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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鱼终于有了一些力气,他用仅存的力气坐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面前那朵淡紫色的花,自嘲想着自己连这朵花都不如。
他举起自己的手掌,缓缓朝着自己的天灵盖移动过去。
“你想就这么死去么?”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能听得清在说什么,但小木鱼没有理会这道声音。
“你想依旧当一个怯懦自私的人么?”
他的动作没有停下,他的脸庞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扭曲起来,眼泪忍不住从他紧闭的眼皮下面涌出,他的手掌不断颤抖着,不断向着自己的脑壳靠近。
“你在方寸山呆了这么久,依旧只有这么点的勇气么,遇事能想到的只有逃避?”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小木鱼听明白了,这是他的心在与他说话。
方寸山!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霹雳一般惊醒了坠入梦魇中的他,他一下子回过神来,动作停止。
“事情已经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你觉得自己的死去会有什么意义么?”
那道声音继续问他,小木鱼喃喃自语,声如蚊讷,“没有意义。”
“大声点。”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小木鱼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手舞足蹈,状若癫狂,大喊大叫起来。
血雾依旧空旷,浓稠不散,他的声音还没有传多远便被这些血雾吸收,没有东西被他吸引过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地方。
这里像是孤寂的星空深处,可以轻而易举折磨得人发疯。
“那你应当怎么去做?”那道声音还在说话。
是啊,怎么去做?小木鱼一下子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想了半天,没有想出答案出来。他想到了一句话:什么事情都是有其根源的,凡事从根源去思索探寻,答案自然便会涌现出来。
什么事情都是有根源的,那么这件事情的根源是什么?是自己。
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木鱼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性格极孤僻怯懦的孩子。同样去酒楼做跑堂的,别人往往都能巧合如簧,隔三岔五都能得到一些赏钱,唯有他最不受人喜欢。
同龄人喜欢欺负他,他被欺负了也不敢告诉家里人,因为他知道告诉家里人也没用。
一直到遇到买剑之前,他与那些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后来他遇到了买剑,却依旧怯懦。他与买剑住在飞虹苑中,负责照顾买剑的饮食起居,因为买剑的存在,飞虹苑那些弟子虽然看不起他,却不曾难为他,这一点在买剑走后也是一样。
再后来唐未济来了,他到现在为止依旧记得他与唐未济初见时候的场景。那会儿唐未济说自己是“家住冥河边上打渔为生”,听得小木鱼好生无奈。即便是现在想来,也觉得唐师兄与大师兄截然不同。
大师兄是天资聪颖,心情疏懒,不屑于理会凡尘俗世。唐师兄则是聪慧异常,天赋卓绝,有的时候很是跳脱,但每每想来却尤为可靠。
小木鱼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想到了自己在唐未济刚刚上飞虹苑的时候受到的那些欺负,想到了唐未济在第三次见到他身上的伤的时候扯着他去化广峰找那些人麻烦时候的场景。
那会儿的自己依旧是怯懦的,遇事只知道躲和憋着,只希望他们欺负着自己,欺负着欺负着也就习惯了,也就懒得欺负他了,到时候事情也就算了过去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为了他一个人挑了整个化广峰,一人一拳,一直打到裴响的面前。
裴响的实力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可以说是充满压制性,可即便是那样,师兄依旧什么都不怕。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句话——这里是方寸山。
有方寸山弟子在的地方,就是方寸山。没人能当着方寸山师长师兄的面欺负方寸山弟子。
小木鱼枯槁的脸上终究有了一些色彩,神采飞扬。
后来呢?后来自己便留在了方寸山修行,修的是唐未济传授给他的冰花秘术,师从山主蓝如玉,是大师兄的嫡传师弟,是方寸山山主的关门弟子。
他的进步虽然比不上称心,比不上唐未济,但在三代弟子中也算是不慢的。他渐渐克服了过去的自己,他也敢在天都抢亲的时候仗剑站在唐未济的面前了,他也敢只身一人不代表方寸山前往浮池之渊找寻唐未济同生共死了。
他还在上德峰开启的时候带着称心在上德峰上艰难求存,他起到了自己作为师兄的义务。他可以在那个时候自豪地说一句:这里是方寸山,没人能欺负方寸山的人!
