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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他说。
就站在南玙身边的海德听见了这一声极轻的声音,然后他就感觉到那些不知从哪儿来的,侵入脑海的精神力波都不见了。就好像嘈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说话的学生们一瞬间静默。
他看了一眼南玙,突然间明白了那些偶尔出现的带着某种意念的精神力波就是远古人鱼们的交流方式。
“难产的是一条现代人鱼,有人能给我一点建议没有?”
“没有。”
“我们物种不同的。”
“不了解。”
听着重种们一个接一个甩锅,南玙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尾巴。
“无效建议就不用说了。”
“不然给你你问问暮奈?”安菲道:“那边混种人鱼多,和现代人鱼应该有什么共通点吧。”
“可以。”南玙点头。
人鱼车开进了消毒室,接着进入产房。刚进门,眼前的景象就让南玙三观碎了一地。
“你们为什么不让他待在水里?”
产床上的人鱼其实严格来说是躺在营养液里,但是那薄薄一层液体在南玙看来和搁浅没什么区别。
“这种时候怎么能下水?”
“他甚至不能自己游泳。”
两个主治医师头也不抬地反驳道。其中一个感觉这说话的声音陌生,转头看了一眼,表情僵在了脸上:“远、远古人鱼。”
南玙双臂环胸:“第一次听说人鱼不能游泳的,长见识了。”
“我们现代人鱼当然没办法和远古人鱼相比。”一条正在安抚正在生产中的帕特的花斑人鱼冲着南玙生气道:“如果你是来看热闹的,就请出去。”
“孟遥。”海德立刻上前道:“阁下正在替我们询问碰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询问?他自己都不知道?”孟遥语气嘲讽。
“我是雄性,我要知道才很奇怪。”南玙瞥了他一眼,伸头去看正在生产中的人鱼。
这条人鱼光是看起来状态就很不好,他双手紧握着,胸口小幅度的起伏,口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鱼尾因为痛楚而不断挣扎,尽管保护措施已经做得很好,脆弱的鱼尾仍然撞出了伤痕。
他腹部挺起的幅度不算太大,在南玙的认知里,这个蛋算是比较小的,生殖腔开了一道缝隙,能看到一点点白色的蛋壳。
产床上人鱼一声突然拔高的呻吟让所有人的表情更加凝重起来,紧张的气氛在产房里蔓延。
这个时候,南玙接了个电话。啊不对,是接到了一条喊话。
“让他下水,给他编制一个美梦。我让其他人鱼带点双生树的叶子来。”
说话的是程司宇,南玙:“……”翻了个白眼,一尾巴掀翻了产床,卷起的水浪将帕特带到了边上的水池。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也跃进了池水中。
加入了营养液的水池黏腻腻的,南玙皱了皱眉,伸手托住了正向下滑的帕特。
人鱼的歌声不是谁都能听见的,特定的歌声只为了编制被引诱者一个人的梦境。
拦住了惊慌的人鱼医生和满脸怒容的孟遥,海德指了指帕特舒缓下来的脸色:“你们看,他的表情没有那么痛苦了。”
“是精神力安抚吗?”一个人鱼医生疑惑道。另一个医生看了一阵摇了摇头:“光安抚有什么用,还泡在水里,这不是乱来吗?”
孟遥一把冲到水池边吼道:“你在干什么!快把他放下!”
“你确定?”南玙毫不犹豫地松手,躺在他怀里的人鱼立刻滑了下去。孟遥赶紧跳进水里,吃力地去扶帕特。
“你最好别把他吵醒,连续地编织梦境伤脑子。”南玙看着孟遥叫唤帕特的样子,给他提了醒。结果对方一副深仇大恨地样子看过来,刚说了个开头:“你——”就被打断了。
一个强大的、带着可怕威慑力的意念猛然扫过。就像是呼啸而至的海浪,在面前扬起了百丈,下一秒就要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但凡有点精神力的人或是人鱼都被这恐怖的意念压地喘不过来气,大多数人此时的动作都是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南玙却出奇得清醒。他在铺天盖地的威压下准确找到了意念的起源,仿若朝圣般对着那个方向出身地望了一会儿,直到这意念消失才侧头整了整头发。
嘴角带笑,整理发丝的南玙美的不似真人,可惜,被吓趴下的现代人和现代人鱼无缘得见。
沉浸在梦境中的帕特有惊醒的征兆,南玙为他加强了梦境。顺便发了一条世界喊话:“海若醒了?”
