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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越没有回答张温,拍马便向着那推着篷车的一家七口奔去,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推车的妇人被吓坏了,十三四岁瘦骨嶙峋的孩子一手抱着嗷嗷待哺的姊妹,一边扯着耕牛的套索挡在母亲身前,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瞪着马越说不出话来。板车上的男主人看上去四十余岁还算强壮,不知因何断了左腿,侧卧着一副病怏怏地模样,此时也坐了起来张手将板车上哭闹的孩童搂在怀中。
妇人悲戚的表情与孩童惊恐的眼神让马越心惊肉跳,这……这是怎么了?
“咳,您是官员?”
男人的声音满是沙哑,强撑着身子想要行礼,马越注意到他眼底满是死寂。
“不必行礼了,你们这是要……外迁?”
马越外迁二字一说出口,这一家人便猛地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猛地一激灵,眼睛瞪大了看着马越,生怕他抽出腰间的佩刀。
外迁,无异于外逃!
一家人震怖地说不出话来,马越叹气,百姓怎么了,为何要如此地害怕官吏。“你们打算去哪里?凉州现在还有叛军,陇关的道路封锁了,并州不是这个方向,你们是要去汉中吧。”
男人满面灰败地点头,垂头丧气地模样让马越心酸,健壮的男子头上梳着武髻,如果不是折了腿凭着把子力气这天下哪里去不得?如今却要躺在板车上让自己的女人推着行走。
“汉中的关卡不通,横绝着秦川,秦岭有六道,识图者尚十不得过一……你们,认路吗?”
说道这里,马越的语气已不复强硬,反而有些悲悯,“回去吧,留在家乡,这里是大汉最富庶的三辅,局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像从前一样。”
女人努努嘴,眼中便蒙上了雾气,张嘴却是一阵哽咽,半晌才说道:“郎君,不是我们要外逃,若还有活路,谁愿背井离乡?”说着女人便哭了出来,抽噎地说道:“男人去凉州打仗,回来没了腿,家里没生计,朝廷赏下十五亩田地,到俺家才三亩,可三亩也被人强购了去,再住在这就连牛都保不住了,郎君,您就放俺们走吧……”
“袍泽们,都是这样吗?”马越青着脸从牙缝里呲出一句对男人问道,心头泛起对贪污官吏的恨意,十二亩田地,他妈的那些人就缺这十二亩田地吗?男人在战场上作战勇敢丢了腿,回家朝廷的封赏却被克扣到五分之一……
男人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不要走了。”马越注视着男人的眼睛说道:“为大汉英勇作战的好汉子不该背井离乡,回去吧,告诉你的袍泽们,等在家里,等我的消息,我是马越,新任京兆尹。”
京兆尹,那是多大的官职!
“您是府君!”男人惊呆了,翻身就想行礼,却被马越牢牢按在板车上。马越说道:“我也是上过战场的,给我两个月时间,这事我给你们做主,在家里等我的消息吧。”
“该你们的封赏,一丝一毫都不会少,那些贪官污吏吞下去多少我会让他们吐出来更多!”
男人惊呆了,“府……府君,您说的是真的吗?”
马越点头认真的说道:“我向你保证,向所有与你一起在北疆拼杀的袍泽保证,马越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还京兆尹清明!”
男人看着马越掷地有声的承诺嘴巴努努地说不出话来,拖着残腿翻身拱手,以头拜在排车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府君高义草民铭感五内!”
“京兆尹百姓受苦,将士受辱,是我的罪过啊!”
马越对拜,将男人扶起,亲自推着板车牵着耕牛带着一家七口人向回走着,他说道:“你回去告诉百姓们,但凡郡中有官员不法、豪强欺民之事,便可往长安京兆府告诉我知道,我会为你们伸冤,但是断不要再私自外迁了,被抓到是要戍边的!就算不被抓也难走过秦川六道,百姓有什么困难都能来找我,若是路途遥远,每旬我会巡视京兆,就算没证据我也可以去调查。”
“嗯……嗯……”
男人和妇人已经感激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们从未想过京兆尹这样的两千石会在这样的一个下午出现在官道上,更想不到会亲自帮助他们!
