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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命人关上府门,一脚踹开脚下的箱子,“看看吧,这可是好东西!”
杨丰一脚下去,木箱被踢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好的五张臂长三尺的大弩来,底下还有整齐的矢囊,作为武人,徐晃一看到这做工精良的大弩便说不出话来,当下取出一柄拉动弩弦试了起来。
“好家伙,好大的劲力!”徐晃扯开本以为不用太大力气,却不想还真要使上四成力才拉满了。
“那是!”见到徐晃这么高兴杨丰抱着手臂有些骄傲地踢踢箱子说道:“上好木料做的弓臂,精铁打的扳机弩扣,牛筋弩弦,宫内少府监属官亲制的四石强弩。”
徐晃试了两下,倒没真的在这儿射矢,晃眼看到还有十几个箱子,难以置信地问道:“阿若……这,你可是带回十几个箱子,这?”
杨丰抿着嘴唇笑着点头,张开双手笑道:“一箱五张,我从少府监拿了七十张,哈哈,让你的弟兄出城弄些木头,咱们给府里箭楼搭起来,他妈的,看谁敢来!”
“四个过墙高的箭楼,不,八个,再给墙内搭上木架!不过阿若……咱们真的有必要这样,主公在城内就这么危险吗?”徐晃看着手上的强弩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说道:“来之前我以为自己已经高估了主公呆在洛阳的危险,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四石强弩都拿到手里了,还一下七十张,这可是犯汉律的东西,七十个强弩手,足够被人打上谋反的罪名了!
“你说的没错,你所能想象的,有多危险。”杨丰脸上带着轻佻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的严肃,“那么,现在咱们就有多危险。”
……
“崔公子?”
步入前厅,便见到正中间的蒲团上,崔均面北而跪,留给马越一个脆弱的背影。
听到马越的声音,崔均回过头,他的脸上要比马越更加疲惫几分。“光禄勋,何苗……怎么样?”
“今日午时,车裂。”马越脸上带着恨意,走到崔均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元平,我说过,我会为崔公报仇,就在今日正午,城南。不仅仅何苗一个,还有士人们一直期望的,常侍,都会在那里走完他们最后一步。”
崔均抿着嘴说不出话来,几乎要将嘴唇咬破,只是不住地点头。
“元平这些日子可有住的地方,如果不嫌弃地话和我一起住吧,只是我这里没有侍女奴仆,使唤的话外面那些伙计倒也可以……”说着,马越绕到崔均对面跪坐下去,双手抓着崔均的肩膀尽量让自己变得更加真诚,说道:“住下来吧,只要你想多久都可以,只要你不嫌弃。”
他很想安慰眼前这个满心悲痛的年轻人,但张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面对一个为了救下蓬头垢面的自己而痛失满门的年轻人,他无论如何安慰都显得太过苍白。
崔均的脸上带着疲惫与痛楚,还有刻骨铭心的仇恨被压在眼底,面对马越的好意,他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元平等我一会,我去取些东西。”
马越起身没有再说什么,他要去自己睡的偏房取一坛放在榻旁的凉州烈酒,如果老大人走时家仆没有收拾自己的屋子。
走出厅堂望见正有谷城汉子们来回走动,他尽量打起精神对这些强健的司隶武士打招呼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他看得出来,这些汉子对他有些畏惧,今世不同往昔,很快他就是一己之力干掉外戚与宦官的权贵。
有时候,令人畏惧也不是件坏事,至少今日的朝会上就没有那些老臣对自己的决定再提出任何无力的异议。
马越抱着一坛凉州驱寒的劣酒回到厅中,放下两个酒碗再度跪坐在崔均面前拍着坛子说道:“我这有上好的乌程老酒,只是今日不宜改日再饮,尝尝凉州土法酿的驱寒酒,在我家乡一到冬天都喝这个,一杯下肚就能让人忘了冻裂的耳朵。”
马越稀拉拉地说着废话,他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所幸,崔均也不在乎他在说什么,因为他根本就没听,俩眼只是望着马越酒坛倒入酒碗中的浑浊酒液发直。
方才倒满酒碗,崔均端起便是一头饮尽,劣酒入喉便又辣又呛,猛地咳嗽起来,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衣衫上,让本就皱得不堪的衣衫更显落魄,不过,马越没笑,只是接过酒碗再度倒上一碗。
“好酒,可有名字?”崔均饮下一碗酒呛得他泪涕直流,只是马越不知是悲伤还是酒。
“凉州土酒哪里有名,家家户户都会酿,每年州郡都会将压仓底的粟米贱价卖了,那东西不能吃,便被凉人拿去酿酒。”马越对着饮下一碗,他也是不曾一口一碗地喝,喉咙里直像火在烧,眼睛一下子便红了起来,说道:“凉刀子,人们都这么叫。”
“好个……凉刀子。”崔均再度饮下一碗,摇着头突然拍了拍酒碗问道:“君皓,我听说你也曾痛失亲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今,今后。”
崔均现在的模样,惨兮兮。
马越为他倒酒,一碗一碗,沉默了很久,马越才说道:“杀些人,喝些酒,睡一觉。报了仇,却发现这根本没用,反倒是心底更加空落,只能抱着遗憾走下去,不停地走,活着,总能找到自己为之活着的人或事出现。”
蹇硕……也不在了。
崔均连饮数碗凉刀子,半醉着扶着马越的肩膀,拉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呓语。
“大人,他总说,说一荣俱荣,说一损俱损。说只要,只要不去当任何一根绳上的蚂蚱,就不至于一下就被弄死……他说谎,说,说谎!”
