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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造沟渠而没有多少减产,尽管仍旧有人饿死,但这罪责不在盖勋,在于凉州土地。
马腾收回了向东的目光,只是语气平淡地发令道:“拔营,把韩遂打回金城!”
没有人反驳,东西凉州本就不是势均力敌,汉军难当叛军,若马腾在此刻引兵东进入陇关,凉州必然不保。
跨上马背,马腾看着板着张脸的马宗没有说话,兵马行进数里,马宗才喃喃道:“兄长,我知道,你心里也苦。”
马腾只是摇了摇头。
“小豆子在洛阳被围困城中的消息传过来那天,咱们在聚兵,你嫂子一夜没合眼,早上就跟我说了一句,要我把小豆子完完整整带回来……我心里恨啊!”
如果可以救老三,就是让他马腾起兵叛汉都没有关系,可他不能。
他只能祈祷,马越安然无恙。
第五十四章 眼钉肉刺
北地以北,朔方以南。
这里世世代代都是鲜卑人的土地,尽管汉鲜之间数次征战,都始终未能夺下这块丰腴的土地。
这一次,状况不同了。
祸乱河东的白波贼长途跋涉至定边,短暂修整之后在一个静谧的夜晚兵分死路发动突袭,镇守北地郡十余年的皇甫嵩作为主帅预先判断出鲜卑人有可能的援军发兵位置,由白波军负责主攻突袭散布在草原上七个部落,三千牛辅军则埋伏在鲜卑援军的必经之路上,九千扶风军稳步行进至草原腹地,以朔方、九原、北地三郡作为大后方,保持粮道畅通。
这一战,突然之下鲜卑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常年以来在这里放牧的都是鲜卑大人蒲头的下属部落,这一战,就没了。
突袭之下,白波军不但大获全胜,并且得到了数不胜数的优良战马,掠夺近万鲜卑奴隶,无尽的木石土方从三郡伙同粮饷一同送了过来。开战之前,马越与皇甫嵩有一次彻夜长谈,二人一致认为要想让大汉在这块土地上站住脚,必须修筑出一条联结北地与朔方二郡的城墙,并且设立郡县,迁出中原受到饥荒流离失所的百姓在草原上立起几座雄城,今后这个郡退可与北地朔方相互支援作为北抗鲜卑的第一道防线,进可作为反攻鲜卑的第一条跳板。
修筑长城,不是一件易事。
消灭部落的三日后,白波渠帅胡才率千余步卒追杀四下逃窜的鲜卑残部,轻敌深入尾随鲜卑骑兵队深入大漠,再也没出来。
鲜卑人不与汉军正面作战,靠着骑射杀伤追击的汉军,引诱汉军深入大漠,迷路、断粮,没有人能从大漠中走出,除了鲜卑人。
一连十余日,汉军在草原上扎出大片城寨,面对鲜卑人源源不断的侵袭固守不出,将领们还好,军士可受不了这个,何况还是白波贼众,初胜的威风很快就没了,军队陷入无边无际的流言之中。
“皇甫将军,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士卒们皆是中原人本就不善与鲜卑马军作战,眼下急需一场大胜!”杨奉眯着眼睛在营帐里踱着步子,皇甫嵩安坐上首,两旁是郭典、曹操、荀彧、牛辅等人,杨奉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当即就说道:“将军,再这样下去士气全无,不要鲜卑人打自己就先炸营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兵法之道?”牛辅斜坐在一旁,歪这头也不看杨奉,耻笑道:“乌合之众!”
“你他妈说什么?”尽管牛辅说话声音不大,但传到杨奉耳朵里照样听的清清楚楚,当下脸面便怒得通红,猛地抬手指着牛辅骂道:“打仗时候上的都是老子的弟兄,死的也是老子的弟兄,他妈的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讲风凉话?”
杨奉这么一怒,身后跟着的李乐等人也都起身离座指着牛辅破口大骂,一时间污言秽语充斥整个帅帐。
牛辅方才讥讽白波贼来得痛快,此时骂声都快掀翻帅帐反倒不说话了,只是眯起眼睛看了杨奉一眼,默不作声地将手扣在腰间佩刀柄间,拇指一推,“噌”地一声环刀出鞘数寸。
眼看着两方人就要在这远征军的帅帐中拉开架势血拼,曹操急忙起身横在中间说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杨校尉你先坐下,牛校尉也收了刀,皇甫将军还在上面坐着呢你们这副模样成何体统?”曹操安抚着双方同时拱手向上说道:“皇甫将军下令固守城寨肯定有自己的高明打算,还是先听听将军怎么说吧。”
“是啊,先听听将军怎么说!”
