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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另一方面,也要将老宦官的羽翼悄无声息地剪除。
人世难安,庙堂之上更是如此。
“侯爷说的不错!”何进不露声色地坐在对面,说道:“只是遂高尚有一事需常侍指点。”
“老奴在大将军面前可不敢说指点。”张让诚惶诚恐地摆手,稍后狡黠地笑着说道:“大将军可是想问老奴,如何才能勒死黄门寺里的那匹剽悍骏马吗?”
何进带着笑容,点头,面容却不够热切。“马儿不死,早晚有一天朱苗就得死,朱苗虽是废物,终归是遂高的弟弟……死了,不好。”
“大将军难道不知,陛下对马儿只是猜疑,因此才丢到黄门寺里,说是羁押,终归还有些保护的。”张让命人砌上一壶难得的茶叶,对何进说道:“想让马儿死,眼下只有一个方法,简单,容易,许多人都做得了,偏偏大将军你做不了。”
“这是为何?”何进眯起眼睛问道:“何为他人做得了,遂高却做不得。”
“陛下对马儿是猜疑,猜疑朝中到底有多少人心向马儿,陛下不怕近臣做坏事,做得越坏,骂声越盛,陛下御使起来也就更顺手。孤臣嘛,陛下交予权柄也来得放心。可马儿偏偏不想要骂名,他宁可丢了官位也不愿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陛下就害怕。把马儿关到黄门寺,估计不出几日朝中就有尚书告老、校尉请辞。到时候,陛下就放心了,马儿不出来则已,一出来陛下一定会委以重任。大将军难道看不出来,这一次只是陛下对马儿的考验吗?”
何进点头,明白了园子里那位皇帝妹夫的想法,也明白了为何他不能这么做。这个时候对何进来说,入禁宫给刘宏说马越坏话的人越少越好,说他好话才是真的能杀人。
“那敢问侯爷,谁又能杀得了呢?”
“说到这个,老奴昨日做了个梦。”张让看了何进一眼,“行走天下的商贾听说侍中马越被下狱秋后处死,刚好要去凉州进一匹宝马,秋后问斩的消息传了出去,引发了凉州人更大的叛乱,攻至三辅,边地的骄兵悍将们威胁陛下放了马越,大将军挂帅出征,击败叛贼威震天下。得胜之日,陛下将马儿从黄门寺里拖到城南套上了五匹凉州宝马。”
何进磨砂着颌下的胡须,脸上泛起了笑容。
“梦只是个梦,大将军也别当真,真要那样,只怕马儿之后便是将军了。”
“啊?”何进瞪大了眼睛,“这又是为何?”
“老奴说了,陛下对马儿只是猜疑,仅仅是担心马儿将来不好御使罢了。但对大将军,可是实打实的忌讳。将军幕府天下归心,一班书生意气终日抨击朝政,您的幕府里俨然像个小朝廷,陛下能不多想?要照老奴说,您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杀马越,而是将兵权放出去些,不然陛下心里难安啊。”
“多谢侯爷忠告!”
何进脸色大变,向张让拱手拜谢,心不在焉地交谈片刻急忙离去。
“唉。”人走茶凉,张让也不愿喝,唤来吹笙者奏了一首小曲儿,眯着眼睛在厅中摇头晃脑地享受了一刻钟的时间,估摸着何进应当走远了,整理衣服起身,差人备车。
“义父,您要出去?”
刚出门,正对上晃悠入府的张奉,点头笑道:“不错,阿父去赵侯爷府上坐坐,让他去陛下那儿骂三郎几句,出出心头的怨气。”
这个时候,去陛下面前骂马越,对马越而言可是极好的事情,还能平了赵忠的怨气,何乐而不为?
……
西园。
“蹇硕,你都给朕跟前跪了一天了,让你走也不走,是不是有事儿跟朕讲?”
蹇硕在西园里已经跪了一天了,刘宏今日接见了数位老臣的会面,做什么的都有。永乐少府樊陵跑来为马越喊冤,看那模样是受了太后的旨意,讲话多半是违心的,给刘宏一顿臭骂撵了回去。后来曹破石也来了,鸡同鸭讲地叨叨半天,一直说马越不错,不过蹇硕也没听懂他说马越到底哪里不错,倒是没被刘宏骂,直接把他的越骑校尉免了。这是曹破石第二次从越骑校尉上被罢免了。
后来来了个孙璋,老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给马越一顿臭骂,骂的刘宏龙颜大悦,不住地拍手叫好。孙璋走了,袁隗又来,袁隗走了马日磾来……蹇硕是觉得该来的就曹破石来了,不该来的倒来了不少,有人夸有人骂,反正就是脱裤子放屁,净做些自己管不着的事情,陛下要关马越当然有陛下的思虑,他们瞎操什么心,真是。
可是陛下……干嘛要关马越呢?