推行至车驾旁,早就跟在一旁的孙伟急忙下马将耕牛身上的拉车架搭在马上,从马越手里抢过板车推在手里,“府君,我去吧。”
马越点头,拍了拍手掌说道:“你将这位兄长一家送到然后直接回长安吧。”说着马越转头对板车上的断腿男人点头,男子再度下拜,这才被孙伟护送着离去。
张温看着马越做这一切,作为京兆尹的直属上司,马越居然在他问话的时候直接走掉,让他面子上抹不开,眯着眼睛打量着马越,一言不发。
马越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目送着孙伟的身影渐行渐远,对张温拱手说道:“请校尉大人见谅,方才马三一时心急……”
张温摆手,老将之余威尤甚,看了马越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马越,跟那个董卓,太像了。无关与这副雄武的皮囊,那一身京兆官服都遮不住的豪杰之气,行事放肆却为百姓推车……张温深吸了口气,他已经年过半百,按道理早该心态平和,可却仍旧看不惯若董卓马越之流。顿了半晌,开口说道:“盖元固的凉州刺史,老夫听说你在朝堂上举荐的?”
马越点头应是,不知张温怎么突然提起盖勋。
“老夫曾听说敦煌盖元固刚正不阿秉公办事,兼之于凉州郡中任职数年熟悉郡中政务,本欲荐其为京兆尹。”张温看了马越一眼,说道:“现在他是凉州刺史,京兆尹落到了你身上。任将作大匠时你做的很好,但老夫并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好这个京兆尹,三辅的事情……不说了,刚才那一家人是怎么回事?马君皓初任京兆尹便有逃民?”
马越对张温的讥讽不以为意,拱起手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回校尉大人,那是跟您在北疆战场上打仗的汉子,作战勇猛得了十五亩良田的赏赐,丢了一条腿。回来县中给到他手里只有三亩,另外十二亩不知所踪,到手的三亩又被人强购,日子过不下去了……”
“混账,竟有此事!”张温一听便气的胡子都竖了起来,怒喝一声指着马越与身边的一干京兆尹官员喝到:“贪污军饷、抢占功勋赏田,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马越,老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严查,涉及此案的官员一概下狱听候发落!”
“诺!”
……
“府君回来了!”
“府君!”
“马府君!”
随着二裴与鲍出的到来,长安京兆府热闹了许多,刘二郎从长安九市买回了许多日常用耗的物品,还请了两个庖厨,给京兆府增添了许多人气儿。
马越看着对自己行礼的鲍出、裴徽等人一一回礼后招手说道:“诸君请随我来。”
随后大步流星地带着诸人进入堂中落座。
“巡视郡中出了些问题,偶然截下正打算外迁的一家七口,露出了京兆尹官员贪没军功赏赐的事情。阿仲取纸笔来!”马越脸上有些愠怒,本以为这里就算贪没也不会太离谱,可这一下子扯出多少事?贪没军功赏赐,贪污军饷,抢占良田……正如张温喝骂的那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刘二郎取来纸笔,平铺于几案上压上镇纸便侍立于一旁磨墨。
“眼下,马三所能倚重的便只有诸君了,肃清京兆尹的重任,便落在我等的肩膀上。”马越的眼神依次从在座的重任脸上闪过,刘二郎,彭式,孙伟,鲍出,裴徽,裴绾,杜畿……刘仲方才磨好一点,马越便提起狼毫笔于纸上写下数行大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分管京兆
一郡太守最大的职权便是任命自己的属官,郡府属官依照职务共有十二种。除此之外郡中属官还有分管教育、兵事、交通、徭役、民政、财政、政法二十余个郡吏。
在马越与手下七人开小会讨论如何分管各项的时候,长安县治府中,霸陵四杨正心忧不已地聚在一起。
“大哥,今天司隶校尉都发话了,咱们该怎么办?”阳陵长杨威坐在下首,偏着身子抬头对着上面的杨党拱手,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狠色说道:“这个马越一定不会给咱们好果子吃的!”
“是啊。”一旁的杨芳也点头附议,拱手道:“请大哥给咱们拿个主意。”
杨党坐在上首,臂膀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指着下面二人轻描淡写地问道:“谁出的主意,贪墨军饷赏赐?”
“他!”杨威与杨芳在一瞬间互相指着,看到对方指着自己,杨威眉毛一横急忙说道:“你,你,你,现在怎们能说是我的主意呢?当初可是你拿文书来让我过目的,现在反倒是怨到老子头上了!”
