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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李谌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马玩眯着眼睛撇他一眼没说话。马腾朝李谌摆手说道:“别怪鬼丰,这年月都不容易,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
转过头,马腾跟杨秋说道:“兄弟,你去让弟兄们加把劲,跟着匠人们把猴子带来的兵器融了。到时候咱们自己人再分分兵器。”
李谌闻言从胡蹬上站起来,边朝马腾走边说道:“诶我说寿成,我那千四百儿郎赶着钱财过来可是出了大力,这些个破矛头就分给我吧。”
“那可不行!”马宗大手一拦就把李谌搂到一边儿,他俩脾性相投,都有些浑,只是些亲昵动作,但说道矛头归属都是当仁不让,马宗说道:“我那几百个弟兄可都空着手呢!”
成宜程银也是一样,噌地就站起来围到马腾身边,几百个矛头意味着能多武装一些个兄弟,他们这些人都是带着自己人搬到张家川结寨自守,但谁手头上都没多少兵甲,这些东西在他们心里都是宝贝。
马腾揉着额头将众人推开,说道:“都别急,到时候按人手分,别急!”
如今的张家川可是乱,跟着马腾的有七百多兵丁,马玩有千六百人,都是汉阳郡兵,兵甲齐备,驻扎在张家川承担着巡防汉阳郡的军务。剩下的人就不一样了,马宗手底下养着五六百的游侠剑手,都是浑惯了的野兵。成宜程银各有一个部落都迁在张家川。李谌手底下则是一群纵横大漠的土匪强盗,是战事初起带着人马财宝来投奔的马腾,也有一千多人。
偌大的张家川,一马平川硬是被这些人挤得水泄不通,家眷部落连在一起有一万多人,可刀剑矛戈加一块才至多武装三千人,这还是人手只有一把兵器的情况。
他们有成群的牛羊和骏马,牛羊眼看着就要下崽子,没人舍得杀,食物还是不够吃。有足够的人手可兵器不够,御寒的冬衣也没地儿买,他们有太多的钱,可有钱就是个狗屁,谁都不会愿意把兵器卖给他们,这年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是保命的家伙事,不光他们想买,都他娘想买!
这一年的上元节,他们过的可是不好。
都还来不及感慨流年不利,候选迈着大步子掀开帐篷说道:“兄长,韩遂来了!”
第九十三章 流年不利【圣诞快乐】
“韩遂来了!”
“什么?”马腾怀疑自己听错了,“备战!韩遂的兵马有多少?”
“不是不是,兄长别急!”候选急忙把住马腾说道:“是韩遂,没带兵马,就有一百多人在寨外林子里藏着,他自己带着十个人叫寨门呢,要不要放他进来?”
马腾皱着眉头左右看了一眼,几人谁都没了主意,马玩说道:“兄长,要不咱们放他进来把他绑了押送朝廷换个功勋?”
“且住。”马腾摆手示意马玩别激动,对候选说道:“小心探查周围可有埋伏,先放他进来,看看他想干什么。”
这一下帐中可是炸了锅,众人交头接耳地透露着不安。那可是韩遂,不是凉州过去的从事韩约啦,如今人家是坐拥十万众可攻掠三辅掀起凉州反叛的大首领啊。
“寿成,咱们是不是……该出去接一下?”
混不吝的李谌听到韩遂这个名字也没了霸气,他至多千百号人劫掠县城就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跟从凉州名士摇身变成掌十万铁骑割据凉州叛军恶首的韩遂可就小巫见大巫了,这叫鬼怕恶人。
马腾摆手有些愤怒道:“不接,在帐里等他,他是反贼咱们是汉军,见面不红眼已是念着情分,再出去迎接传出去成什么了?”
至多半柱香的时间,候选掀开帐帘对众人给了一个眼神也不说话,众人便见到半掀着的帘子下露出多半个身子,身子的主人腰侧空空已经下了刀剑,铁甲外罩红袍,正抖弄着袍子上的积雪,接着伸手一撩,一个脸颊消瘦眉眼狭长鬓角斑白的男人便带着笑脸入了帐中,很自然地对众人拱拱手,笑道:“诸位都在啊,在下韩遂,字文约,不请自来望诸君勿怪。”
说完,韩遂这才朝马腾与马宗再度拱手笑道:“一别多年,大郎与二郎可还好?”
