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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唐未济的那只手,“听说就是这只手一掌把空文和尚拍得半死?”
唐未济笑着朝他举起那只手,“前辈这可就太抬举我了,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您瞅瞅,这普普通通一只手,哪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算死官轻轻抬起手指,捻子对准了唐未济,“厉不厉害,得试过才知道啊。”
唐未济笑得有些腼腆,空气中一声爆响,下一秒钟他已经出现在了算死官的身侧。
唐未济一拳砸向算死官腋下,算死官只轻轻抖了抖肩膀,自他腋下伸出一只白骨手掌,一把捏住了唐未济的拳头。算死官抬起手指,手中黑子向着唐未济眉心落下。
黑子周围似有无数道怨魂缠绕,好似八爪鱼的触手扭动不停,阴气森森,下方的坟场葬群随着这颗黑子的落下不断震动。无数墓碑在中间断裂,无数幽绿的鬼火凭空浮现,地脉翻滚,黑色的水流从棺椁中流淌出来,腥臭气味冲向天空,将那一轮残月彻底笼罩。
唐未济收回自己的拳头,一拳把捏着自己拳头不放的白骨砸得粉碎,同时想要闪开那颗黑子,却发现自己的行动缓慢了许多。
那些黑色的触手不知不觉缠住了他,限制住了他的动作。
黑子落下,似乎听见“啪”地一声脆响,唐未济被远远弹飞,眉心流血不止。
算死官却是轻“咦”了一声,看向手心的黑子若有所思。
他再换白子,轻轻洒落在半空中,于是便有天花乱坠的场景出现,无数曼陀罗华自坟头生出,自空中飘落。
曼陀罗华又称白色彼岸花,乃是佛家四大天华之一,另三种为曼珠沙华、曼姝沙华、曼殊沙华。被人视为不详,代表了天堂的来信,地狱的召唤。
曼陀罗华的白色花瓣随风摇曳,紧跟着一片片剥落在天空中飘飞。
那些花瓣变长,互相连接,化作丝线一般的物质,布满了整片天空,如同一团巨大的云絮将唐未济团团围住。
唐未济心湖上化作金色的玄武心盾光芒大作,方才若不是心盾受激,只怕那黑子中蕴藏的怨力能让唐未济心湖受污,未战先败。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直接作用于心湖之上的手段,果然诡异莫名。他有些感激修武,也有些想通了修武为何在消散之前只教了他一个玄武心盾。
天下血修手段众多,但大多都是杀伐秘法,他总归是有本事防下的,唯独这直接作用于心湖上的秘法,防不胜防,还是早做准备为妙,果然起了救命的作用。
唐未济稳住心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些细丝。他伸出手去想要触碰曼陀罗华的花瓣,才伸出手去便又缩了回来。
唐未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指尖裂开的细小伤口,伤口处有一粒殷红的血珠缓缓冒了出来。
伤口极细,极深,可那裂口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愈合。唐未济在经受过玄武大星的洗礼之后,防御力大增的同时耐力和愈合力也比寻常人强得多。这种细小的伤口在普通人身上也都会瞬间闭合,却不知道为何落在他的身上到现在还在渗出血珠。
唐未济看向这何止千万的白色丝线,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如果随便一条丝线都能轻易割开他的皮肉,这么多丝线要将他切成碎片不是轻而易举?
他以上清剑意斩击这些白色丝线,无形剑意被有形丝线切割开,却也成功切割开了一些丝线。
只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算死官明显是算尽了唐未济的手段,今天就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唐未济最强的一点便是他的抗打击能力,这一点无论是和俞永镇还是空文战斗时候都得到了完全的体现。
别人会觉得唐未济能够赢得了空文是因为他最后用出的那一招朱雀爪,但是在算死官来看,那朱雀爪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唐未济此人独绝的抗打击能力和坚强的意志力。
这一切才是他能够获胜的基础,至于其他的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在唐未济与空文的那场战斗中,只要唐未济能撑着不倒下,哪怕没有朱雀爪,他一样会有其他的手段赢得了空文。
所以算死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唐未济贴身肉搏,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最擅长把别人算死的算死官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死地?不管是什么手段,能杀人的便是好手段。
他一开始动用黑子,想在心湖上给唐未济造成麻烦,毕竟肉体强横的血修往往心湖修为极薄弱,谁知道唐未济竟然防了下来。而后动用白子,以南山墓地的凶煞之气孕养自身的彼岸花血脉,生出个天花乱坠的场景出来。
这些白色丝线便是化茧为蝶的茧,唐未济若是闯不过去的话会比力竭而死的毛虫更加可怜。
你会怎么做?算死官看着白色丝线最中央的唐未济,轻轻眨了眨眼睛。
如果换做他的话他会怎么做?