今天第二次炸锅的大海里很快传来回信。
“没有,大概是翻了个身。”
“666,大佬翻个身和渡劫似的。”
调侃了几句后,安菲一条“也有可能是被你的难产吓到了。”碾压全场。
银尾们的轻声低笑让南玙背后腾起一身冷汗,总觉得她们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
第12章 主祭的回忆
在惊恐过后,双生树的叶子终于送了过来,一起被带来的还有两条雌性混种人鱼。“护送”她们过来的是金尾柏伊斯。
当然,两条混种可能觉得那不叫护送,而是挟持。
英俊的金尾人鱼再一次来到了中央岛,人类方一眼就认出了这条半个多月前制造了巨大恐慌的人鱼。
雷切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又一次见到了这条金尾。
柏伊斯浑然不知远处的机甲里有个人类正对他朝思暮想,上了岸随手用娟纱在腰上一围,手里捏着个贝壳就朝里走。
围上来的安保面面相觑,在这条金尾面前,他们总有一种被压地抬不起头的感觉。
“您的快递到了,有人签收吗?”柏伊斯用长途无线通话拨通了南玙。
南玙看了一眼仍旧一片混乱的产房,回复道:“你走进来吧,给你标记地图了。”
“额,我还带了两个拖油瓶。”
“什么?”南玙疑惑道:“你还带了什么?”
柏伊斯搓了搓手:“老大翻了个身,重种以下的人鱼吓都吓死了,谁来给你送快递啊,所以距离最近我就光荣地担任了快递员的工作,顺便带了两个混种雌性。”
“怕是抓了两个混种吧。”南玙揉了揉额角,无奈道。
“怎么会呢?她们都是自愿的,对不对?”柏伊斯对着两个混种雌性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两条雌性混种人鱼哆嗦着连连点头:“对对对。”天哪,谁敢说不对啊?
南玙没理他,转头对海德道:“还有人鱼车吗?外面还要两个……医生。”停顿了一下,南玙找了个能让对方十分放心的词汇。
一听有远古人鱼的医生到来,海德马上让人准备了人鱼车去迎接,人鱼中心的几个专家也纷纷出动。
这可是学习远古人鱼医疗技术的好机会啊!
南玙:呵。
柏伊斯:我随手抓来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产房,南玙突然觉得生产中的这条人鱼挺可怜的,生个孩子还要被围观。
柏伊斯向主祭挥了挥手,南玙没理他。
受伤的金尾委屈巴巴地跑到了门外的走廊里蹲着,过了一会儿,一大批人和人鱼被赶了出来。
南玙面无表情地跟在最好出了门,对着一脸愤恨的孟遥道:“留几个医生就行了,你进去你会接生?”
产房里,两条雌性人鱼松了口气。讲道理,那么多人类在周围看着,她们慌得不行。虽然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医生,但是有点常识的雌性人鱼都知道双生树的叶子具有催产的效果。给这条现代人鱼喂了一点双生树叶子的汁液,两条混种人鱼跳入了水池中,扶着被南玙唤醒的帕特开始游动。
其中一条生产过的雌性混种不时用手按摩着帕特的腹部,推正蛋的位置。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看的现代人鱼医生和人鱼专家一脸懵逼。
柏伊斯蹲了一会儿,看到南玙坐着的人鱼车,贱兮兮地跑过去研究:“这玩意儿怎么长的和滑板车似的,电动的吗?有自动导航?需要你操纵方向吗?”
“啪——”南玙一巴掌拍在柏伊斯伸过来的手上:“你很闲?”
“有点。”柏伊斯点了点头,紧接着马上接了一句:“我不去和海豚玩。”
南玙:“……我不想让海豚和你玩。”
两条人鱼说的是现代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周围其他人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他们。过了几分钟,柏伊斯突然道:“主祭。”
南玙:“嗯?”
