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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近年来倒不是很乱,至少比起中原要平静的多,只不过前年有个叫黄瓖的贼首联合了江夏蛮在庐江附近起兵,麾下贼众曾一度达到十余万,攻陷四县划地为王。不过后来陛下拜陆康任庐江太守,不过一年就将他镇压了。”
“陆康?厉害。”
马越刚点了点头,就听船老大脸上带着忧愁之色说道:“您别看地上平静不少,可江上并不太平,如今连年的战乱让荆、扬、徐三州许多良家子弟断了生活来源就做了**水盗。司隶地界上还好些,再往南走,从江夏、庐江,九江到吴郡这一线,正是**水盗多发的地方。”
“从前有个江铃儿,年纪比您还小些,有一支锦帆百船队横行江上,但他只跟那些富户豪强过不去,从来不为难我们。不过去年开始就没再见过江铃儿的船队了,听说是寻名师学经了。他走之后这江上就不太平了,九江的周泰蒋钦,还有江夏的水军,甚至就连大海贼头子薛州的手下有时也带着十几条海船来江里讨生活。唉……”
蒋钦,周泰,这都是孙家将来的元老,马越也知道他们,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们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名气,马越被勾起了兴趣,接着问道:“那江铃儿与薛州是何人?”
“江铃儿名叫甘宁,身上总爱挎着铃铛,周泰蒋钦那些水贼根本不能与他相提并论,郡中令吏都是他的好友,厉害的很。”马越注意到,船家说道甘宁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厌恶,反而透着几分神往,接着说道:“那薛州是广陵人,数年前起兵后被围剿,从水军那里抢来数艘坏掉的楼船冲入大海,大难不死。这些年弄出来海船,经常至沿海劫掠。”
马越暗自点了点头,原本他以为北方豪杰众多,是天下的重心,却不想南方也是有着无数的英才在此时便已经大放光彩。
但这不是北方,马越只能再心中祈祷前往不要让自己乘着这小船见到那些‘大人物’!
第三十五章 黄巾余党
颍水沿岸风景甚是怡人,树林密布松柏森森,伴着缓缓流淌的颍水,河水沙沙鸟鸣啁哳,船至此间令人心绪爽朗。
马越出手大方,给船老大及其手下的雇金不少,兼得行船每至一地,都要遣黑夫刘伯下船至民家以金银换些酒菜,在船上与其畅饮一番,因此这一路上与这一船的水手处得非常友善。
一路上蔡琰也很开心,她和马越一样从未来过南方,甚至最远的地方就是去洛阳了。
蔡琰的古琴被冰雹砸坏,直到离开洛阳都没有修补完善,前些日子行船过了陈国,黑夫在市集上淘到一副古琴献于马越,尽管这古琴的音色比之从前蔡琰那副要差上许多,却也聊胜于无了。
船头,蔡琰扶着栏杆迎风而立,少女婀娜的身段在两岸青山碧水的映照下显得无比靓丽。
马越在一旁盘坐抚琴,悠扬的曲调伴着微风传出很远。
一连十余日,马越除了偶尔下船游泳就是在船上抚琴,如今他的琴艺已今非昔比。只见他先用两手的中指在琴弦上微试其音,待那悦耳的弦声响起,他侧耳倾听了片刻,便舒展修长的十指向丝弦上滑拨起来。那琴声犹如和风细雨一般沁人心脾,又恰似春日照耀使人暖意融融。一时间如白云飘绕、春潮涌动、蜂舞蝶绕、草长莺飞、鸟声鸣鸣、流水潺潺,渺渺茫茫之间感觉雨润沃土育化万物,却又是霏霏不见悄悄无声,仿佛大地上扬起一阵阵精气,袅袅蒸腾升上天空……
蔡琰闭着眼睛感受着微风在身上拂过,待到听着马越一曲奏罢,拢了拢额前的细发说道:“郎君弹出的曲子真美,这些日子郎君的进境很快啊。”
经过这一路十余日的相处,二人的关系好了许多,这也有蔡琰即将能够见到父亲的喜悦所推动的,蔡琰终于不再叫他马君,而是换成了郎君。
马越轻轻颔首,笑道:“我的琴艺自然与琰儿师姐的细心教授分不开……诶,琰儿等等,你听这个怎么样。”
蔡琰轻轻点头,现在她对马越叫她琰儿并不反感,这是出现在二人生命中最美最好的时光。
伴着青山绿水,马越脑中突然想起了前世沧海一声笑的曲调,左手轻快地划过划过七弦,接着闭上双眼跟着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感觉去探寻,去弹奏。
现代曲谱以七弦琴奏出总是有些怪异,况且是从马越封尘二十年的记忆中挖掘出来,曲谱根本对照不上,谬误无数,可琴师所想要表达的情感是一样的。
入洛阳开始,马越的一颗心便总在得失之间徘徊,在矛盾之中彷徨。
许多时候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个,就像东郡的百姓还是功勋,冀州的曹操还是蹇硕。
经历了尸山骨海血水没腕的杀戮,回到洛阳他只想清闲下来,拿出一些时间,让自己休息。可清闲的时间久了,他却又开始想念从前奔马撕风的时光。
生命中哪里有回头路呢?选择便意味着失去,放下也意味着享有。
一直以来,马越都像在左右之间选择一个平衡点,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偏激,也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完美。可时至今日,没什么完美的,这世上羡慕他的人多了去了,可在背后骂他的人也不知凡几。不停地犹豫,不停地彷徨,顾此失彼,矛盾困惑。
可说到了底呀,还不就是沧海一声笑吗?
