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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第一大寨
纸,终究包不住火的。
无论赵光怡如何运筹帷幄,无论陈友士如何殚精竭虑,无论行动拖沓的禁军士兵们将上面的命令执行到了什么程度,赵光叔依然在八月廿这一天,也就是赵光怡打算结束征战,结束这一场无聊的闹剧的这一天,得知了朝廷讨伐军的大概人数。
不是号称的四十二万,不是营造出来的七万大军,而是可怕至极的,二十万精锐军队。“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真的如同魔咒一样,在不同的世界里,同样地上演。
二十万禁军或者相等战力的重铠步骑兵围困炼魂山,对赵光叔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是启动了地下密道也逃不出去,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法用轻装甲的山匪贼人,去袭击任何一股分散上山的朝廷军队。
任何的袭扰,都完全没用。赵光叔动用了一切落石,地陷,水攻,火攻,夜袭计策,杀伤了至少三千多敌人,可没有阻止任何一个方向上的敌人稳步推进,没有阻止住任何一处防线的溃败。
敌人是杀不完的,六万对二十万,轻装步兵对重装步兵,在卡拉什尼科夫还没有建成投产的如今,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有胜算的。
陈友士确实如同韩霜似预料的那样,胆小谨慎,不肯分兵冒进,扔下辎重的前锋后面不远处,就是十倍数量的抬着辎重的所谓中军,步步设防,节节推进,有时候一天之中,只朝前推进一里,更出现了不不下十次坐失良机,眼看着敌人在面前重整旗鼓,反攻过来的事情,然而一切有利条件在此刻也都是不利的因素,谨慎小心的陈友士带着前锋,每前进一里,这一里在最近的一百年里都再也不会属于赵光叔,每击退一股敌人,这些敌人中的十之七八都注定做了俘虏,押送回潘兴城等待贩卖或者杀头。坐失良机的陈友士不动如山,任凭赵光叔一伙巧计出尽,依然没法阻挡她一时半刻,无论什么陷阱,他都有无限多的人命去填补,声东击西更是没有丝毫效果,因为陈友士手下的兵多得只能朝所有方向同时进攻。
围困炼魂山最多需要十万禁军,再多了估计连摆开阵线都做不到,所以赵光叔的当面之敌,就有十万人,还是难啃的重甲长矛步兵,或者重甲重剑骑兵,山匪们自己制造的劣质弓箭射不穿布满罡风的锁铠,而敌人的强弩常常一箭穿俩,来去如风的高手们投掷着暗器,却连军势罡风的皮都没碰掉一点,却常常被敌人偏将的手弩射穿了肚子。王霸丹和马德比带着人去袭击敌人的后勤队伍,可是后勤运输官的马队居然装备人马连体锁子铠,比轻装前锋更夸张,战了几回都没有成功,两人还在混战之中接连失踪,想来不是被杀就是被俘了。如今赵光叔的一群人,只能缩在营寨之中,固守,不能待援,因为没有任何支援。
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的赵光叔一万个想不明白,朝廷为什么愿意花下这么大的力气,调集了二十万大军来剿灭他们,他原以为自己带着六万人,至少有好几年的时间周旋啊。
他转头看看周围,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把交椅上,都只坐着稀薄的空气,此时大寨正中心的营帐之中,空空如也,凋零冷清,和月前大聚义的时候相比,还能坐着的不及一半。连番大战下来,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失踪的失踪,真正是那家破人亡各奔腾,眼看着就要落了个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了。他红肿着眼睛,再次扫视一下下首还坐着的人,有些面色青灰,有些面色煞白,有些面色赤红,有些面色如常,却眼神游移。
赵光叔原本没有丝毫焦点的眼睛瞬间凝聚起来,暗绿色的瞳孔中旋转去纷繁与诡谲。原本心灰意冷,万念皆空的心,陡然揪紧了,警惕与猜疑,仿佛电击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从那一道道游移的目光中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他认为的,这个世界的本质。