“饿了。”
“主祭没有饿。”南玙这样回答。
“主祭,我饿了。”这一句柏伊斯用了现代通用语。
南玙:“……”
刚走进来就听到金尾人鱼说饿了的雷切尔脱口而出:“我请阁下吃饭。”
海德根本来不及阻止儿子,雷切尔看到对方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手贴在身体两侧,有些紧张地握着拳:“我想请阁下吃饭,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
柏伊斯完全转了过去,衣果露的胸膛上水迹半干不干,金色的发丝贴在脖颈上,有水珠沿着发梢挂下。雷切尔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水痕蜿蜒向下,他知道这条人鱼就身材体格来说并不符合现代人鱼美丽的标准,但就是控制不住怦然心动。
儿子盯着人家的半果体出神了,海德不禁偏了偏头,这种行为太失礼了,就算,就算对方是雄性也不行。
等等,好像最糟糕的就是对方是雄性吧。
雷切尔完全get不到自家姆父内心的纠结,还在等待着金尾人鱼的回应。
柏伊斯看了看他,又转去看南玙:“靠谱吗?”他问。
南玙反问:“谁不比你靠谱?”
柏伊斯居然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我靠谱。”
白尾的主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认真的吗?”不等柏伊斯回答,他推着金尾往外走:“走吧,你走吧,去吃点东西,游个泳,干什么都好,别来展示你的智商了。”
莫名奇妙被塞了一条金尾在怀里的雷切尔觉得自己放仿佛在做梦。
而海德却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柏伊斯笑了笑,伸手勾住雷切尔的肩膀:“来,小伙子,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雷切尔比柏伊斯矮了近一个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是被柏伊斯揽在怀里,众人目瞪口呆,世界观要碎了,一扇新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直到柏伊斯揽着雷切尔走远,众人才醒悟过来,他们好像一直在被远古人鱼带着节奏跑?
南玙没有理会看向他的复杂目光,鱼尾状态下离开水源太久会导致尾巴干裂,虽然外界空气湿度合适,但逐渐变干的尾部仍然让南玙产生了少许的焦躁感。
他小幅度的甩了甩尾巴,转头问海德:“附近有其他池子吗?”
兵荒马乱了大半夜的人鱼中心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娇弱的现代人鱼需要休息,而远古人鱼……额,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确实,相比起明显脸色开始变差的海德和孟遥,南玙精神奕奕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需要休息的样子。
工作人员将三条人鱼分别安排到了营养池,南玙看着黏糊糊的兑了所谓营养液的水池,拒绝了下水。
“如果没有海水池,我可以到外面去。”
工作人员当然不会让白尾大半夜跑去海里,尽管后者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室内的海水池总归和真正的海水差了一截,南玙叹了口气,哀悼了一下自己被打乱的“离开计划”,不过,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交易成功吧?
沉在水池的底部,四周静寂无人,只有水流随着摆尾的动作轻轻浮动,南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不久前制造出巨大动静的海若。
他的海皇陛下啊。
在南玙对双方初次见面的朦胧意识里,黑尾人鱼抱着他血洗研究所的记忆占据了很大的篇幅。在他被剥夺走大部分力量的时候,整个身体感官都落在了对方同样冰冷却有力的怀抱里,血液的腥味弥漫在鼻息间,有粘稠的液体低落在脸上,目光之中一片深红。
建立在生死边缘的信任仿佛烙在灵魂深处的印记,南玙从那一刻起,完完全全臣服在海若的面前。对方点他为主祭,未必没有因为这样深刻的忠诚。
南玙不在乎海若对他的信任是建立在什么上面,哪怕对方只是觉得这个祭祀是当时离他最近的祭祀,亦或是跟在身边的白尾用的顺手。
一条变异的银尾雄性本身就相当罕见,在纯血里算作某种残缺。很长一段时间里,外界都觉得一跃成为皇的主祭是南玙的幸运,包括南玙本身也这么认为。他甚至会惶恐这份幸运何时离他而去,所以在后来整合重种与纯血重建神殿的时候,南玙比谁都拼命。
因为在他走投无路,濒临死亡的时候,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海若就是他的信仰。他必将为他的神献上最真挚的忠贞与坚定的信念。
万年以前,他将神殿奉予海若;万年以后,他依旧会为他的神固守整片海洋。
第13章 开放日
清晨时分,产房里传来了好消息。稍年轻一点的雌性混种人鱼抱着蛋跪倒在主祭面前,按照惯例为新的生命祷告,祈求平安。
南玙象征性地摸了摸尚且带着些柔软触感的蛋。这在以往是重种人鱼的后代才能获得的殊荣——废话,谁有空天天待在神殿里搞封建迷信赐福哦。重种人鱼可以抱着蛋环地球几圈来围追堵截神殿祭祀,但是混种和中间种做不到啊。
仪式过后,这条雌性混种把蛋放回了母体身边,另一条混种人鱼则指着对方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