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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他一口恶气是烟消云散……五千骑打残了袁术,打跑了刘焉,一下子让勤王军里减少了两个对手,这对黑山军而言难道不是大有益处吗?
周仓抬手说道:“命人速速报于张将军,就说勤王军内讧,益州与南阳的军队与司州马越起冲突,已经回去了。让将军主要防范东面的敌人。告诉将军,周仓这便率军驻守伊阙、轘辕、太谷三关,请将军严加防卫渑池、谷城一带,防备马越督军偷袭。”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三万黑山军再度回防。周仓明白,战事进行到这里已经骑虎难下了,要么攻破洛阳杀死袁氏一族,再向陛下上表告罪;要么就此撤出洛阳还要一线全身而退的希望。但即便是全身而退,后面也很难继续好好活下去。
其实现在黑山军众所想要的,已经不是什么生死大事了。
他们只为了在死之前,跟袁氏子争一口气罢了。要他知道,庶民之怒,也可以流血百万,亦能使贵胄伏尸。
尽管他们只是庶民。
……
出凉州一月,先后破陆浑、轘辕二关,转战百里,斩黑山数千,破南阳五千兵马,吓退益州五千军。
马越这一仗刚开始,便战功彪炳。
可惜吓走了益州军队,更是把袁术的首级装在小盒子里……这世上只怕没人敢给他表功。
天子的统治力度越来越弱,这一点马越切实地感受清楚。放在十年之前,谁敢杀个四世三公?放在十年前,谁又敢在路中间与勤王的汉室宗亲对峙?放在十年前,谁又能并未洛阳?
喔对,张角能。
无论怎么说,左右马越也不在乎表功不表功的,自先帝刘宏驾崩,这天下就再也没人能管得了他马越了。
无论他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多少兵马,身居何职……任何人都管不了他。
礼制无法对他造成影响,整个凉州被他的改革从军事到政治改的完全与这个时代不同,现在改革之风又吹到三辅。
道德一样无法束缚他,什么大将军、汉室宗亲、四世三公,都在他的刀下饮恨。
马越知道,尽管他在自己的统治的地方广布贤明,但他更深切的明白,在整个帝国的东部,老者士人,争相喝骂恨不得能亲自指着他的脊梁骨。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不要统治全国,他不是要当皇帝,只要半个天下心向他,只要他心向皇帝,这不就够了?
当马越站在弘农王府前,他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屏退了左右兵马,将坐骑拴在门口,抱着布满划痕的兜鍪登上台阶。
这里是弘农王刘辩的府邸。
就是那个本该登大宝,却被自己亲手拽着后腿拖到藩王身份的刘辩。
“在下马越,驻军弘农,特来拜见弘农王,劳烦通报。”马越抱着头盔站在台阶下,府门前两个守门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马越身后百步远的地方早已被身负重甲携弓弩战斧的覆甲骑兵站满,知道的是来拜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子诏书要除去弘农王呢。
整个弘农,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马越是谁。
那是亲自将皇帝的嫡长子拽下皇位的人物,便是当年的伊尹霍光都没有再天子不犯错的情况下这么胡闹的……此时是一点都不在乎身后之名啊!
根本不用说,他凉州覆甲骑一入弘农地界,整个王府都炸锅了。倒是刘辩气度非常,吩咐从人开府仓犒军,凉州军在弘农郡的一切吃穿用度尽数由弘农王府负责,不必惊扰百姓。
王府家仆没让马越久等,入府片刻便出来对马越俯首说道:“辅国将军请进,君上在府内等您。”
马越点头应下,亲自在府门前解下兵器与沉重甲胄,仅仅穿着黑红色的凉州军服便登上府邸。
“臣下马越,拜见君上。”马越在院中闲庭信步,走的不慢不快,一面观察着府内景致,也在看王府内的家兵。不得不说,若是生在平安年代,无论刘辩还是刘协,可能都是贤君,至少也是一代安乐帝王。或是刘宏多活二十年,也能挽救大厦将倾的汉朝。
可惜。
这座王府完全依照礼制,家兵甚至只有寻常刀剑护身,未见一支弓弩。家兵也不过十余人。尽管有些狗马,但对市井长大的刘辩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出格。可以毫不吝啬的说,这刘辩是位贤王。
刘辩并未高居上首,而是命人在大堂中间相对的摆下两几案,一左一右,身着华服的弘农王退坐右面,将左边留给马越,见他进来无悲无喜地抬手说道:“将军免礼,请坐吧。”
马越点头,脱下鞋履坐在刘辩对面,这才再度拱手说道:“臣下多谢王上备粮草犒军。”
“行了,那些客套话马将军便不必说了,本王也未备下刀斧手。”刘辩有些轻佻地挥手,抬起条腿踏在蒲团上身体前倾对马越问道:“你这次来是做什么?想免去本王吗?”
