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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住在通盛馆里,等待白龙榜出世的各方豪强们,就被许多小黄们一个接一个的叫了起来,整整齐齐地排成四方大阵,在灯火昏暗的大厅里候着。大部分来自拼搏个荣誉的青年才俊们,按照小黄门的要求,老老实实的跪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只有杜传昌,银尘等人,来自于越黄展时还无力管辖的地区,暂时还不需要下跪,不过听小黄门说,天龙榜正式发布的那一天,他们也必须下跪,因为那个时候,越皇就真正成为了天下共主,名正言顺,至高无上,任何敢于反对他权威的,都是谋逆者。
银尘对此,不置可否。他心中其实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皇权的概念,再怎样名正言顺,再怎样荣登九五,再怎样天下至尊,再怎样无上尊贵,再怎样言出法随,再怎样生杀予夺,在红后眼里,不过是存放于培养皿里的细菌,不过是标号为315的文明中,一个普通的也会生老病死的个体而已。皇权在神权面前尚且渺小,在文明面前,更加微不足道。什么千年国祚,什么一家一姓,万世之基业,在宇宙的尺度中,渺小的连尘埃都不如。
银尘此生,都不再会像任何皇权下跪,因为没有任何一种皇权,能迫使他这样了。
像他这样不会下跪的人,便只能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甚至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以免即将驾临的皇帝看了不舒服。银尘看着这些和自己同龄的小黄门忙前忙后,个个累的汗流浃背不说,起得比他还早,也许是三更半夜就得爬起来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境况凄惨得和血汗工厂里的童工也没有太多的区别。便按住了想要发作的万剑心,听话懂事的任由他们安排在了某个犄角旮旯里,而跪得端端正正的王生海,自然而然地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几乎是在鸡鸣的同时,一条明黄色的,嗅着地行龙纹样的名贵毛毯,仿佛泼墨一样,从门口铺张下来,几乎占领了大半汉白玉地面,之后,明显带着建州奴儿特征的大内高手们一窝蜂的涌进来,占领了各处他们自认为有利的位置。他们几乎个个都是天选之鞭,即使站在那里冒充雕像,也自有一股沉凝的气势散发出来,迫使跪着的人更加佝偻匍匐,也给站着的人展示了应天府朝廷的最后力量。
偌大的厅堂里,落针可闻,压抑又无聊的一个时辰过去之后,年轻的越皇踏着第一缕晨光,佯装步态雍容地走进了通神馆,他的身后跟着三位紫装蟒服大员,个个面色生冷,居然是在场的所有江湖豪杰们都不认识的人,而不是理所当然应该出现的王霸丹,马德比和甄多实。这三位大员给人的印象,就是那读书读傻了,认死理的酸书生,一副清贵无比的模样,然而瘦小的肩膀,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承担国家重任的样子,哪怕白龙榜出世这样重要的场合,也要彰显自己所谓的书生身份,在那宽大的紫色蟒服腰间,画蛇添足要挂上一个沉重的书袋,还要装上几本他们肯定没有任何时间去阅读的厚重的书籍,。还必须故意露出书籍的一个角,露出半截书名,靠着那繁琐的字符,彰显自己,其实本就不多的文化底蕴,那些无辜的书本,显然已经被他们当成装潢,在腰间挂了许多个日日夜夜,边角都磨得卷曲起来。
这三位大员迈出的八字步比起越皇找个正儿八经的皇帝还要尊贵傲慢,恨不得张请贵两个字,深深地刻在脸皮之上,好,彰显他们迂腐到了近乎畸形的满腹经纶。
越皇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小黄门事先搭好的土木结构的台子上,在早就固定好了的龙椅上缓缓坐下来,佯装很满意的看着跪在下面的一群人。此时,不等“皇上驾到”的袅袅余音散去,以王深海为头的所有跪着的人,都主动或者被迫得喊出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站着的人中,杜传昌和银尘,只是给越皇行了一个很轻很轻的抱拳礼,万剑心,李升阳之流,甚至连这个礼节都不曾有。:
