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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个航运尚不发达的国度,夜晚在水势复杂的长江上航行是极具危险性的,所以彭玉麟下令水师在九江停留一晚,明日一直起航扬帆直奔安庆。
曾纪泽看了一夜天空,日已西沉,阴云峦聚,江风渐急,似乎今晚有下雨的可能。他赶着与路易丝见面,故安顿好常胜军的休息事宜便去向彭玉麟告辞。
敲开彭玉麟的舱门,却见他正靠坐在床头,一只手不停的揉着后肩,表情显得颇为痛苦。曾纪泽以为他是生了病,便问:“彭提督,你身体有恙吗?”
彭玉麟见曾纪泽进来,忙收起了痛苦的表情,不以为然的摇着头,“没什么,三河之战时被粤匪的开花弹炸到,肩膀里留了块弹片,平时也没什么,就是每逢阴雨天气,这肩膀处就会有些隐隐作痛。”
曾纪泽暗笑彭玉麟装硬汉,不过人家当真也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硬汉,试想若是自己的肩膀里留着一块铁片,估计这会早就疼得死去活来了。其实彭玉麟这伤也算不得不治之症,只不过中医对于这种伤病基本是无可奈何,如果用西医的方法为彭玉麟动一次手术的话,或许可以取出他体内的弹片。
曾纪泽第一时间想到了路易丝,但他没有直接向彭玉麟推荐,他并不确定彭玉麟会像胡林翼那样开明,敢力排众议,以身尝试西医之法,若是贸然推荐,却又被这个性格耿直的铁面包公给冷拒,那自己岂非太没面子。
“提督执掌我湘军水师,责任重大,若是碰上激战之时,伤势突然发作,只怕会影响指挥作战,万一影响到了大局,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曾纪泽先给彭玉麟戴高帽,不过他说言也不尽是虚言,至少说,湘军能顺江而下,连战连捷,这其中,彭玉麟执掌的水师控制了长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彭玉麟叹道:“大少爷说的道理我都懂,我也并非不想根除了这旧伤,只是前后请了不少的名医,他们都束手无策,我也没办法,只好任那弹片在肩膀里作怪了。”
曾纪泽进一步道:“我认识一位不错的大夫,或许她可以治好你的伤。”
彭玉麟一听大喜,忙问道:“不知这位名医叫什么名字,身居何处,如果可以的话,我立刻去请他来为我治这顽症。”
曾纪泽淡淡一笑:“这位名医现在就在九江,她的名声宫保可能也听说过。提督可知胡大人的病吗,就是这位名医给治好的。”
胡林翼久病成疾,遍访名医而不得治,知情之人都以为他命不久矣,可后来竟奇这般的被人给治好了,这消息曾国藩、彭玉麟等人当然知晓,更令他们感到惊奇的,这位神医竟然是一位西洋女子。
彭玉麟一听曾纪泽这话便明白了分,但他还没有猜到那位西洋女医会是路上遇到的路易丝。彭玉麟顿时失去了兴趣,不过曾纪泽把胡林翼给搬了出来,那意思就是以人家胡林翼地位之高,都不避让洋人瞧病,何况你彭玉麟呢,再则曾纪泽也是一片好意,他自不好硬生的拒绝,便委婉道:“九江这么大,找个人只怕不容易,再说咱们明早就要起航,我看这治病的事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大少爷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曾纪泽笑了笑:“提督放心,这位名医现在就在码头,我马上就替你把她请来。”
第二十七章码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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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无言以应,他把话说在了前头,曾纪泽这时既然能找到那位医生,他当然就不好再拒绝,出而反尔可不是他的性格,于是只好答应。
曾纪泽下得水师旗舰,沿着码头寻找艘英国船只,码头上人头涌动,光着膀子的役夫们扛着军需品往船上搬,安庆前线退下来的船只一边补充给营,一边往码头抬伤兵。江风中夹杂着血气、汗气,让人有一种沉闷的感觉。
忽然,鼻中嗅到一股芬芳,那并非中国的胭脂水粉的味道,而是西洋的香水气味,似曾相似的味道,曾纪泽恍然想起,那是路易丝身上才有的香水味。
顺着香风而来的方向,他踮起脚尖,翘首以望,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仿佛看到几许金黄色的丝絮,那是路易丝的发丝。曾纪泽在人群中找到了她的影子,她正在两名英国士兵的保护下向这边走来,同样,她也在人群中寻找着他的身影。
“路易丝,我在这里!”曾纪泽大叫着,向她挥舞着双手。