马越惊愕地抬头,从前他与东宫刘辩便没有什么接触,却不想行径确实轻佻,却给人一种十分简单的感觉,并不叫马越厌烦,他抬头笑着问道:“王上恨我吧,臣当年拱卫陛下登基,绝了您的万乘之路。”
“帝位给协弟,本王不在乎。”刘辩的脸色有些阴郁,指着马越问道:“可你为何要罢黜本王母后,多少年了,我母子不可相聚,皆因你而起!”
听到这里,马越也低下了头,不过他还是抬头说道:“其实,若早知今日天下是如此,臣下当年便不会助陛下登基了……马某应拱卫您当皇帝,使陛下安居凉州做个藩王,也好过今日外臣弄权之苦。”
说到一半,刘辩瞪大了眼睛,搞不懂马越当年那么坚定的辅立刘协,今日又为何说出这般话来。等到马越说完,刘辩的心里更恨马越了,却还有些感动。
紧闭着嘴巴,刘辩轻拍了几下几案,点头着对马越说道:“马君皓,马君皓。你可以,可以,你是真不怕本王对你下黑手啊!”
马越低头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抬头说道:“臣下今日即来,您便是在府中布下刀斧手,臣下也认了。”
“行了,话都说开了,本王恨归恨你,但本王不会怪你。协弟有将如你,做兄长的也能放心。你说的对,当今天下,做个藩王要比皇帝自在太多,蹇硕死了,你在凉州,整个洛阳有太多的可信之人,却没那个敢让协弟寄予厚望。”刘协拍拍几案,将腿放下问道:“你今日过府,不会就为了跟本王说这些吧?”
“臣下是想请王上出面帮助臣下。”马越拱手,认真地说道:“望王上可不计前嫌地帮助臣下,也是帮助陛下。”
“说来听听,你美阳侯马越来求本王,呵。”刘辩一拢衣袖,这个弘农王有着与年龄相符的轻佻,抬眼笑道:“本王可不敢轻易应下。”
“臣下在弘农等待麾下兵马,以期攻入洛阳,扫清叛党。是时,想为王上请奏陛下,迁为京兆王。三年五载之后再更为汉阳王。不是可否?”
刘辩闻言起身,指着马越大惊失色,长安可是先汉旧都,马越要他做京兆王是何居心?
“王上请勿多虑,洛阳山高水长,距离臣下的领地过远,陛下在那边,山东诸侯多对臣下有不服着……而对陛下忠心者,天下舍马越者其谁?因而,臣下想要在几年之后……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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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英雄迟暮
袁氏子都太过骄傲,袁术把他的骄傲带进了泥土里,就算到死,他都要自己掌握选择的权力。
他要选谁杀他。
马越与刘辩达成了一个为了秘密迁都而形成长达数年的同盟,尽管他那么恨马越,却同样爱自己的弟弟。
长者总是将自己的利益纠葛延伸到下一代,就像当年宫廷内的明争暗斗。马越曾在永乐宫望向东宫,那天小刘协偷偷跑到东宫私会刘辩,作为兄长的刘辩给他用草杆编了一只蚂蚱,直到登基刘协都还攥在手里……那时候马越就知道,对刘协而言,那一只草编的蚂蚱比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石头重要的多。
“什么,马玩去西域了?”弘农郡中,马越驻军与此十日,重新勾连潼关的辎重渠道,将伤兵送回,调派覆甲军支援,同时等候雄赳赳的凉并二州兵马。却不想,他等来了兄长,饮酒时却也等来了故友出奔西域的消息。“大兄,猴子哥走之前,可留下些什么?”
