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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从群山转出,有人踏竹海而过,有人引白云为座,有人随雨幕而落。
人,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人群缓缓在雨幕中站开,无数人沉默着看着那个没有背剑的青衫少年。
沉默,却力道十足。
从太玄教最高的那座主峰,一直到太玄教山门处,无数精英弟子或坐或立,还有无数躺着的——那是重伤未愈的人。
他们沉默着,有些笑着,有些眼眶中含着泪,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战死的道侣、师父、或是亦敌亦友的师兄弟。
人群绵延至群山深处,偶然吹散的云朵里面还能看见某位长老站在其上看着那个牵着小女孩的少年。
这一幕让长生宗宗主震惊,让捉刀教的黑袍老者头皮发麻。
太玄教钟声未响,便意味着这是太玄教弟子自发组织起来,恭送这位方寸山弟子。
这不合规矩!
唐未济不过只是方寸山三代弟子,哪里当得起如此大礼!
更可怕的是这大礼之后的藏着的敬重,这才是让他们这些敌对宗门坐如针毡的根本原因。
这是一场战争,尤为惨烈血腥,太玄教三代弟子折损四成,剩余的六成之中还有一成重伤未愈。
经此一役,剑南道实力大减,凝聚力却更高。
剑南道不曾被毁灭,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谁,所以他们对这个少年不合道理的尊重没有一位太玄教长老出来阻拦。
凡宵小弹冠之地,必有义士真心相迎!
捉刀教的黑袍老者藏在背后的手掌剧烈颤抖着,他左手死死掐着右手的手腕,直到掐出血来。他生怕自己恐惧与忌惮之下一巴掌拍死了唐未济,惹来泼天祸事。
人群最前方是之前看见唐未济默默离开的那个太玄教弟子,看样子正是他把唐未济要离开的消息传了出去。
那弟子国字脸,面容黝黑,眼珠亮如点漆。他向前几步走出,沉声道:“太玄教弟子恭送少游侯,少游侯一帆风顺,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身后弟子齐齐开口:“太玄教弟子恭送少游侯,少游侯一帆风顺,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声音整齐而肃穆,其中藏着他们对唐未济的尊重与敬仰。
唐未济淡漠的眉眼逐渐向上挑,显然很是开心。
他朝着人群笑着,点了点头,“诸师兄弟保重!”
“保重!”
方寸山弟子与有荣焉,一个个面色玫红,不禁挺直腰杆,四处抱拳,依依告别。
黑袍老者满是忌惮地看着唐未济走远,最终颓然垂下自己滴着鲜血的右掌,眼中藏着明灭不定的杀意,却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唐未济往前走没多久便看见了坐在山门外背对着他们的买剑。他看见了便意味着方寸山弟子也看见了,一行人连忙上去见礼。
买剑要留在太玄教一段时间,旁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唐未济猜测应当是与师叔祖的道缘树有关,看样子看在道缘树的面子上,师叔祖是把买剑当做半个弟子培养了。
买剑随意朝着其余人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小木鱼,笑道:“木鱼,这是你第一次正式回宗门,什么事情都听听你唐师兄的吩咐,还有,放轻松点。”
木鱼涨红脸应了一声,站得却越发高挺。
买剑拍了拍他的肩膀,与唐未济道:“你跟我来。”
他带着唐未济走到一边,说了没两句,唐未济面色骤变,紧皱着眉头道:“这不可能吧?”
买剑依旧懒懒笑着,“我也希望不是啊,只是一种猜测,你多加注意就行了。”
唐未济点了点头,郑重放在心上。
买剑又仔细看了唐未济半晌,满意道:“不错,只可惜化气境底子不够牢靠,要不要师兄帮你打打基础?”
