薛逊起身行礼。
不待皇帝说什么,康妃就回礼道:“也请兄长保重。”
人家都已经告别过了,皇帝能说什么,无奈带着薛逊又转回正殿。废话今早已经说的够多了,没有话说皇帝只好打发薛逊出宫。
皇帝从前朝拉拢不了薛逊,本想从后宫着手,用“亲情”打动他,没想到他根本不接茬。也是,康妃不顾半路认的义妹,还是主母身边丫头出身,能有什么感情。
皇帝又赏了一大堆东西给薛逊,无奈让他回江西了,仿佛此次召他入京,果然只是为了庆贺康妃升位一般。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的过下去,没想到薛逊刚回江西,皇帝就发出圣旨,斥责南方多地地方官“专恣不法,属邑不治”,大白话来说,这些地方官不但自己是不法之徒,治下郡县也未能大治。皇帝是个讲道理的人,即便臣下犯了这样大错误,他也没有直接夺职,而是派遣一批知县,到地方帮助治理。
这些知县却不是寒门学士或者低阶翰林,而是一批朝堂实权派:左赞善大夫(从七品)、屯田员外郎(七品)、监察御史(八品),都是位卑权重的人物,常年陪侍在皇帝身边,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这些地方官往日进京觐见的时候,还要往这些人口袋里塞钱,请他们帮忙美言几句呢,现在居然全部下放为七品知县。
自来京官大三级,更何况这些天子近臣。他们到任地方的时候,就是当地实际掌权者也要临郊亲迎。这些知县一到地方便开始指手画脚,指出治下总总不合适之处。县令负责收税,从此地上稅银与他们无缘;县令负责缉盗、刑名,一到任就开始重审案件,此时做官谁是清白的,只要有“彻查”二字,总能查出些毛病来。这些县令可是“钦差”,有先斩后奏之权,顺手就咔擦了许多不法之徒,赶巧被咔擦的都是当地掌权者心腹。税收、司法都是区域治理权利的象征,这些“高级”县令飞速架空了当地掌权者。
掌权者是傻子吗?就任由这些文人耀武扬威,不加以打击?
怎么打击?大义皇帝占着,君父有命,臣下不能违抗。最关键的是他们保障自己当兵权早已是空中楼阁,他们治下的辅兵早已被皇帝拉去建设水利工程。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辅兵”,可去京畿那种繁华之地,正兵也眼红啊,正兵反过来讨好辅兵,要买他们的身份名额。这些乱象当初掌权者也是知道的,可从未放在心上,不管正兵辅兵,他们的“精兵”都让皇帝忽悠去背砖头了。连体格健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