算死官突然笑了起来,当这里是一片棋盘,他是下棋的人,唐未济只是棋子,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又怎么会输?
换做他,他又能怎样,等死而已。
彼岸花血脉乃是地品血脉,何况他还是双生彼岸花,冥河的呼唤,天堂的来信,向左向右都是死。
如果他是唐未济的话,想要破开这些丝线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他看向丝线中的唐未济,唐未济站在丝线中看着他。
天空中的这朵巨大云朵内外两人对视而笑,唐未济心想你为何还不动手,算死官在想你的朱雀爪怎么还不动用,非要我逼你逼到一定境地么?
算死官笑得更加轻松了,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唐未济若是动用朱雀爪,按照当日在除夕宴得到的情报分析,他很大程度将会再次脱力,到时候便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若是不动用朱雀爪,便只能死在他的曼陀罗华丝茧之内,碎成千万片。
唐未济已经是他掌中物,是死是活一念之间而已,他何必这么顾忌。
白色丝线如长蛇一般游弋,又如触手一样轻轻向着唐未济触碰。
嗤……
衣衫被划破的声音不绝于耳,唐未济很快变得更加狼狈。
哪怕上清剑意再犀利,唐未济的修为有限,终究会被耗到力竭。
他不断闪躲着,同时尝试着反击。
白色丝线变得稀少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外层更庞大更浓密的丝线往内部靠拢,于是刚刚才稀疏的丝线重新变得稠密起来。
唐未济躲闪的范围越来越小,他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嗤……
又是一声什么东西被划破的声音,唐未济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左臂上面皮肉绽开,见了一点红。
算死官终于开始笑得肆无忌惮起来。
见红了就好,只要见了一点,那么接下来就是千万点,千万点会形成血海,血脉将吞噬它所能见到的一切,这其中自然会包括唐未济的生命。
地面上的曼陀罗华在风中轻轻点头,向着它们的主人致意。
天空中因为那颗黑子而引来的怨气消散,如玉一般的月光在天光映衬下显得有些暗淡,却还是落在了地上,落在了天空中的那团白色丝线上,落在了地面上的曼陀罗华之上。
一颗白色的骷髅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在他空洞的眼窝中,一朵白色的彼岸花盛开极美,看着天空中的那团白色丝线。
地面上成千上万朵白色彼岸花都在看着那团白色丝线,在看着丝线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开始受伤,伤口开始变多,洁白的丝线漾起了粉红色的光,像是碧池中藏在水底的锦鲤。
粉红逐渐晕开,范围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
你准备怎么做?甘愿受死,还是力竭而亡。
算了,有什么区别呢,不管怎么样结果不会变,都是死。
放弃吧。
放弃吧……
算死官微笑着,猛捏手掌,松散的丝线骤然绷紧,齐齐向中间切割。
嗤!