第四十二章 耀武扬威
这是第几次了,从醉酒后的昏沉中醒来,再一次权力纷争尘埃落定。
有些人死了,马越还活着。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马越揉了揉发昏的额头,后背的酸硬感让他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睡在梁鹄曾放在厅中最喜欢的那张几案上,崔均更是不堪,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此时正打着呼噜,头冠泡在酒坛子里。
“阿若,我睡了多久,有事吗?”马越一遍揉着额头,看窗户投入厅中的光线应当还是白日,他不明白杨丰为何要叫醒他,显然这点睡眠对彻夜未眠的他而言是不够的,抬起头对上杨丰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急忙说道:“你还没休息吗?去睡吧,发生什么事了?”
杨丰立在马越身侧,收拾着酒碗说道:“恐怕我是不能休息了,董旻来了,奉车都尉,董卓的弟弟。董卓到都亭了,君皓要在府上接待他还是让鸿胪寺的人准备诸侯之礼去?”
尽管杨阿若不喜欢董卓,但他很明白,这次边军入京董卓是出了大力气的,并州丁原的兵势到现在还被牛辅堵在孟津渡口,更不必说贵为前将军的董卓亲自将兵连克王匡鲍信的兵力,将他们逼退到轩辕关。于公于私,董卓对马氏的人来说,都是大功臣。
“诸侯之礼就算了,引人闲话。我自己去街亭迎接他吧。”马越有些疲倦地晃了晃脑袋,再没有什么比彻夜的躲避追杀的第二天醉酒还要出城迎接董卓这样令人担心的军阀更令人感到疲惫了,“阿若你让人收拾收拾府邸,把元平送到偏房休息,让人置些酒菜,再牵几头羊回来。然后就早些休息吧。”
“对了。”马越走出厅堂又再度折返说道:“找人去宫内长水营驻地把裴家小子和荀彧都接到府里来吧。早些休息,传个话,那些事让下边人去做就好了。”
“诺。”杨丰端着酒坛捧起酒碗应诺,强打着笑了一下,向外面挑了挑眉毛说道:“君皓出去看看,府里可不大一样了。”
马越满面狐疑地走出厅堂,环视四周乍一看没发现哪里不对,猛然间晃到院子里巨木堆叠而成的箭楼、院墙内便于弓手攀爬的木架这才摇头笑了,徐晃一见马越出来当下引着一个体态雄健眉目里跟董卓有几分相似但透着几分精明的凉州汉子过来说道:“主公,这是奉车都尉董旻,等您很久了。”
“董都尉,幸会,仲兄到都亭了吗?”说着马越扫了一眼新搭建的箭楼拍着徐晃肩膀说道:“做的不错,准备准备,我去接董二哥回家。”
“诺!”
董旻对马越如此的称呼很是受用,连忙拱手满面笑容地说道:“不敢当,光禄勋言重了。”
说着,董旻换上有些悲戚的表情说道:“下官听说光禄勋与上军校尉的私交很好,几乎要引为异姓兄弟,上军校尉遇刺还望光禄勋节哀。”
马越矜持地点头,拍拍董旻的胳膊说道:“多谢兄长了。”
“光禄勋叫叔颖就好,我还听说,光禄勋曾与上军校尉互为表里,这一次上军校尉的遇刺会令光禄勋在朝中的支持有所减少。”董旻不同董卓,面相上要温和地多,只听他正色说道:“不过光禄勋不必担心,尽管上军校尉不在了,董家与马氏的生死之交不但在凉州,在朝中也是一样,董家永远是光禄勋抵御敌人的坚盾利矛。”
接触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马越觉得董卓这个人是很有识人之明的,这董家三爷就该放到洛阳这个地方来,别管信不信,他已经对这个董旻有了十足的好感。
“大恩不言谢,董家兄长对小弟的情义一直被君皓记挂在心里,时候不早,咱们不要让仲兄在都亭久候。”马越把着董旻的手臂说道:“公明备马,随我去都亭迎接仲兄。”
“诺!”