唐未济眼皮重重一跳,想起来买剑在方寸山承流峰上给自己的那顿揍,看着他手痒难耐的样子,果断拒绝道:“师兄是要做大事的人,哪里有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买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唐未济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买剑又问了唐未济一些修行上的问题,唐未济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
买剑皱眉想了想,“你若是要在化气境开启神通也可,神通一事你问我师父,这个我不懂,但我要劝你一句,若是日后想要破境三元,须得参悟最少一种天地大道,羊肠小道走多了容易崴着脚,千万不要贪图小便宜,这些事情你可以去方寸山水晶阁里面翻找,我记得有一本书记载挺详细的。”
唐未济知道三元境是要感悟天地大道的,却还是头一次听说天地大道之外还有羊肠小道的,不免有些兴趣,多问了两句,只可惜买剑并未与他多说,只叮嘱了这一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看样子似乎是墨染山师叔祖在找他。
唐未济与方寸山弟子朝着买剑高高抱拳。
买剑长笑而走,“师弟,下次见面,便是三元了啊。”
他并未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唐未济在众人的目光下笑道:“我的寂寞可没师兄的小河深。”
他低下头,看着称心,心中默默道:却也不会太浅的。
第138章 少年很腼腆
剑南道与龙州府的距离足够远。远到唐未济他们一路赶回方寸山的时候,原本翠绿的枫叶已经化作血红。
方寸山近处有一座山名为紫霞山,山顶紫霞如盖,宝辉莹莹;再往下看便是漫山红枫,越往下便越是色泽黯淡,红枫转黄,最后又是青绿。每逢云雪堆积之时,天空中便是这座山倒映出的霞光流转万里,灿烂瑰丽。
唐未济坐在马车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那座宝石一般的山头,钱广识趣地凑上来笑道:“师兄这是想去那边看看?”
唐未济不置可否,“听说紫霞山上有一座无碑寺极为灵验?”
钱广不屑道:“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的以讹传讹罢了,那紫霞山我也去过,庙倒是有一座,那老和尚哪里有那么灵验。”
唐未济“哦”了一声,好奇问道:“你问的啥?”
钱广憋红了脸,蚊呐一般道:“没问啥。”
一旁有弟子笑道:“也就是问了自己与秦师妹的姻缘罢了。”
又有弟子更大声接道:“然后不满意人家老和尚的答案,差点没把人家的庙拆了!”
顿时一阵哄堂大笑,钱广气急败坏,伸手去扯身旁纵马扬鞭的那名弟子手中缰绳,双方你来我往打闹了半天,起了一身的汗。
到了方寸山山门处,还没来得及报上名号,便有两名弟子从山边行亭中转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尤为警惕。
“你们是何人!敢闯我方寸山山门。”
钱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皱眉问道:“你们是哪座峰头的,连我们都不认识?”
他扔过去一个牌子,“回宗禀告,就说驰援剑南道的方寸山弟子回来了。”
守门的两名弟子检查了牌子,却依旧存疑,试探着往队伍里面看了两眼,在看见唐未济的时候眼睛一亮,其中一个激动着走到唐未济面前低声问道:“可是二师兄?”
唐未济愣了一下,自从他被封了少游侯之后,有叫他少游侯的,有叫他小侯爷的,有叫他唐师兄的,可这二师兄是个怎么回事?
钱广已经贴着唐未济耳朵小声解释了一番,唐未济皱着眉头才听明白,原来这二师兄是根据买剑的大师兄名头来的。也就是说,在如今的方寸山上,他可是所有方寸山三代弟子当中公认的第二人了。
唐未济有些哭笑不得,却又意外有些满足,他点头笑道:“不错,我是唐未济。”
那名守山弟子顿时间眉飞色舞,连行礼都顾不上了,往山上飞奔高呼,“二师兄回来了!二师兄回来了!”