背叛。
他知道现在说墙倒众人推什么的都不顶用,任何一个王朝,任何一个势力,在由盛转衰的一刹那,便是人心涣散,各奔前程的崩塌之相,从恶暗以来,没有例外,任何家族,都不可能荣耀千年,任何门派,都不会传承到永远,因为缺少一种精神,一种信念,将众人的忠诚集结起来,共渡难关。
这是假儒学代替真儒学造成的千年流毒,骑士的品质就是荣耀和勇猛,从来没有忠诚一说,也没有所谓的主辱臣死,只有主辱臣逃。也就在这样的荼毒之下,从第三王朝开始,每一代王朝的寿命,都不长久。
除了哈兰领导的第六王朝,那个王朝崇尚忠诚,却倒在的奸臣的手里。
那名为背叛的游移的眼神,让他警醒起来,也让他心惊肉跳。赵光叔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御下无能的人,相反,他觉得自己很能控制住手下的忠心,哪怕是在如此绝望的时候,他都对自己有这方面的信心。
“来人把贱奴遵布尔请来”赵光叔忽然说道,他下面坐着的零零散散的将领头目俱都仿佛被针戳了一样,身子一颤,提起精神,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大王”这时一位将领轻声道:“可是要议和”
“暂时还没到那个时候。”赵光叔独断专行地一挥手,此时灵皇手下的小太监遵布尔已经被两名雄壮彪悍的刀手押送过来,涕泪横流,见了赵光叔赶紧下跪求饶表忠心,说什么自己瞎了狗眼,被形势所迫,才跟了那个伪朝伪帝。赵光叔听着心烦,同时也要抓紧时间治理一下那些游移的眼神,便立刻下令道:“来人呀将他拖出去,放血祭旗”
“大王饶命呀”遵布尔惨叫起来,而赵光叔手下坐着的将领们,也脸色一变。
放血祭旗,对于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巫术。
赵光叔却是冷笑一声,他自认为这是最好的手段,如同传说中的法师的精神咒术一样,通过一只祭品的血,让所有的将领们被迫忠于他,或者说,仅仅是被迫发狂死战而已。
赵光叔知道,此时他才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而不是被灵皇逮住的时候。他自认为灵皇碍于祖宗礼法,根本不敢杀他,甚至连审问都不敢托付旁人只能亲自坐堂,那个时候,他大可以将这二十年来受到的委屈,羞辱和作践公之于众,满朝文武听着,自然有大把的人为他伸冤,甚至可以形成逼宫之势,到时候,他就算戴罪囚禁一生,也可以安安乐乐地过富家翁的生活了,纵然理想破灭,也可以坐看涛生云灭,性命既在,何愁将来
而此时呢下面坐着的这些人,有多少希望割下他的头颅,用银揲子装着献给灵皇,作为自己平步青云的阶梯
自古臣心隔肚皮。
赵光叔明白这一点,也自认为有妙法压制。看着遵布尔被人拖拽着赶出大帐之外,他也站起身来,对下面的将士拱手道:“各位爱卿,如今世道艰难,事业不易,逆贼嚣张,我们已经到了共生死,同存亡的地步了逆贼赵光灵,人面兽心,无情无义,猜忌成癖,抄家如狂,我等就是举族投降,领受其恩,割据乡里,坐地为王,那也不过短短十数年荣华富贵而已逆贼赵光叔最善用的把戏,就是先诏安呢些敌对他的人,加官进爵,允许采邑,任凭那些人横征暴敛,祸害乡里,十年后,等他们骄奢淫逸,富甲一方的时候,一纸罪状,抄家灭族,所有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古玩珍品,一夕之间便是他赵光灵独有诸位,此番艰难之日,就是不为眼前的自身考量,也要为将来的自身考量啊莫做那贪图眼前利,秋后身败死的蠢事啊”
他这一说,底下的将领无不脸色变换,那些眼神游移的人果然收敛了一点点,一个个面如土色,而那些两股战战之人,此时反倒放松下来,点点头,一脸青灰地合十祈祷,显然,已经对自身的宿命,再也不敢抱有什么过分的幻想。:
===第九百一十一章。 败亡炼魂山2
从了贼,就算弃暗投明,指认匪首,也未免兔死狗烹吧。
山匪将士们随着赵光叔一起出来,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之下,此时遵布尔已经被绑成x形状,手脚都被砍掉,只有咯嘣和腿留着,鲜血喷涌,哀嚎不止,他省下就是一只浴盆一样的大缸,喷出的鲜血落进缸里,慢慢积攒起一片暗色的殷红。