“放屁!”杨芳喝骂道:“当初你说朝廷给那帮老革上那么多钱又用不完,我才把文书让你瞧去,哥哥你怎么能现在推卸责任?哪里有你这样做兄长的?”
杨威一愣,三十多岁的男人当即瞪圆了眼睛,也不顾一身的官服当即便撸起袖子打算动手整治家风,全然不顾这是长安县府。
“你再他娘给老子说一句!”
杨芳根本就不怕他,眨眼间俩兄弟吹胡子瞪眼地站起来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就在这时,上首轻轻传来一声咳嗽。
“咳……”
杨党轻扶几案,仿佛受了风寒一般咳嗽一声。
下面快要闹起来的两兄弟当即对视一眼,急忙躬身对杨党说道:“兄长恕罪,兄长恕罪。”
“不不不,没事,你俩继续,打一架吧,打一架问题就解决了。”
“兄长恕罪,兄长恕罪啊,莫要与我二人一般见识……”
杨威与杨芳此时吓坏了,躬身到地便顺势跪在地上。
杨党在几案上缓慢轻磕着手指,气氛凝固至冰点,下面二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时间在分秒之间流走,半晌,杨党才轻轻咳嗽一声,问道:“现在想起你们还这个兄长了?”
废物,简直就是废物!杨党长出了口气,贪墨军饷赏赐这事,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没动过封赏的一块田地或是一个大钱。然而,事实上京兆尹地界上发生任何坏事,却总能被追溯到自己身上,似乎自己成了一切坏事的终点。
就下面这几个怂炮,在外面小老百姓身面前耀武扬威的,现在给自己磕头倒是不留余力。要不是记挂着到底是宗族血脉,他真想给马越写封信,拜托他把这几个王八蛋统统宰了。
“这几年我给你们擦屁股,擦得还少吗?”杨党的语气如常,却给下面跪着的二人带来无与伦比的恐惧感。“杨威,贪财的暂且不说,樊公上任时顶嘴,在京兆府门口被掌嘴六十,牙都打掉了还是没改,我记得当时谁都不敢给你求情,是我给你保下来的吧?”
下面的杨威好似小鸡啄米一般地不住点头。就听杨党接着对杨芳问道:“杨芳,你也是可以,这三年凡是朝廷拨下新丰县的钱财物资,可有一样是你没有克扣的?好,钱财是外物暂且不说,大前年你要纳妾,纳谁不好,纳骆曜的女儿迷隐身术迷的不行,那会正闹黄巾,你脑袋是被骏马踢了吗?等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是你来求我,跟我说你纳了个教百姓隐身术的妖道的女儿,在朝廷要杀光所有妖道的时候,好,你求我,我去为你求情。”
“可你们想过没有,除了宗族之外,我跟你们有一点儿的血缘关系吗?你们叫我兄长,看似尊敬我,真他妈尊敬我会每次等到出事了再来找我?”杨党的语气不再平和,对于这几个县令,他简直是要气炸了,喝骂道:“当年瘟疫来得厉害,父母都没在那场大疫里,我向族中借钱安葬父母,是你们父母出的钱,他们帮我,我一直记得。后来我在洛阳搭上了郭常侍的路子,那一年我十六岁,回乡的时候你们都敬着我,供着我。我得了县长,先把你们弄到身边,也是族中三老推荐的,说你们都是年轻人里很出众的一代,我就什么都没说。”
杨党眯着眼睛,猛一拍几案喝到:“我不提,可是真不知道自己到这做官是为了什么?十年了,我杨党二十一岁做县令,现在已经十年了,义父让我迁回洛阳已经八次了,我说我喜欢长安县这个地方,他妈的我是真喜欢吗?要不是为了壮大宗族,我会留下来?我要是去了洛阳,你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杨威与杨芳在下面吓得好似筛子一般瑟瑟发抖,杨党在上面骂的怅然若失。
有钱也好,没钱也好,眼界摆在那里,没有足够的阅历,胆子大不是什么好事。这也是杨党一直想营造的,让霸陵杨氏也成为士族……可现在看来,这就是白日做梦!
杨威壮着胆子抬头说道:“兄长,你要救我们啊,无论如何你也要救我们啊!”
“救你们,救你们做什么?过了今日,你们照样该贪还贪,一点正事不做,早晚还有祸患,难道我总给义父写信就为了这些擦屁股的肮脏事,义父就不会烦我吗?”
杨威瞪大了眼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