不断的回想,不断地思虑,马越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弄着,琴声宛若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偶然间出现了披露不够满意便皱眉思虑,片刻之后琴声从头来过。
蔡琰倚着船首看着马越闭上眼睛,听着他弹出从未听过的曲调,看着马越陶醉的表情,她心里却觉得这琴音有些怪异。
好听是确实好听,曲调豪迈而绵绵悠长……只不过就是太奇怪了,这个时代的琴音曲调以悠扬清雅为主,哪里有这样的曲子。
“马师弟这些日子学琴确实挺认真,可也不可能会做出如此的曲调啊。”
蔡琰困惑着,突然看到马越双手一听,睁开眼睛甚是明亮,笑道:“感觉差不多了,听啊。”
这一次,马越将整个曲子整合了下来,有了之前的数段接续,这一次再无声色之感,激昂澎湃好似浪潮的曲子便在他手中被弹奏出来,行云流水。
一曲终了,不单单是蔡琰,就连护卫在不远处的黑夫、刘伯,甚至是甲板上的水手也都注视着马越拍手,这一首曲子实在是太棒了。
这个时代的曲子,美则美矣,味道上却是太素。
蔡琰眨了眨眼睛对马越说道:“郎君这首曲子……”
马越耸了耸肩膀笑道:“别想了,我写不出来这样的曲子,年幼时前往西域时听到的,刚才突然想到就想试试能不能弹出来,虽然还有差别不过意境是差不多的。”
马越没敢跟蔡琰说曲子是他自己做的,第一是他不屑于那么做,第二是拿来弹一下还好,若说是自己做的,莫非这天下人都成了傻子不是?
蔡琰对这曲子很感兴趣,问道:“那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名字?”马越急忙摇头说道:“我也不知这曲子叫什么,要不琰儿你来起个名字?”
沧海一声笑?怎么可能叫这种名字,明明马越连海都未曾见过。
蔡琰还未答话,船老大走过来朝马越与蔡琰拱手说道:“壮士,您与家眷先入船舱吧,前方就快要入了汝南地界了,水面不太平。”
无论从哪里走,汝南这个地方都是绕不过去的,因此他们的路线是由颍水入淮水,刚好沿着汝南郡的边沿汇入淮河。
蔡琰对船家称其为马越家眷面上羞得通红,却也未做辩解,马越对着刘伯轻轻点头,对蔡琰说道:“琰儿,那你就先入船舱吧,我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蔡琰点头,想了想说出一句:“那你要小心。”
马越点头笑了,对船老大问道:“船家,汝南郡是什么情况?”
船家说道:“壮士,汝南郡如今有数股黄巾余党在山中流窜,有时乘船劫掠于江面,有时劫掠山下百姓,千万别教咱们遇见就好。”
第三十六章 见多识广
船老大小心翼翼地昼泊夜行一连七日,直到出了汝南地界抵达江夏,客船都没遇见一次劫持。这让马越不禁放松了警惕。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从洛阳出发已经一月有余,行船的速度比路上跑马不知慢上多少,一路上随着河水推进,尽管费时在马越看来却是值得开心的。
他有了和蔡琰相处的时间。
正午的太阳晒得厉害,趁着蔡琰在船舱中读书的档口上,马越褪去衣物只穿着一条垮裤与几个水手坐在船沿边上,跟他们聊着扬州风物。
他们不是南人,却比马越这种西北人对水有更多的了解。
“呵,郎君瞧你这身伤疤,竟跟那花雕在身上一般,俺曾听人说关外的那些外族人都文身断发,是不是真的?”