真是一别多年了,他们初次见面在羌人部落里,马宗现在还记得那一日情形有多么惊心,三郎一刀捅死了羌人小王北宫伯,万箭齐发之际就是这个男人,就是这身红袍横着一杆大枪旋风一般撞入羌人之中,一声高喝与董卓制止了羌人的射击,救下众人之性命。
那时候的韩约而立之年,正是男人雄姿英发的年月,而如今不过三年时间,这个化名韩遂的男人却是有些未老先衰了,看上去已然不惑。
马宗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拱了拱手,马腾叹了口气,袖手说道:“文约兄看上去也是焦头烂额。前来只怕不是叙旧,坐吧,有话直说。”
韩遂嘴角挂着笑,随手拉过一张胡凳便坐在帐中,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位置。或者说他这样的人根本不用在意位置,从他入帐起,除了马腾之外没有人能与他的目光所对视,尽管他们的眼神都看像自己,人的名,树的影。从他入帐起,他就如同漫步在自家后花园一般闲庭信步。
“想必大郎这边的情况也不太好吧,在下看了一眼,张家川约莫有近万的汉子,兵甲只怕不足两千吧。”韩约脸上带着从容,他看见众人眼中如同困兽一般的眼神,听见马玩起身时铠甲相撞的声音,可他仍旧无所畏惧地说道:“别急着说你们有五千可战之兵,就算五千吧,如果在诸君眼中那些棍子也算兵器的话。”
马玩走到韩遂后面,对马腾给了一个眼神,便打算将韩约抓住,外面韩遂的那些个卫士根本不够看,却不想韩遂连头都没扭,自顾自说道:“在下死了,或者被押送朝廷,有什么用呢。难道在下今日将寿成阴杀,张家川就不攻自破了吗?行了,坐回去吧,你是觉得王国好呢,还是宋建成气候一点?”
马玩在后面一顿,荆轲刺秦的气势已是一顿,又见马腾对他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径自走到旁边取了壶酒放在韩遂面前,坐了回去。
韩遂说得对,他在年前杀了李文侯和边章,一跃成为手下兵马最多的叛军首领,但他死了也还有王国、还有宋建,十几万人,根本不是死一个两个人就能结束的叛乱。
“首领不好当吧?”韩遂看着马腾笑了,“身边兄弟找你要粮,要你兵器,你什么都得筹备,还得想着法子带着兄弟活下去。以前的老友都成了手握兵马的将军,没了粮食就得想出方法跟外面去打仗,死一些人粮食就够吃了,不想打仗就没有粮食没有兵器,身边兄弟慢慢因为弓刀粟米这些可笑的东西积怨,然后死在自己人手里……你也没办法。”
韩遂摇着头,马腾却不知他是在说叛军还是在说自己……首领难当。
“三郎在洛阳还好吗?”韩遂自嘲地笑了笑,久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对马腾问道:“光和七年在下从洛阳回来时去了一趟,没见到三郎。”
“舍弟过的还不错,有劳文约兄记挂。”
马腾说了一句,他心里巴不得韩遂别提马越,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可不是邻家兄长,是他娘凉州最大的叛军头目,自家弟弟可是朝廷两千石官员,这是要光宗耀祖的,万万不要跟这个贼首撇上一点关系才好!
“我不想凉州人再自相残杀了,你不要挡我,我要出三辅打仗……人太多了,总要死一些,粮食才够吃。”
“不可能!”马腾说道:“某是汉军,既然食君俸禄就要为君分忧,你想入三辅,就必须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马腾的话斩钉截铁里透着色厉内荏,韩遂却是轻描淡写,“张家川寨子下的不错,两座邬堡,犄角相望?要多少人能填平,一万?两万?”