徐晃才一转身,董旻便面带着古怪的笑意对马越说道:“君皓不必多礼,仲兄来时便托人给某家带了话,说他可不敢让光禄勋前往都亭迎接,便已经启程入京了,不过十里路程,西凉马的脚力,估计已经入城啦。”
“什么?这如何使得。”眼看着徐晃前来马匹马越急忙翻身上马说道:“这岂不是让马某失了礼数吗,兄长且快上马,去城门迎接仲兄。”
董旻笑着上马,二人才走到离城门还有半里便见到城门一阵骚乱。
出入城门的百姓东西奔走,逛城外集市的妇人被踢踏的马蹄声吓得丢掉手中竹篮,牵着小孩的汉子一把捂住孩子的眼睛,美艳的夫人带着仆人躲到树后,还有那些个鸡飞狗跳的城门军卒。
“嘭!”
城门外突然被抛入一物,重重地砸在城内的御道上,竟是个守门的城门卒,随后‘嗖’地一声,制式长戈飞快地扎在离那人脑袋不过一尺的地面上入地数寸,尽管未害人性命,但给予旁人的惊惧却尤甚一层。
马蹄声响,烟尘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匹体态雄健四肢强壮的长毛野马,过人的肩高看上去像一头猛兽,骏马胸前的肌肉碰撞着悬挂在马笼头下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惹人心乱的声响,高头大马晃着脑袋喷着响鼻,这匹雄健的西凉大马体型庞大是世间少有,马背上的关西大汉也是一样,一身制式两裆铠穿在身上几乎扣不住肋下的甲扣,胳膊上交错的伤疤昭示着此人在战场上勇猛的功勋,马匹上斜挂着一杆手臂粗的混铁丈二旗矛,小山般地健壮身躯伴着马背的缓慢颠簸一步三晃着,凶悍的目光像一头下山猛虎环顾城门左右,对视者无不胆颤心惊。
片刻,并排着四匹只逊色一筹的凉州大马踢踏而至,从城门洞的阴影中打马长驱,马背上的外族武士桀骜不驯,腰悬的战刀映着凛凛寒光,斜指向地的战矛随时准备冲锋。在那些胡族武士的簇拥之中,董卓眯着眼睛皱了皱塌鼻子,冷酷无情的目光扫视着这座他曾在年轻时走过每一寸土地的都城,那时候他是依附于袁氏公府的小小书吏。二十年过去了,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御道,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今天,他回来了。
扑面而来的沙场肃杀之气中,先锋巨汉提起缰绳,骏马嘶鸣中昂着下巴抽出旗矛迎风一抖,红色将军大纛披挂而下,上书单单一个董字。
“前将军,台乡董侯驾到,鸿胪寺的人还不快来迎接!”
盯着抗纛的先锋巨汉,马越满眼的羡慕神色,天知道董卓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威风人物,别的不说,单单是这卖相可就比李傕郭汜看上去更下凶悍,这人是……华雄?
“兄长,仲兄是从哪里找来这般威猛虎将?”马越轻摇着头,打马长驱迎着那抗纛猛将便飞奔而去,临着相距十余步,猛然一提缰绳胯下鲜卑大马便已然人立而起,骏马嘶鸣声中,马越拱手朗声笑道:“仲兄啊,你这来的太快,小弟都来不及去都亭迎接,马越在此有礼了!”
这一手骑术耍的真俊,哪怕是耀武扬威的抗纛猛将也不禁眯起了眼睛,这就是马越?
董卓眯了眯眼,仔细看了马越数息时间,肃杀的脸上终于有了暖意的感情,策马上前两步笑着拱手,随后翻身,健硕地有些臃肿的身躯动作却非常麻利,下马便拜道:“现在仲颖见到阁下,可要拱手拜倒了啊,是不是,光禄勋。”
“可不敢。”马越见状也一同翻身下马对拜道:“仲兄无论何时在三郎面前都是仲兄,怎敢让仲兄施礼,那不让教小弟失礼嘛,兄长请随我来,寒舍已备下薄酒,为兄长接风洗尘,也为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