马越放下酒壶笑了,南方米酒虽然没有凉州烈酒来的爽快,此时吃起来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笑着解下脑后的束带任由头发披散着撩开了左前额上那道疤说道:“我只知道他们有些习俗会有文身,至于断发一说……头上挨了刀子,由不得你不断啊,哈哈!”
马越头上左前额的那道伤疤至今都未能再长出头发,因此马越总是习惯于将疤下面的左鬓角编成一股辨遮挡住伤疤,否则就会露出一条头皮。
同行月余,平日来马越的平易近人让这些水手感受不到隔阂,何况如今马越也是白身,因此说话也分外随便。坐在马越身旁赤膊的水手拍着马越胳膊上的腱子肉笑道:“就冲郎君你这身条,在军中若不做个军候都屈才了。”
水军通常一曲一楼船,常在水边讨生活的他们见识到军中最高的长官便是六百石的军候,这句话在他们这些人看来是一句莫大的夸赞。
马越笑着点了点头,军中可不是单单看身板的,想着马越朝船尾挂着的渔网努了努嘴笑道:“咱们今日调鱼羹吗?”
刚才拍马越的那个水手探着脑袋望了望渔网,“嘿”笑一声,两手一推船沿儿一个猛子便扎到河水之中,随后身子如一条锦鲤一般游动起来,游至船尾潜下去半晌才再次浮出水面,伸手抹去了面上的喝水将头发向后一拢,扯着嗓子笑道:“哈哈,郎君今日中午吃鱼羹,晚上食鱼脍!来人将网子提上去诶!”
“鱼脍?”马越听说过鱼脍,但他还从未吃过,凉州那边也有鱼虾,只不过他没有吃过。
这个年代几乎少有人不吃鱼脍,在凉州是因为家里那是很穷,终年粗茶淡饭,一年到头都少有机会吃到猪羊一类,一直到十三四岁才有机会跟着程银那些个部落酋长蹭着烤羊吃,更别说鱼那种凉州稀罕的玩意儿了。
到了洛阳,一年到头忙个没完,也没什么机会去找好东西吃,就连朋友家里的宴会他都没参加过,而梁鹄又很少在家吃饭,家里的厨子也就不是南北通吃的那种能人。
可以说,他的物质条件已经到了大豪强一级,可他的生活水平仍旧停止在富裕庄户的水准线上。
比起马越的好奇而无动于衷,船上的几个水手可是乐开了花,一个水手喊道:“兄长,将你的大酱拿出来吧,看看有没有虾子,下午捣碎了蘸鱼脍。”
另一水手便跑到船首的货箱中去翻找东西,另外二人急忙将满载的渔网接了上来。
接上来的渔网在甲板上一倒,一时间二三十条鱼在甲板上拍跳不绝,映着正午的日光直晃眼。
几个水手在上面挑挑拣拣,找出十几条比较肥的大鱼,将剩下的幸运儿再度放生,接着就开始了除鳞去刺,几个水手都是个中好手,小半个时辰便将十余条鱼干净切片铺在甲板上晾着,接着挑出四条鱼熬起了鱼羹。
这种时候,马越也不闲着,做饭没他的事情,他便跳到河里游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不但学会了游泳,还学会了捕鱼结网,精通投掷的他提着鱼叉抓鱼也是上手极快……
野外生存能力又有了极大的提高啊,马越自嘲地笑了笑。
江淮一带,两田千里。同船的水手说,他们很羡慕这里佃户的生活。
马越问他们,那你们愿意在这里做个佃户吗?甚至是有自己的几十亩薄田。
他们没人愿意,去年夏天,九江段长江决堤,南岸千亩良田被淹,一年的收成全没了都是好的,许多人一下子一无所有。地被冲垮了,田被冲坏了,房子被冲塌了。
黄巾之乱让在任的官吏死了一多半,没有人治水了,参加起义的百姓收到了惩罚死的死无葬身之地,活的活在深山大泽之中。可未参加起义的百姓也一样受到了惩罚,一场洪水失去了一切。
有的时候,天灾又何尝不是人祸呢?
事情一旦动了刀兵便无法收手,起兵,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件坏事情。
七月,一行人走水路途径江夏郡,马越亲眼目睹了一次**劫掠。
前一个夜晚船老大将船停靠至岸边休息,清晨时分,马越在岸上活动,便见到远处驶去四艘小船,速度飞快好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