唐未济不禁皱了皱眉头,泽阳挑了挑眉毛,沉声猜测道:“咱们方寸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两人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剩下的一名守山弟子,那名弟子似乎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竟一下坐倒在地上,放声嚎道:“二师兄,撑不住了,快去承流峰。”
……
听雷吐了口鲜血,目光如饿狼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的腼腆少年,视线极为隐蔽地在他周身露出的几个破绽上扫过。
腼腆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轻轻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衣尘,抿着嘴唇笑着,脸上嵌着两个小小的酒窝,“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放马过来便是。”
听雷目光变了变,腼腆少年在掸灰尘的同时,那几个破绽又被藏好,转而其他地方出现了小小的变化,变成了新的破绽。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面前这个腼腆少年给他设下的圈套,面前这人是他见识过最诡异也是心机最深的人了。
听雷是正阳峰首徒,化气境修为,当初和泽阳一起躲在树上看买剑暴揍唐未济的就有他一个。
他们两打小便认识,亦敌亦友。当初他们两个被掌教真人带上山的时候掌教真人让他们选山头,结果名字里有“雷”字的选了正阳峰,名字里有“阳”字的偏偏又选了五雷峰。
两峰的主事长老看重的又是彼此门下的孩子,可惜的是这俩孩子认死理不回头,无奈之下只得捏着鼻子将就了。
好在两人的修行天赋也是半斤对八两,如果不是方寸山遇到了千年一遇的买剑,百年一遇的唐未济,方寸山的大师兄二师兄名头应当在听雷与泽阳手中争夺才是。
这么顺次排下来的话,听雷好歹也是方寸山三代弟子中排第三位的实力,面前这腼腆少年是谁?竟然能打得听雷还不了手。
听雷再次出手,大开大合,更是祭出了自己的血脉之力,化作一只血红色的熊罴手掌,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向着腼腆少年拍打过去。
火焰炽烈,隔着十数米远呢,树端的绿叶便卷了边,瞬间失去了水分,枯如焦炭。
腼腆少年微微偏了偏脚,身形侧开,手掌轻轻往上托,掌心便出现了一座金色的玲珑塔,他以塔尖钉入那火焰熊掌之中,火焰熊掌便开始扭曲起来。待到整座玲珑塔打入熊掌之后,整个熊掌便轰然爆炸开来。
听雷再吐了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脑子中似乎响起了什么,却偏偏又搜索不到这玲珑塔的来历。
水墨云台上坐着的蓝山主面沉如水,最终挥手道:“够了。”
听雷挣扎着起身,“还没结束呢!”
蓝山主叱道:“够了。”他放缓语气,轻声道:“下去吧。”
自有弟子上来搀扶听雷下场,于是只剩下腼腆少年一人站在场内,他朝着周围弟子看了一眼,似乎是很不好意思,于是脸上的酒窝便更深了。
“还有哪位师兄弟不吝赐教。”他问道:“栾松一并接着就是了。”
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然而当这话说出口去没人应声的时候,那点狂妄便成为了自信的代表。
承流峰上的方寸山弟子或是愤恨,或是忌惮地看着他,却偏偏没有一个人选择出手。原因很简单,就连他们当中实力最高的听雷都败得那么惨,何况是其他人了。
有人心中憋屈,忿忿不平道:“若不是大师兄不在,你怎么敢跑到我们方寸山如此嚣张!”
栾松摸着自己的光头,和煦地笑着,就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
又有人道:“大师兄和二师兄都不在,不然有你好看的。”
栾松突然道:“大师兄的实力我是认的,你们说的二师兄又是个什么玩意。”
那人气愤道:“少游侯唐未济便是我们二师兄,你没听过么!”
“少游侯啊。”栾松叹了口气,转脸轻松笑道:“我还真没听过。”
方寸山弟子顿时哗然一片,推推搡搡,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越众而出。
栾松摸着自己的光头,看着脚下的青石地面,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方寸山有多了不起呢,值得我师父一辈子念念不忘,原来仅仅如此罢了。”
于是气愤的更加气愤,呵斥声怒骂声不断。
水墨云台上,有老僧朝着蓝山主行了一礼,轻声问道:“师兄,不管管?”
蓝山主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乱局,“怎么管,如何去管?这是你那徒弟自己造的口孽,便是要自己来洗脱。”
老僧脸上挂起一丝冷笑,寒霜一般,“师兄说话可要过过脑子,栾松可不是我的弟子,十六年前在这座山上发生的事情,师兄这么快就忘了么?即便忘了这些,也别忘了师兄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原本应当是面前这个少年来坐的。”
蓝山主面无表情看着他,“当初的方寸山和现在的方寸山能比么?你们现在赶回来不怕九长老出关一巴掌拍死你们两个?”
“怕!”老僧连连摇头道:“怎么会不怕。只是怕又能如何呢,十六年前山主便已经死在九长老手下了,栾松与我等了十六年了,九长老依旧没死,再等下去意义不大。”
他沉默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