马腾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三郎,咱们兄弟往西走最远的就是你,也就才堪堪到了张掖,马猴子天生就是酒泉人,你不用太担心。”
马越没说话,放下了掌中酒碗。只是想起少年时那个夜里,独自坐在彰山里的家门口抱着一坛老酒,告诉关羽马玩他要去寻找兄长。马玩涨红了的脸却看不见一点勇敢的味道,到头来是实在没办法了,对他说,‘走,我护着你’。
一晃,十多年了。
“猴子走之前去了趟上林苑,抱着小侄子说了两个时辰的话……某觉得他可能想来找你的,但你率兵打仗。”马腾坐着,脸上有些难掩的落寞,对马越说道:“后来回了川里,去见了趟老二,在院子里埋了几坛酒,说要等他回来与你痛饮。召集了三千敢死之士,一路向西不再回头。”
这一次,马玩什么都没说,就因为自己想象中对通西域的觊觎……马玩走了。
有时午夜梦回,他会觉得自己这一世对他人的亏欠太多,他人的生死马越顾不得,只要在对面拔出剑来那便必须要分割生死,但他对不起马玩。
最早跟随他的兄弟,偏偏在他前往洛阳的那一夜,没有将他带出来。
说心里话,他是不喜欢马玩的吧?
马玩贪财,在凉州那样土地贫瘠的地方硬生生巧取豪夺来上百顷良田,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命。马玩好色,不娶媳妇却在家里养了一堆侍妾。马玩还不励精图治,掌控汉阳最广袤的土地却整天流连于吃喝玩乐,声色犬马。
甚至此人在历史上也不过一闪而逝,堪堪因为带着上千兵将跟着大侄子造反而成名片刻。
可就是这样一个马玩,恶少年出并州有他。顶替关羽入狱那一声‘某便是关云长’令他铭记至今。汉阳四姓与王国烧了马氏祖宅,是这个混吃等死巧取豪夺的马玩纵兵火烧阎氏邬。马越被困洛阳,又是这个马玩督六千兵甲不齐的凉州军千里奔杀,誓要带他回西凉。
甚至就连指使孙毅下黑手将李湛劫杀在回领地的路上,都是马玩为他擦屁股,纵兵将那些马匪杀得干干净净。
到如今,马玩是凉州残忍阴狠的代名词,他马越倒成了凉州数百年一出的救世之人。
“兄长,再派人,算了……阿若呢,把阿若找来。”他亏欠马玩的太多太多,到现在这个时刻。当他们间隔五千里路的距离时,马越才真切地感受到,他亏欠马玩的太多。马越猛地站起身来,不住地呼唤杨丰,立在帐外的杨丰闻言入室拱手说道:“将军,唤丰何事?”
“猴子哥去西域了,一个人督着三千兵马,我不放心。”马越咬着牙绞尽脑汁,将杨阿若叫来了却不知怎么才能帮到马玩,最后他指着杨丰说道:“阿若,你从程夫子那要过美阳侯的印信,去凉州……要征民夫修路你就征,要钱你就拿,要兵你就募,无论什么事情全凭你做主。找到马玩,确保他安全。对西域诸国,招降、相互通商为主,尽量少酿兵祸……但大汉的天威不能丢。”
杨丰抱起拳头,拱手说道:“诺!”
杨丰领命转身,马越这才上前两步抓住杨丰说道:“阿若,保重……无论多久,西域可以不要,把马玩活着带回来。”
“诺!”
杨丰重重地点头,走出府邸跨骏马,绝尘而去。
马越在门柱便靠了许久,这才回去,对董卓马腾二人拱手说道:“令兄长见笑了。”
“三郎,要某家说,还管什么大汉,让西域人只知马君皓而不知大汉为何物……岂不更好?”董卓将酒坛放下,不知不觉董胖子脚下已经滚落两只酒坛。此时正呼扇着肥手煽风,一面叫郭汜去寻些冰来,发牢骚道:“你二兄就怕着夏天打仗,啊?这一身铠甲脱了怕死,不脱怕热。”
董卓这次前来,可是带足了精兵强将,李郭华雄自不必说,除了凉州派系的老人,还接收了来自并州的精兵强将,高大威猛人中之龙的吕布,还有马越的老熟人张辽张文远。董老二底气硬了,酒胆正酣跟马越说话也不那么尊敬了。
毕竟现在身份对等,董胖不再是他马越门下一太守,现在人家是正经的州牧,执掌并州牛气冲天。
马越笑着打了个哈哈,探身直视董卓说道:“董二哥,咱们都是汉臣,想那些东西可不好。”
董卓根本无视马越的严肃,拍着几案说道:“三郎啊,可别说什么大汉了!老子跟弟兄们流那么多血,最后得到了啥?要不是遇到你,估计百年之后董某在书上也就能留下个‘董某人,任广武令,升河东太守,迁并州刺史,病故。怎么样?平淡无奇!”
马越心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