可现在呢?
小木鱼突然陷入了困惑之中。
是什么让自己的信念一下子破碎,是什么让自己产生了自杀的念头,是什么让自己的勇气消散。
是因为大师兄杳无音讯,是因为唐师兄从大唐最年轻的侯爷变成了大唐最大的通缉犯,还是因为方寸山在龙渊卫的高压之下已经不复存在?
自己的勇气是什么?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实力而产生的么,还是自己的那颗心无畏艰难险阻而应当有的本质力量?
勇气与实力有关系么?与地位有关系么?与世上这一切东西有关系么?
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自己为什么要怕?
他佝偻的腰背逐渐挺直,他像是一柄锈蚀的剑,被铁匠拾了起来重新捶打,然后放在磨刀石上轻轻擦拭。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这朵淡紫色的花,双手轻柔而恬静地将它采下来带到了自己的眼前。
一朵普普通通的野花在这样的环境下尚且不会屈服,何况是自己。
方寸山已经不在了,那么自己还算是方寸山弟子么?
这个问题刚刚冒出来便有了不容置喙的确切答案。
一日是方寸山弟子,一辈子是方寸山弟子!
既然是方寸山弟子,他们什么时候怕过?
方寸山弟子不怕事。方寸山弟子做事只凭手中剑,心中的信念。方寸山弟子是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干那些苟延残喘的鼠辈之事。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这场妖灾产生的原因,那么现在第一时间应当做的是把自己送到圣皇面前。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妖族能够通过自己定位人间,那么想来圣皇也肯定有着反制的手段。现在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最愚蠢的,自己已经是大唐与人族的罪人了,那么便用自己的一切去弥补这些,哪怕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小木鱼猛地站了起来,他捧着手中的花,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步伐坚定,一往无前。
他心中依旧有愧疚,但这份愧疚已经不再是对这份天下,不再是对他自己,而是对方寸山。
他知道,因为唐未济与九长老的身份问题,方寸山已经解散了。他依旧把自己当做方寸山弟子而感到自豪,但这个时候若是他把一切都说出去,再有人知道这场妖灾是因为方寸山而起,只怕所有人都要对方寸山群起而攻之,哪怕方寸山已经不复存在。
这是他能够预料到的事情,但这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他相信若是唐师兄和大师兄都在的话,也会鼓励他去这么做。
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人做事一人当。说些好听的谎话,那他娘还配称得上是男子汉么?若是那样,还不如死去,省得下半辈子活得不像个人。
小木鱼步伐坚定地朝着外面走,他相信眼前的血雾看似无边无际却总有尽头。就像是这场灾难一样,看似不可抵挡,却终究还会被人扑灭。
他先是捧着那朵花,而后小心地把花放入自己怀中,最终在那朵花蔫掉之前走出了这片血雾,遇到了刚刚打了胜仗的神机阁披甲士。
披甲士发现了这个奇怪的血修,严阵以待,小木鱼走上前,坦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明确表示要见神机阁最高品秩的将军。
当他把自己所猜测的一切向着那位神机阁大将军和盘托出之后,大将军也变了脸色,不敢怠慢。
这种事情他不敢隐瞒也隐瞒不了,何况关系到这次的妖灾。
他把小木鱼送到了天都,送到了圣皇的面前,送到了天下人的眼前。
那些惶惶不安的庸官俗吏,那些忧心忡忡恨不能大家陪着自己一起去死的游手闲人一下子有了明确的发泄目标。
小木鱼才到天都没两天,一场风暴已经以最快速度酝酿起来,大批民众义愤填膺,要求圣皇严惩小木鱼,严惩方寸山。
没过两天,以南海天心为代表的血修提出彻查小木鱼以及其身后的方寸山。
与方寸山扯上关系的似乎都没有好事,九长老、唐未济,现在又多出个小木鱼,没准方寸山就是妖族设在人间的据点,方寸山所有的人都是妖族的奸细。
天心特别指出,要让方寸山的人收敛几分,对小木鱼要严惩不贷,必须杀一儆百,而且得慢慢杀,得凌迟处死!