“陛下,奴,奴就是想问问,为何您要关押马侍中呢?”
“哟,蹇黄门也有疑问了,这可不像你。”刘宏眯着眼睛一笑,斜卧在万金园的榻上,皇帝等了一天了,就等着蹇硕发问呢,不问光跪着让他心痒痒,可真发问了,他又想逗逗这个榆木脑袋,不愿告诉他了。“蹇黄门先给朕说说,你是来骂马越的,还是要夸他?”
蹇硕点头想了想,抬头说道:“奴不是来夸他的,也不是来骂他的。”
“哟,蹇黄门不夸马越的时候可是少见,朕可是知道,你不爱见血,每次却都拿着马越送回来的人头给朕看。”
“他,他跟曹操关系好,奴以后都不会再拿着给陛下看了。”看着刘宏狭促的奚落,发觉自己的小心机被刘宏看得一清二楚,蹇硕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抬头说道:“有人说马侍中清廉奉公是大汉中流砥柱,也有人说马侍中心狠手辣是沽名钓誉之徒,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马侍中的房中从没有过装饰,但他杀光霸陵杨氏三百余口无一存活,也是真的。”
“不褒不贬。”刘宏面无表情,却又像循循善诱一般问道:“既然他跟蹇黄门的仇人关系不错,你又对他不褒不贬,何必还来问朕呢?”
“因为,因为他对陛下耿耿忠心。”蹇硕抬起头,他也有些害怕,这些年他做的坏事也不少,他怕哪天刘宏因为犄角旮旯蹦出来的杂种弹劾,就也把他下黄门狱了,他不是马越,马越入过黄门寺活着出来了,但他知道如果是他,未必走得出来。“奴只是想知道,既然对陛下耿耿忠心,陛下为何要关押他?”
刘宏欣慰地笑了,蹇硕说到点子上,庸人都当刘宏是因为朝中的风言风语关了马越,还有些聪明人以为刘宏是忌惮马越的关系庞大,甚至有人觉得马越心狠手辣被刘宏不喜,其实那些于刘宏何干呢?刘宏只是在意,这个人登高位之后对他是否忠诚依旧。
“那蹇黄门的意思是,朕不该关他咯?”
“奴不敢,奴只是觉得……孝景皇帝杀忠臣晁错,孝武爷杀了张汤。”蹇硕低着头说道:“奴觉得陛下要胜过他们,不会处死忠心于您的臣子。”
从不说好话的蹇硕,拍出的马屁,将刘宏美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刘宏心情畅快地笑骂:“胡说八道……咳咳!”
笑声中,咳嗽带出的丝丝血迹溅到了白玉几案上。
第五章 大失所望
中平五年,四月,尚书令梁鹄以年岁老迈为由告老还乡,刘宏应允免去官职,却以凉州边患为由留在洛阳,赐金五百。
马越呆在黄门北寺狱的特殊牢房中,其中笔墨纸砚,兵书政策一应俱全。
同月,陇关都尉挂印离去,奔马千里居于梁府,每日向黄门狱中送饭。
刘宏没有释放马越的意思,却并不禁止家将探望。
五月,同为尚书令的裴茂请辞,刘宏应允,同月下诏赦免了躲在吴郡的蔡邕。
马越脸上的苦笑逐渐变得平和,在狱中熬过整个春夏。
九月初,杨丰再一次走入黄门寺,这一次他带着不同寻常的消息。
“主公,大将军进言陛下,陈天子将兵可安天下,陛下在西园搭高台,马日磾进位太尉,蹇硕着手招募新军,欲于西苑立八校尉!”
马越眯起眼睛,手一抖将书简置于几案,“八校尉?”
八校尉!陛下终于要立八校尉了,马越等得颌下都长出了胡须,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哈哈!”寂静无人的黄门狱中突然传出没有丝毫压抑的笑声,“这八校尉,可算是立下来了!”
马越面容上带着狂放,他蛰伏数年,聚木石在乡闾有人望,诛杨党朝野得了偌大声威,平贼寇七军五署无人不知马君皓,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陛下要立八校尉了,雪藏了自己半年之久,重见天日的一天还会远吗?这一次出狱,这辈子都不会再进来了。
这一次出狱,这天下就再无人能关住我马越了!
“主公,阿若不懂,这立八校尉明明就是分散幕府兵权的事儿,大将军为何要向陛下进言这事呢?”