第174章 绝境
俞永镇被那金色的拳头砸入地面,他“呸”地一声吐了口鲜血,舌头在牙齿周围打了个转,感觉左边那颗门牙有些松动。他又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上,将自己从泥地里“拔”了出来。
金手扭动着自己的脖子,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指上沾染到的俞永镇的鲜血。
那殷红的血迹之下,他能够感受到自己通透琉璃的金色手掌上面浮现出了一点点极细小的黑色斑点。
那些黑色斑点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微弱吸引力,金手闷哼了一声,把自己手上的鲜血甩干净,而后又以自己血脉之力将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黑色斑点逼退。
他捏着自己的拳头,瓮声瓮气道:“小手段倒是挺多,可惜还是欠了点,不扛揍。”
俞永镇揉散自己脸上的淤青,龇牙道:“你拳头也没多重啊,比起咱小侯爷可差远了。”
“听说你话挺少的,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在阴都一个人关着憋坏了?”金手看着他,呵呵笑道:“我话其实也挺少的。”
俞永镇道:“看不出来,拳头不重倒是真的。”
“是么?”金手笑呵呵回了一声,紧跟着跨过那十米距离,一拳砸在俞永镇的小腹,将他砸得如虾米一样弓起腰,砸得离地三尺高。
俞永镇双臂缠绕在金手粗壮的金色手臂上,忍住剧痛,一脚踹在金手的鼻子上。他紧跟着扯住金手手臂,一个翻身转到了金手背后,连着两拳砸在他后腰位置,将他反手抱起,头朝下倒砸在地上。
金手晃了晃头,扭了扭脖子,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坐在那边笑得开心,像是傻了一样。
他朝着俞永镇勾了勾手指,“就这么点力道?给我挠痒痒都不够,来,再来。”
俞永镇脚尖轻轻点在地面上,贴地飞掠如燕,化作一道黑烟出现在金手侧边,他浑身黑雾缭绕,手爪锐利如匕首,一爪向着金手肚子横拉过去,要把他开膛破肚。
快,实在是太快了!金手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只是一花,腹部便察觉到一阵剧痛。
这是怎么回事,俞永镇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速度?
他惊怒交加的同时又有些迷茫。
在大悲楼之前的俞永镇还仅仅只是刚刚踏入固元境,只会凭着一身蛮力的沉默天才。那会儿的他没有秘法,血脉也不曾化形,也就是比化气境的血修多经受了一道天地至理的洗礼,所以他理所当然败在了唐未济的手下。
极北之地所有人对俞永镇的印象只有一个,主要由几个关键词构成,比如:可怜、放养、没人教、没秘法、没传承。
联系在一起总结一下便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俞永镇天赋可以,实力不行。
谁也不会想到他在离开了阴都之后会从唐未济的手中得到暗影狼血脉的传承秘法,甚至就连唐未济自己都不知道九长老的神魂为什么会给他这一本道书。
唐未济依旧不敢窥伺九长老的神魂,神魂的力量依旧庞大,他的体内藏着这股力量,让他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尤其是在《佛咒修罗》和《松祇道解》这两种传承秘法出现后,唐未济心中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九长老的神魂还有自己的意识?
这些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所以面前的金手自然也不会知道俞永镇在他们逃亡的这些日子里成长有多迅速。
如果没有佛咒修罗的话,俞永镇绝对不是眼前金手的对手,但有了传承秘法之后,一切终将变得有些不同的,比如他已经踏入了血脉化形的第一层。
狼爪撕裂了衣物,然后触碰到了坚实的肌肉与皮肤。
嗤……这是皮肤被划破的声音,俞永镇已经能感受到肌肉层在狼爪面前的阻尼,它们顽强抵抗着,紧绷着以对抗利刃的切割,然而终究只是徒劳。
鲜血迸绽,血花飞舞之间,胜利的笑容才刚刚绽放便被扼死在襁褓中。
狼爪之前的肌肉骤然化作金色,紧绷如同最坚硬的钢材,俞永镇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上面划过竟只能拉扯出一串火花,似乎在一瞬间金手的腹部已经不再是肉身。
剧痛的不再是金手,俞永镇只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断了。他的手腕被一只金色的大手一把抓住,紧跟着金手的那张脸便出现在了俞永镇的视线之中。
这是俞永镇最后见到的一个清晰画面,而后他眼前突然间便是天旋地转。金手将他牢牢扯住,不断将他摔打在地上。
嘭,嘭,嘭!
每一下沉闷的声音都代表着俞永镇被重重摔在地上,他感受到自己与大地的相互碰撞。事实证明,在人类成长的血泪史上,肉身与地面碰撞的胜利者永远是后者。
俞永镇不断在呕血,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肋骨,也不知道那些肋骨会不会插入他的内脏给他最致命的伤害。
如果不是他拼死挣扎,付出一只手的代价一拳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