曹操一带头,诸军将领也都偃旗息鼓,纷纷劝解牛辅杨奉,二人也只好罢手,暂时坐回位置。这时,皇甫嵩才好像方才回过神来一般,招了招手,身后的随从便捧着信件下发到各个校尉手中。
“只此一次,尔等俱是领兵之人,怎能在帅帐喧哗甚至动刀,如若再犯,老夫定不留情。”时光对皇甫嵩来说,意味着更深的伤痕,对他而言,他的一生在黄巾之乱被镇压之后便结束了。后面只有无尽的迫害与悲哀,曾经叱咤天下威名赫赫的将军如今已经没了当年说一不二的魄力,否则就这一个校尉,开口之间就已经斩掉了。“你们都看看吧,这是快马加急从洛阳送来的书信,长沙太守孙坚率先叛乱,出兵攻打镇守轘辕关的李傕等人,王师大败,后辅国将军出征,董卓在洛阳杀了郑泰,各地起兵……反叛辅国将军。”
皇甫嵩的一生,在黄巾之乱时达到顶点,后来他的故事,就结束了。
年过六旬的老将军不再想着封侯拜将,亦无意于荣华富贵,本以为位登三公已是结束,却不想大汉再度启用为将,开疆扩土,这是怎样的荣光?
可现在,大汉内部反倒乱了!
“各路太守刺史联合数万大军讨伐辅国将军马越?号称清君侧?”曹操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信件,那一个个太守刺史的名字在他眼中是如此地刺目,这些起兵之人多是马越掌权后代为上表的各地名士,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经历,黄巾之乱初初显名于天下,外戚宦官争权之时又都站在大将军府那一边,再后来,这些人纷纷出走洛阳,现在他们带着各自的兵马回来了。“这些是在为已故的大将军何进报仇。”
平心而论,曹操并不觉得马越当权是一件坏事,但如果马越与故将军府幕僚拥有无法调和的关系,那他的执掌天下,对大汉而言就是一件坏事了。
再有能力、有声望的人,如果天下的能人志士都反对你,那即是你没有犯错也一样是错的。
这是先帝留给马越的死局!以曹操的聪明才智,他能想的到,更是一眼就看出在这背后的线索统统指向袁氏。
这一场名为‘清君侧’的战争也只是宫廷内部政治斗争的延伸罢了,先帝的聪明才智,帝王心术曹操是万分敬仰的,但说到治国,先帝真是昏庸到了极点。留下这么一个无解的死局让蹇硕和何进去踩,偏偏马越窜出来顶起了这块天雷。
想来先帝在山崩之前也是惊讶的吧,马越出来顶雷了。这下子真是没完没了啦,这些起兵的诸侯若是此战将马越杀了还好,若让马越赢了,天下将真的永无宁日了。
荀彧看着书信默不作声,曹操却知道才智惊人的荀文若一定看出了些东西,说不准比自己看的还要远,当下便问道:“文若看出点什么?”
“没什么,只是些许感慨,让孟德兄见笑了。”荀彧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说道:“马君本可为善,偏偏本初公路等人要逼他于死地,无论谁输谁赢,天下都不会安宁了。”
“文若何出此言?”曹操皱起眉头问道:“若君皓胜了自然永无宁日,但若他败了,或者说……兵败身死,这天下难道还会出什么差错吗?”
荀彧抚平下摆的罩袍,似笑非笑地望了曹操一眼问道:“孟德兄与马君皓是至交好友,为何会盼着辅国将军兵败身死呢?”
“在下与君皓确为至交好友,因此在下才更了解君皓为人。好听点说是果敢狠辣,难听了就是睚眦必报,若他赢了洛阳乃至天下必将掀起腥风血雨,于生灵不幸。”曹操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若曹孟德少一至交,可换天下安宁,吾愿在美阳侯安息之所结庐一甲子。”
荀彧眼中带着笑意,他还真有些看不懂曹操和马越的至交之情了,不过对此他也并不在意,只是说道:“恐怕孟德兄要失望了,若美阳侯身死,天下同样不会安定。今日有人不服美阳侯辅国,私下联结诸侯起兵,那后面会不会亦有诸侯不服当政之人,一样起兵呢?何况孟德兄可别忘了,美阳侯从来不是一个人,就是追随他的豪杰将军都死于此役,恐怕这天下依旧还是会有人为他复仇的。”
说着,荀彧的目光向西,呢喃道:“听说,美阳侯在凉州还有两个兄长,俱是一时英杰,麾下兵马过万?”