帐中没有人忘记,这个男人一句话,就能令十万人赴死。张家川这个寨子下的再精妙,那也只是能顶住几千人围攻。
“保好你的兄弟就够了,寿成。凉州,比保不了,我也保不了,这天下没人保得了,他们都说是凉州错了,其实凉州没错,错的是这个天下!好了,我要回去了。”韩遂从胡凳上站起身,提起那壶酒对马玩说道:“再考虑一下,把我绑起来的最后机会。”
看着马玩无动于衷,韩遂笑了,对着壶口浅酌一口随手放下,对众人拱手道:“多谢款待,文约告辞。”
说罢掀开帐帘,不再回头地跨上骏马,朝着谷口摇摇晃晃地走了。
帐中几人面面相觑,李谌挠了挠光头咽下一口口水,韩遂这气度,单骑入帐无所畏惧,李谌说道:“寿成,要不,要不咱也反了吧,你还是首领,咱们跟韩遂井水不犯……”
“不可能!”马腾皱着眉头对李谌咆哮一声,他很愤怒,三郎还在洛阳,他这个大哥可不能反。
他的愤怒根源是他很恐惧,因为他知道,李谌说出了帐中所有人的想法……
第九十四章 朝堂问政
过了上元节,朝廷征发京畿三千工匠,马越主持的宫室修复热火朝天地开始。
十常侍之一的钩盾令宋典修南宫玉化殿,掖庭令毕岚重铸四铜人、四黄钟,铜人列于南宫仓龙、玄武阙外,黄钟悬于云台及玉华殿前。另铸加以吞吐水的天禄(传说中的兽名)、虾蟆,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鸟,用以洒扫道路,极尽精巧,建筑构图预示着这座宫殿将会比修复前更加宏伟,耗资也会更多。
马越曾与大司农试着劝谏刘宏国库即将亏空,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说到底,皇宫是刘宏的家,怎么装修自然是他说了算,马越根本无权干涉。
二月,江夏一个名叫赵慈的兵长起兵反汉,围攻南阳郡,一旬时间里十三封战报直发洛阳,南阳郡六县被破,南阳郡太守秦喆被杀。这一消息令朝野震动,秦喆的出身不高,但在黄巾之乱时是出过大力的,曾结甲兵自守南阳,联合徐州刺史反攻黄巾大帅张曼成部,更是在战场上阵斩张曼成,此时却被摧枯拉朽的打败,人头被赵慈取了下来。
太尉张延被罢免,刘宏命使者持节遥拜身处长安的张温为太尉,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形,三公在外。
接着,刘宏拜赵忠为车骑将军,命其对黄巾之乱时的平叛将领论功行赏,收到消息时马越就知道,朝廷又要向外出征了!
然而,此次朝廷并未将南阳的叛军当做一回事,或者说刘宏并未将此当作一件大事来考虑。南阳是大将军何进的老家,几乎在战报传来的同时,何进便向家乡传信数封,同时指派临郡太守讨贼。何进与刘宏都知道,他们眼下最需要关注的地方在西北。
在两位常侍的协同与将作监的匠人的努力下,宫室修复工作即将步入尾声,三月的一天早上,马越刚刚醒来,便见到了在梁府门前转悠的裴若。
“君皓姑父,陛下今日要开朝议,你换身衣服吧,是蹇黄门要我来的。”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裴若对马越这个便宜姑父也熟悉多了,说起话来也正常许多。
马越一边皱眉头回去换衣服,一边对裴若问道:“可是宫里又有什么消息,陛下怎么今日要早朝?”
“不是宫里。”裴若站在一旁,指着西方说到:“是凉州的消息,我听蹇黄门说的,凉州那个叫韩遂的叛军首领杀了其他人,兼并了数支叛军,提十万兵马进围陇西,陇西太守也反了,陛下打算让议郎傅燮出任汉阳太守,多半说的是这件事情。”
当马越赶到西苑时,朝议已经快要开始了,来不及与相熟的大臣打声招呼,便听到宦官教百官入列,急忙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凉州叛军势大,诸卿可有建议?”
刘宏皱着眉头背手站在大殿上,凉州叛乱他可以不管,可凉州的乱军打到三辅可就不能不管了,尽管有个太尉张温在长安守着,但那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司徒崔烈拱手便要说话,刘宏伸手一摆道:“司徒大人您要是想让朕舍弃凉州就免了吧,再弃下去就打到三辅来了!”
顿了顿,刘宏突然想到上次朝堂上骂崔烈的傅燮,对傅燮说道:“议郎傅燮,你可有什么办法解凉州兵乱?朕打算命你回凉州做汉阳太守,如何?”
傅燮拱手,他一直想报答马越在朝堂上与宦者争风的情谊,拱手答道:“陛下问微臣良方,臣亦不知,命燮为汉阳太守,燮若不死,叛军便不入陇关下!”
“好,拟诏,议郎傅燮即日起为汉阳太守!”
“陛下。”傅燮拱手接着说道:“将作大匠在凉州长大,您为什么不问问他有什么办法呢?”
“将作大匠?”刘宏差异地问了一句,在他心里马越虽然在凉州长大,可除了打鲜卑人之外在凉州毫无建树,反而更大的功勋都是在中原讨伐黄巾贼时获得的,马越对付羌人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此时,大将军何进对司隶校尉甄举使了个眼色,甄举拱手道:“陛下,臣愿举将作大匠为护羌校尉,总领西羌诸事,平凉州叛军!”
“哦?”刘宏没看到何进的那个眼神,看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