第410章 逆鳞
金光自天边行来,落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带上光斑,搅碎空气,跟着风落到了小木鱼的面前。
剑囚坐在小木鱼的面前,那道光恰好照在了他的脸上。
他蜷缩在那张太师椅上,看上去好像衰老了许多。剑囚从喉咙里发出光一声嘟囔,咳嗽了一声,“你的时候到了。”
小木鱼抬起头,他所在的即是唐未济先前所在的小院,他仔细听风中传来的声音。“杀!”,“不杀不行”,“此为奸细,不可审。”之类的话零零碎碎传过来,尚且能听见其中杂着的声嘶力竭的怒吼。
小木鱼抬起头,站起身子,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用冷水洗了把脸,面对着小院的院门坐着。
剑囚静静地坐在刚刚抽出绿紫嫩芽的葡萄藤之下,一言不发,气氛凝重。
小木鱼突然问道:“我师兄之前在这里呆过?”
剑囚点了点头,小木鱼便不说话了。
剑囚突地说话,“你今年多大了。”
小木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记得了。
“有二十岁了么。”剑囚问他。
“还没。”小木鱼老实回答。
“没到二十岁就要死了,你不害怕么。”剑囚眯着眼睛问他。
“害怕。”小木鱼说道。
“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求我放了你。”
“害怕归害怕,这是我必须承担的后果。”
“你知道今天那些吵着要杀你的人是谁么。”剑囚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挑了挑眉毛。
“不知道。”
“不想知道?”
“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可以让你师兄帮你去报仇。”
“不用。”小木鱼转过头看着他,一字字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我的事情,与我师兄无关。”
“可惜啊,可惜。”剑囚仔细打量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摇晃着往屋子里走去,“可惜你先练的不是剑。”
他顿住步子,“人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情就足够了,你记住这句话。”
小木鱼茫然看着他,不知道他与自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院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一位面色冷肃的羽林卫牙将走了进来,冰冷地宣读了圣皇的诏书,将小木鱼从这里提走,正式投入刑部大牢。等待着他的将是七日审讯与探查,以及这些行动过后的斩立决。
……
月明,云行,黯了,又亮了。
兵宏感受着这股秋凉,心中凉意更重。
他原以为唐未济是不同的,是区别于自己存在的值得托付一生的好兄弟,可现在看来,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是啊,只要是个人,怎么可能不贪生怕死没有自己的私心呢。唐未济现在已经不是大唐侯爷,已经没有了过去的身份,他怎么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呢。
当初站在化广峰上挡在小木鱼身前的唐未济,终究还是变了,终究还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捶散了意气。
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兵宏狠狠跺着脚步,身子从一开始的佝偻变得伟岸,他大步往前方走去。
他挥舞着自己的胳膊,胸中似乎是燃烧着一团火。他对唐未济鄙夷万分,痛惜小木鱼要因为这样无稽的理由死去。
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他在心里头大骂着自己,大骂自己看错了人,大骂自己脑子不清醒了才会走到这里来告诉唐未济这个消息。
他已经变了,他现在是一个懦夫而已,他怎么敢站出来。
他不再是大唐那位年轻的小侯爷,不再是三代弟子中屈指可数的绝顶天才,不再拥有这些伴身的荣誉,也不配兵宏再称呼他一声师兄。
那坛子云饮酒,便当是喂了狗吧!
果然,人都是有着自己劣根性的,果然人都是会变的,果然人都是会被安逸的生活腐蚀的。
兵宏眼中冒着火,继续往前走。
他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