路易丝怔了一下,双目四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曾纪泽,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她也向他挥手。
两人匆匆的穿过人流,当天空开始飘起点点细雨时,他们来到了对方身前。本来觉得许久未见,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那张脸就在眼前时,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笑着看着审视着她似乎有些消瘦的脸,一言不语。
被一个男人这般放肆的眼神盯着,路易丝并没有表现出东方女子的羞涩,她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曾,你不认识我了吗?还是我的样子变丑了,为什么盯着我不离开。”
曾纪泽耸了耸肩,“你不是变丑了,而是变得更漂亮了,我是被你的美丽所倾倒,灵魂出窍了。”
没有一个正常的女人会对别人的赞美感到厌烦,即使是在保守的中国,妇人们对于男人赞美的语言和色迷迷的眼光同样会心中窃喜,只是,这种本能的喜悦是被束缚在牢固而可怕的礼教之中,没有谁敢轻易的流露出来。
路易丝却笑的很开心,她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曾纪泽的赞美,“曾,你的嘴里总是塞满了甜言蜜语,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清国人。”
曾纪泽甩了甩背后拖着的那根令他厌恶的大辫子,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大清子民啊,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
路易丝摇了摇头:“不,我说的不是外表和形象,我指的是谈吐、见识这些内在的气质,这些品质使你和其他保守的清国人截然不同。甚至在某些时候,我觉得你比我们欧洲人还要……还要……”路易丝斟酌了片刻,说:“还要开化,对,是开化。”
关于路易丝对他的评价,曾纪泽并不感到吃惊,事实上他很清楚,他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论,在当世人看来,多少会有一些“另类”。
只是,在这样一个所谓“三千年未有之剧变”的大时代,新与旧的观念在不断碰撞,即使是在依然昏昏沉沉的华夏大地,变革的思潮也在悄然壮大,前已有魏源等先觉者做开路先锋,而后渐渐涌现出来各种各样的变革的声音,虽然在见识上参差不齐,但已不再被视为“洪水猛兽”、“大逆不道”,正是这样一个历史环境,使得曾纪泽看起来并非让人不可理解与接受。
“你看人的眼光倒是很独特,连我自己都不是很了解自己。”曾纪泽并不想就他到底有多“开化”这件事讨论下去,他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不是一直在武汉领事馆住着吗?这次是要去哪里?”
路易丝解释了她此行的原因,那是因为不久之前,她的父亲在上海的英租界投资开办了一家医院,要她去上海工作。由于她父亲与约翰领事的密切关系,所以他向英国驻华海军方面提出请求,专门调了两艘船和一队士兵护关她穿越战火纷飞长江中下游流域,前往上海。
路易丝说:“曾,我本来是想跟你告别的,可你们大清的官说你打仗去了,现在可好了,想不到我们能在这里遇见,那我就不能算是没有礼貌的不辞而别。”
曾纪泽道:“路易丝,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不期而遇,可以用我们大清的一个词来形象的形容。”
路易丝竖起了耳朵,曾纪泽用汉语说道:“这个词就是缘分。”
“缘——分!”路易丝学着他的发音,蹩脚的重复了这两个字,目光中一片的迷糊,“那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当你要告别时,我却在战场杀敌,我们做着完全不同的事情,遵徇着全然无关的日程安排,而我们却能在茫茫的长江中,在微乎其微的机率下相遇,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命运的安排。或者,用你们欧洲人的宗教观来说,就是上帝的安排。”
路易丝听懂了他所谓的“缘分”,作为一个女人,她不可能体会不到他所传递给她的那种暗示,这让她的内心既兴奋又不安。要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一个清国人,在欧洲人眼中,清国人就是愚昧、落后的族群,即使她不曾刻意低看过曾纪泽,但那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却不时的影响着她的判断,提醒着她,作为一名白种人,是否应该与曾纪泽保持适当的距离。