“哈哈,阿若这就不懂了。”马越手舞足蹈地笑道:“看看如今朝廷的模样,太尉府早就没了人气儿,司徒府也差不太多。天下的能人志士尽入幕府。年轻一辈鲍信、山阳名士王谦,除了党锢解禁之人就是清流名士,皆名声遐迩。什么荀攸荀公达、华歆华子鱼、郑泰郑公业、刘表刘景升、周毖周仲远、伍孚伍德瑜、陈琳陈孔璋、田丰田元皓、逄纪逄元图、蒯越蒯异度、孔伷孔公续、袁遗袁伯业、胡母班胡母季皮、王匡王公节、桓典桓公雅、孔融孔文举……群贤毕至,令公卿府逊色。比朝廷还像朝廷,陛下对他能放心吗?”
“他得放权,首先要让陛下放心,他就得放兵权……把掌兵的放在陛下手里,才能放心啊。”马越眉飞色舞地吐出一肚子的名字,急切地拉着杨丰的手说道:“阿若,快给我讲讲,八校尉都有谁,陛下可放出口风让我领兵?陛下会给我一个什么官职呢?上军校尉可能性不大,八成那是蹇硕的位置……一个中军或是下军总是跑不了了吧,阿若快说给我听!”
“这……”杨丰面露难色,他不明白马越为何会对这校尉之职如此热衷,吞吞吐吐地说道:“主公,上军校尉是蹇硕没错。中军校尉是袁绍袁本初,下军校尉是鲍鸿,典军校尉曹孟德,助军左校赵融,右校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连同大将军统一首上军校尉蹇硕节制。”顿了顿,杨丰说道:“主公,八校尉,没有你。”
主公,八校尉,没有你。
主公,八校尉,没有你。
“没,没我?”马越指着自己的鼻子,向后退了两步,结实的后背撞在监牢的木栏上,身子一顿,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怎么,怎么会没有我呢?陛,陛下忘了黄门寺还关着我呢吗?我啊,我是马越啊,所向披靡的马越啊!”
“这不可能!不可能!”马越面容扭曲着怒吼道:“八校尉怎么会没我!那些个酒囊饭袋哪个领军能超过我,蹇硕就,就他娘是个给我监军的宦官,赵融还要听我指挥,他们凭什么做八校尉?凭,什,么!”
处心积虑,藏拙藏锋,老子就图谋个八校尉,将来可保小皇子登基,在小皇子长大之前为他屠个天下太平,把这个天下的云雾全都驱散了,让他君临天下!
陛下,马越没想夺你的江山,也不愿跟宦官同流合污,看不起士人的沽名钓誉,难道这还不够吗?怎么到头来连兵都不让马越掌了?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因为这木栏,就因为这木栏关住了我?”马越猛地起身,发泄一般地一脚踹在木栏上,碗口粗的木柱关的住寻常人,可哪里关的住马越这般的凉州骁将?单单一脚便是一声脆响,小腿粗的木柱应声而断,随着两臂发力,竟是硬生生地扯断了两根巨木,顿时密闭的牢房便空出一人宽的位置。
“主公,主公您这是做什么?”
马越迈开步子便向外走,什么黄门北寺,什么洛阳城,老子要回凉州,去你妈的,汉室?老子不保了!
“我要回凉州,出去给我备马扛刀,什么狗屁的八校尉,老子不跟他们玩儿了!咱们回家……杀回凉州!”
杨丰闻言心头震怖,尽管他仍旧不明白马越为何如此看重八校尉,在得知八校尉没有他的时候又是如此的失望,但他知道主公怕是疯了,若不拦住他,望气师说的两宫流血恐怕就是真的了。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拽住马越的胳膊喊道:“主公不可,您出去便是叛贼了!数年心血付之东流,难道您要连累梁大人与寿成兄长一同叛逃吗?”
马越转过头,横眉冷目地对上杨丰那双眼睛,又是这个忤逆自己的眼神,与冀州战场要骑马带着自己当逃兵的杨阿若如出一辙。
“阿若,你撒手,这么个肮脏的地方,叛就叛了!难道我的心血现在还没付之东流吗?”
“主公,不行啊,您就是不为他人考虑,也要为蔡小姐考虑吧。”杨丰顿了顿,他一直不敢跟马越说这事,蔡琰在今年五月与蔡邕一同赴洛,一起来的还有甘宁。梁鹄怕马越知道蔡琰来洛的事让马越心急,勒令杨丰不得说出来。
可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不说了。
“琰儿,琰儿来了?”
杨丰看着马越脸上的表情逐渐平和下来,杨丰急忙点头,说道:“蔡小姐来了,只等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