===第壹仟贰佰叁拾陆章 白龙榜出世
杜传昌向越皇行礼的因由不得而知,银行只是觉得他这样的动作很反常,在银尘的印象里,杜传昌这样自恋又骄傲的人,应该不屑于给其他任何人行礼。
他惊讶无比地发现,越皇和他同龄。
越皇其实早就看到了那些站着的,不肯下跪的人,并且心里也升起了一股不满,只不过这种不满之中,混杂着太多的无可奈何。越皇清楚的知道自己虽然荣登九五,但绝非天下至尊,没有兵权,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能掌握,空有一个皇帝的名号,和一处似乎可以为所欲为的后宫的他,早已失去了那些单纯的理想,变得圆滑,甚至厚颜无耻,他暂时拎得清自己的斤两,根本不会因为也没有给他下跪,就勃然大怒,哪怕这种见了他不跪的行为,在法理上是真正株连九族的大岁,是最恶毒的大不进的谋反行为,他都可以展示忍让过去,甚至于永远忍让下去,因为他自己没有兵权,没有兵权的皇帝,无所谓名正言顺,或者不名正言顺。没有兵权的皇帝,连窃国大盗都不如。
他必须学会忍耐,因为忍耐才能生存,而在他的眼里,那些甘愿给他跪下的人中间,似乎可以走出无数个忠心耿耿的大内高手,甚至可以走出一支御林军,真正忠于他他的御林军。
白龙榜正式发榜的那一刻,或许,他就可以真正成为天下至尊,至少是南国至尊,真正成为一位皇帝。他从来没有想过和北面的父皇正面对抗,但他知道,就算是父皇也不敢在他得到了大义和军权的双重优势下,在他面前妄谈废立了。
白龙榜发榜后,他将拥有失去薛无痕但依然很强劲神剑门,还有比起神剑门更强的魔威阁,以及那些比起魔威阁不如,但绝对是建州奴儿噩梦的各种地头蛇一样的魔道门派,以及最重要的,巡防营的四十万大军。年轻且无知的越皇可能并不明白,军队并不是数量越多,战斗力就越强的。
他强压下心中看到别人见他不跪的膈应感,假装很满意地巡视了大厅一圈,终于在大厅安静下来的时候,轻声吐出了那如同赦免般的三个字:
“平身吧。”
“谢皇上”和刚才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样整齐的声音拔地而起,接着才是一阵稍显凌乱的起立的声音,跪地一个时辰,就算是有战流疏通气脉,也不能保证这些甘愿为奴的家伙们不会腿脚僵硬,膝盖肿痛,他们活动着早就硬成木棍的腿脚,起立的姿势自然东倒西歪。
这些人站起来,自然将那些不愿意下跪的人挡在了后面,越皇龙颜稍悦,大概是因为眼不见心不烦。
“诸位青年才俊,都是我朝栋梁之材,能够不远万里,风雨兼程赶到此处,朕,甚为欣慰。白龙榜出世,来开天辟地之大事件,千年文明未有之大变局,从此国朝去白龙榜,代替天造之天榜,替天选材,厘定天下江湖之次序,沟通朝野,稳定社稷,乃万古不变之新法,也是我朝列祖列宗的夙愿。诸位青年才俊能集结于此,共同见证天下真正君权神授,皇朝敕令代替天地规约的时刻,也是一生之荣耀,万世之美谈。白龙榜,虽然为朝廷颁发,但公平之前提,与天榜无异,想要榜上有名,想要光宗耀祖,那是必须手底下的本事过硬才行的,因此众位青年才俊,在即将开始的擂台比武中,切莫心存侥幸,使用上不得台面的手电,误人误己,也让后世之人笑话。”
越皇停了一下,似乎很沉醉地感受着周围越来越热的气氛,才继续道:
“夫白龙榜,便是日后的天榜,乃天下豪杰排名次序的唯一标准,因此,不得半点马虎。白龙榜出世,自然要和天榜不同。昔年天榜之中,高手榜排行第一,其次门派榜,再次青年才俊榜,再次舞女榜,再次杀手榜。而如今,国朝境内,自称高手者如同过江之鲫,成名者不下百位,这些高手看起来尊贵隆盛,但其实,也只能代表国朝的曾经和现在,国朝之未来,在于青年,青年高手云集则国朝猛士云集,青年高手凋零则国朝气运凋零,后继无人。因此朕深思熟虑,决定开榜之日,青年高手榜为第一,其次成名高手,再次门派,再次舞女,再次杀手,再次名媛诰命,最后乃百官廉政榜。此白龙榜,上可接文正武陵,中可当文华凌霄,下可正江湖视听,乃千秋万代之伟业也”