显然,这个小太监吃多油腻之物,血液粘稠暗淡,血脂可能也很高。
赵光叔亲自登台,祷天祈福,念动咒语,运转神功,跳大神一样来了一段“即兴舞蹈”,然而此时可阳光明媚,晴空无风,就算是在山顶上,也是大旗不展,布幔低垂,他折腾了半天,除了搞了些封建迷信以外,再无任何建树。
这个想做皇帝想了二十年的家伙,虽然未必不学无术,可问题是,他真的不会什么禁术咒术啊,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武士,连血脉秘术都不会一点。
他这么胡乱搞,不过是听了某些江湖术士的胡编乱造而已,罡风文明之下,所有和神功来源不同的力量运用之法,统称巫术,也有部分文人称其为魔法,魔术的,这些巫术,真真假假,鱼龙混杂,甚至有些炼丹制药的方子都成了巫术,被巫婆神汉学了去骗钱,因此绝无一个系统的学说,甚至神功本身,也是源流混杂,不成系统。因此无论是谁,学这些巫术都如同抽奖一样,不知道自己学到的是真是假,只能盲目地信任某某方式有效,久而久之,便成了横贯千年文明的迷信了。
赵光叔并不知道她使唤了假的巫术,只道是巫术已经奏效,虽然没有天地异象,但也应该能成功了。便命令手下将那一缸子血舀出来,盛放在大碗里,给每一个人,无论是册封的将军还是守着寨门的喽啰,都必须喝下去一碗,窦泽就是对赵光叔不忠。
大帽子压下来,就是心里打着鬼主意的某系人也只能勉强压下祸心,老老实实喝了一碗人血。
那人血虽然没有任何巫术力量可言,可毕竟是人的血液,人吃同类之后,会面目红肿,内火爆发,逐步丧失理智,正如牛吃了牛骨的粉末之后,会慢慢得了疯牛病一样,总之这里严酷的自然法则。
赵光叔看到手下一个个面目微微泛红,眼睛都有点充血,便以为自己的巫术成功了,手下一个个将悍不畏死,刀枪不入,所向无敌,便将大伙儿全部召集起来,自己站在一座高台之上,冲着明媚的阳光,张开嘴,正准备发表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说
雷神如同暴龙的怒吼,从很近的山下传来。
赵光叔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他看到了寨子外墙后面的敌军大营,看到了那城堡也似的中军营盘之中,迅速而激烈地喷出火光。
如同龙的吐息。
黑色的圆球闪电般划过高高的抛物线,轰隆落进寨子里,虽然不过是铁球而已,然而下落时带起的风压加上本身附带的高温,依然瞬间轰倒一片。
铁球落地,几乎是炸裂般破碎开来,无数尖锐的陶瓷碎片暴风一样扫射而出,将周围的山匪喽啰打得遍地翻滚,惨嚎震天。
雷神滚滚而来,火光明明灭灭,“伪朝”的官军如往常一样,胆小如鼠,不敢进攻大寨,只能龟缩在营盘里不出。
然而大炮的轰鸣,没完没了。
赵光叔的心忽然一下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被炮弹穿透的心脏,还是被现实泯灭了梦想。他此时只感觉到内心之中一片空荡荡的疼痛,那疼痛不剧烈,却比凌迟更难熬。
他一头栽倒下来,从高高的土台子上栽下来,他身上带着的一件不知品级的神兵发出光,汇聚起罡风,挡住忽然从斜刺里捅来的刀剑。他的耳朵里轰鸣着各种无意义的声音,或者说,他此时突然失去了分辨炮声,惨叫声,惊慌呼喝声,指挥声,逃难声,内斗声的能力,只觉得听到一切都像是一群群无意义的音节。他倒在土台子的下面,蜷缩起来,抱紧了头,感觉身上挨了好几下刀砍,被神兵挡住了,接着就是无穷多次猛踹,单纯的猛踹,他过了很久,才明白那是被人踩而不是踹。
太阳从东方升起,路过南边,然后又西行而去,在太阳偏西,阳时转入阴时之际,真王赵光怡的战靴,踏进了第一大寨焦黑的土地。
三百五十发炮弹,在平地上不算什么,可是在这山里发射,那打出去的就是白花花的银两,而这银两换来的,不仅仅是即将到手的军功,还有手下壮士的性命。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黄金响过敌酋授首”赵光怡轻声哼道,在陈友士殷勤地引领下,来到了刚刚打下来的第一大寨,从这一刻起,征讨赵光叔的战争就正式结束了,剩下的不过是清点战利品,核对主犯身份,有漏网的发布海捕文书,有俘虏扔给皇上去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