轻描淡写一句话令曹操如遭雷击,他才突然意识到,马越不能死,当下时局,整个凉州的兵马都掌握在一个叛军和马越的兄长手里,若马越在中原被起兵的太守杀死,恐怕他的兄长面对兄弟如此不公的死状,只怕会疯狂之下联合叛军一同攻入三辅,凉州那种地方,不论装备兵甲,五万骑兵下三辅简直是轻轻松松。
五万骑兵,单是想想,曹操就觉得后背发凉,不寒而栗。
“将军,敢问辅国大将军可传令命我等班师回朝翦除叛军?”曹操拱手问道:“属下以为此时叛军兵围洛阳,我等自当挥师回朝待剿灭叛军再图鲜卑!”
“其一,辅国将军并未命我等还师洛阳。其二,丁原的并州军,此时他已督军过万向着定边前进着。”皇甫嵩眯着眼睛说道:“诸君,只怕我等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所以,等待时机,与鲜卑人决一死战吧,只怕各地太守清君侧的部队中,也有丁原一份,而我们,恰恰被他当作眼中钉了。”
第五十五章 困兽犹斗
河南尹,河南县。
“将军,喝口水吧。”
此时的马越哪里还有一点权倾天下的将军模样,头发散落在肩头,平日里梳洗整齐的羌辫与发髻沾了油腻,脸上也是油腻腻地满是灰尘,他已经十余日未曾洗过脸了。
叛军围攻河南县,叛军在三里外立下城寨,牢牢地围住了东南西三个方向,仅仅留下北面直通洛阳方向的道路,可那条特意留下的生路在马越看来却是一条百死之路。
他的对手不是无名之辈,袁术孙坚、鲍信王匡刘岱,每一个简单货色。这些人会给马越留下一条逃出生天的道路吗?
每日一过午时便是象征性进攻,声势浩大,却不过是搬出云梯冲锋一刻时间,几千个军士冲上城头,再度被守军的箭矢逼下城去,在城下丢去几百具尸首就此退去,城外夜夜笙歌,城中军卒却只能日日小心翼翼。
身为将军的马越不必亲自上城,但从他进入河南县起,城中的水粮铁器便被严格地控制起来,所有军需物品都被严格把关,他十分清楚,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马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接过水碗喝了几口,放下水碗抬手对随从问道:“关将军在哪,叫他来见我。”
“诺。”
亲随领命去了,马越坐在院中桃树下,看着落了一地粉红的桃花瓣,心头满是焦虑。
这是县中临时为马越选出的一处住所,并非豪宅,只是寻常人家,院子不过三丈见方,院中种着一棵桃树虽是陋室,住着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县令本要马越暂住县治所,马越没有接受。
“主公为何不住县治,反倒住在这陋室之中?”关羽迈着大步走入院子,抬头看了看高大的桃花树,解下环刀对坐在马越面前长出了口气,问道:“难道三郎也觉得咱们没有赢面吗?”
主帅不住县治,偏偏住到坐落城北的小院落里,除了战败时跑得快一些还能有什么原因?
马越带着些许厌烦地摆手,示意关羽无需多言,看着落在腿上的桃花半晌,抬头看到关羽铠甲上的干涸的血迹,问道:“今日如何?”
嗓音干涩,无力。
“士卒都已习惯了这样的战斗,每日午时一过便扛着兵器挤上城头。”关羽摇着头说道:“他们已经不把包围咱的大军当回事了,伤亡跟昨日差不多,百十号人。”关羽眉头紧锁着,面上带着几分疲惫,这些日子一直是他坐镇城头,应付着来自各地联军不间断的骚扰,尽管每一天的守城都胜了,可他的心却没一点放松下去。“你所料不错,军心开始涣散,昨天夜里守着北门的兄弟抓回了几个逃卒,如何处置?”
“这样不好,不好。”马越摇着头,这是一场困兽之斗,不知何时才算结束。摇着头马越问道:“杀又杀不得,放了也不行。这才刚起头,找时间把大伙都叫到这里,议一议,议一议吧。”
敌军本就数倍于己,偏偏围而不攻,日复一日地消磨部属的士气,眼下已经出现逃兵,将士们无心再战他这个主帅却不能率领他们逃出城去,这样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
军士养成了习惯,午时之后才是战斗时间,从围城开始一切主动权便都被叛军抓在手中,何时击鼓,他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