越皇慷慨激昂的朗诵完,爆公公留下来的,已经背了许多天的手稿,就安安静静坐在龙椅上,接受大厅里数千人的山呼万岁。。并没有发现人群之中,传出几声不屑的冷笑。人群之中,银尘的表情严肃,并没有将他那慷慨激昂的说辞,当成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反而有些认同,只不过,他的这种认同之中,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他很清楚,龙椅上的那个所谓的皇帝,所欠缺的并不是,这样真正有价值的想法,而是实现想法的能力。
银尘不去想这样的一篇宣言,是越皇的真实想法,还是他随手从哪个御用文人那里借来的稿子,他只认定了一点,那就是纵然越皇有更好的想法,更伟大的凌云壮志,到头来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根本没法实现。
这位皇帝的一切想法,其实都是空中楼阁,因为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有权力的皇帝。
傀儡是不应该有任何想法的。
山呼万岁的声音在越皇抬起手来向下压的时候慢慢消退下去,然而空气中鼓动着的狂热的氛围,并没有因此退烧。越皇仿佛还觉得,这种气氛不够热烈一样,拍了一下手,对身边的小黄门轻声道:
“来人,抬上来,魔器不能摆在威棱台,必须要放在这通神馆里。”
人群之中又是一阵躁动,几个大内高手,光着膀子,伪装成天上下凡的黄巾力士,将一块沉重无比的汉白玉石碑台子上来,堂而皇之的摆在了龙椅背后。那块巨大的汉白玉是真的是品质优秀,通体没有一丝杂色不说,整块碑看起来都隐隐有透明之感,晶莹而温润,虽说汉白玉在皇家眼里,不过是一种石料,可眼前的这款看起来真的就剩珍品玉石一样,莹润的米色玻璃种,比起那所谓的帝王翡翠其实也差不了太多了。当然银尘知道,天下间并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帝王翡翠,生产翡翠的侏罗县的地质构造,都不允许形成那门板一样巨大的,还必须是纯色玻璃种的帝王翡翠,巨型翡翠大概只有人工制造才能形成。
银尘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仔细观察着呢,洁白无瑕莹润无比的汉白玉石碑,除了宝顶上大大的白龙榜三字,整块石碑上竟然连刻线都没有,光白一片,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反而比有字的石碑更像是一件艺术珍品。然而白银色的瞳孔中,滚动过身,黑色的阴霾,银尘的视野中,不仅有汉白玉石碑,还有石碑上缭绕着的,几十万冤魂。
那些冤魂都是黑色的,显然怨气极重,而且似乎是被某种未知的秘术炼制过,怨气引而不发,郁积起来,慢慢腐蚀着石碑的内部。从这些冤魂组成的禁制上来看,制作这件国之重器的人手法并不高明,做工也粗糙,看起来也不像你是将残魂经研究的很透彻的那种人做出来的。银尘对残魂经的研究非常深入,可能比原作者还深入,因为他有魔法世界的无数理论作为后盾,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银尘从十一岁那年开始,就是研究残魂经的大行家了,只一抬眼,就能将这件圣器的深浅看个通透明白。
“原来只是一件光器而已,或者说,只是一件鬼器,还达不到魔器的要求呢。”他的低声言语,早已淹没在周围一阵紧似一阵的惊叹声中,紧接着惊叹声,又变成了如潮的马屁。在魔道成龙如今,魔字当头,压倒一切“正”,“圣”之说,所谓的圣人,也专指当今皇上,所谓的正道,也不过是一群“清谈误国”的穷酸书生,所谓的圣器,也只限于已经过气的“国祚”“君权神授”这两件,余者,皆以鬼魔为尊。
“诸位看清楚,魔器在此,便为天下正统。君权神授之流,已是昨日黄花,在场各位中,谁要是能将姓名留在这魔器之上,领证的可以青史留名,子孙享受永世清名而不坠。”越皇金口玉言,煽动起所有拳斗士们的情绪,得意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市上飘起层层蓝色的冰雾,战魂的幻象,就在这冰雾之中若隐若现。
越皇觉得氛围调节得差不多了,忽然起身,朗声道:“今日乃钦天监定下的黄道吉日,朕无太多繁文缛节,就这样吧,现在,朕宣布,白龙榜青年高手榜的争夺,开始”
他一声断喝,身后是被湖人爆发出语不惊人的冰蓝色色气焰,朝所有人席卷而来,银尘身上立刻亮起一片火光,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