路易丝一时无言,曾纪泽不说阅女无数,那也是纵游过花丛之人,又岂会被区区女人羁绊,见她不言,便也不再多扯此事,便将想请她为彭玉麟治病之事说了。
似乎是一种职业病,路易丝听到这事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她当即就答应。她从邮船中搬取了做手术的相关器械之后,便随曾纪泽前去彭玉麟的旗舰。那两个英国士兵奉命保护路易丝,执意要跟着路易丝上船。作为战败国一方的士兵,湘军水师的官兵们显然对英人具有强烈的反感,他们坚决不肯让英国士兵上船,就算是缴了枪械也不许他们上船,即使是曾纪泽这个湘军统帅大公子的面子也不卖给。
路易丝很信任曾纪泽,她命令那两个英国士兵在码头等着,独自上船去给彭玉麟看病,她的通情达理一方面令曾纪泽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又让他觉得尴尬,族人这种不分青红皂白排外,有点让他无奈之余,在路易丝面前又有点丢人。
当彭玉麟见到这个英国女人时,他轻视与警惕的表情清晰的写在了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他实在不愿相信,同僚胡林翼的重病,就是被这样一个年轻的英夷给治好的,而且还是这个女英夷。
路易丝以英国式的礼仪向彭玉麟打招呼,而彭玉麟却表现的很不友好,他只是摆出一副大清官吏特有的官架子,不以为然的点了下头,向曾纪泽道:“大公子,她就是那个名医吗?”
彭玉麟对路易丝的不礼貌态度让曾纪泽觉得汗颜,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一个正直,有相当影响力的湘系将领,而且还有一定程度的进步思想,曾纪泽根本不会费力不讨好的动用与路易丝的人情来请她为彭玉麟看病。
第二十八章手术
“正是,提督别看路易丝小姐年轻,但她在英国医界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名医,胡大人的病她都能治好,何况是提督你的这点小疾,尽管放心吧。”曾纪泽尽量把路易丝吹得厉害一点,好让彭玉麟不敢看清。
路易丝听不懂他二人间的对话,她也知道中国的官场流行开篇先讲一通客套话,但邮轮再过不久就要开了,留给她做手术的时间并不充足,于是她对曾纪泽说:“曾,请你转告这位官大人,他的伤并不严重,只需要开刀做个手术就可以把弹片取出来,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检查一下他的伤口,以确定手术的方案。”
曾纪泽如实翻译,彭玉麟并不清楚什么是“手术”,曾纪泽就解释道:“简单来讲,就是用刀子划开伤口,用工具把弹片取也,然后再用线把伤口缝上。”曾纪泽顿了下,又补充道:“当然,在这之前会给你用麻药,所以在手术的过程中是不需要担心会有痛楚的。”
彭玉麟一听大为光火:“治病之方我也略有所闻,无非用药用汤,岂有用刀割肉的道理,她这是治病的还是伤人呢。”
曾纪泽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看来彭玉麟显然是没有胡林翼那般不拘一格的性情,想要说服他真不知要费多少口舌,曾纪泽灵机一动,说道:“古有关云长刮骨疗伤,用的就是同样的方法,西医的开刀之术虽与华佗的刮骨神技略有不同,但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曾纪泽明知他是故意推脱,便叹了一声,假作可惜之状,“不过话又说过来,关二爷又非凡人,刮骨疗伤当然不惧了。提督你害怕被割肉却也是情有可愿,如果实在不愿意,那我就和路易丝解释一下,看她有没有不吓人的治病之法。”
彭玉麟乃是刀头舔血之人,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害怕区区皮肉之痛,曾纪泽说他害怕,分明就是看轻他作为一个军人的铁血与坚韧。
彭玉麟岂能听不出他是在用激将法,但在路易丝这个“洋夷”面前,他是绝不可能示之以弱,他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彭玉麟虽然比不上关老爷的神武,但也不至于害怕一点点皮肉之痛,大少爷就尽管让这个洋郎中给我……给我动那个什么手术吧。”
彭玉麟终于肯松了口,曾纪泽松了口气,却又暗自笑他言口不一,于是便上路易丝为彭玉麟治疗。
路易丝先为彭玉麟做了一个细致的检查,确定了弹片深入肩部的位置,确定了一套手术的方案,由于水师在九江只能停留一下,彭玉麟死不肯多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