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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秒懂,便不再言语。林绚尘让阎魔爱帮她整理了仪容,抹去了哭泣过的痕迹,做出很镇定平静的样子之后,才和紫鹃一起去见了妙音。
妙音是被一个身份看起来相当低微的魔威阁女弟子领上楼的,在她和林绚尘一起追着傀儡宗的人到了这里之后,她就被安排在酒楼一层的一个小雅间中,由两位女弟子看守,一个人孤单单地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虽然酒楼的小二端来了许多素菜,但是妙音没敢动筷子,不是他疑神疑鬼,而是她根本就不饿。
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对妙音来说过得太快,她还没有想好如何与傀儡宗的人打交道,就被叫到顶楼,和林绚尘紫鹃一起相见了,一番唏嘘自不必说,倒是那小二十分负责地将一桌子斋饭又端上来了,而暂时看守她的两位女弟子也不见了踪影。
“林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傀儡宗和你”平静下来之后,妙音担心起眼下的状况,劫后余生的她少不得有点杯弓蛇影。
“事情办完,自然各奔东西,他们要做什么,我又任何能管我倒是准备了一些银两,准备三月十八的时候,将小绫罗赎出来”林绚尘一边撒谎一边叉开了话题。
妙音果然信了,或者说,她此时宁可相信这样美好的结果:“傀儡宗实力深不可测,我们不必去打听他们什么,横竖不来对付我们就行了,倒是林妹妹还真是神通广大,知道绫罗在何处么”
“她已经被卖到应天府教坊司了,并不一定和赵姐姐她们一起在应天府崇文门前面发售,只怕还要提前一点,所以明天我就打算和紫鹃一起乘船北上如今夫君是有身份的人,我是他的诰命之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敢来难为我,赎回绫罗的钱是夫君给的,我自己净身入户,钱是没有的,姐姐想来潘兴陷落以后也没有带出什么东西来,就算有,也要为自己以后从长计议,不必为我奔忙姐姐曾经进入过那忠顺王府,如今这么大的事情发出来,若是再留在秀杭,恐有以外,小妹我的建议竟是姐姐最好立刻启程南下,低调避祸才是”
“那你解救完绫罗,又能去哪里”妙音问,她其实想问的就是林绚尘和银尘究竟如何从那潘兴城中逃出来的,毕竟神武侯银尘为国死战的传言在江湖上甚嚣尘上,或以为战死,或以为逃亡,如今看来,逃亡是肯定了,可是他一个逃亡的将军如何又能获得什么社会地位呢他投靠了谁这些问题妙音都想知道答案,便以这个问题试探。
“还能如何,自然是回到夫君身边了。”林绚尘并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妙音仔细阅读了一下他的面部表情,看着她一副淡然满足的神色,忽然感到一丝淡淡的,带着期待的哀伤,她垂下眼帘,调整了一下有点紊乱的呼吸,毫不犹豫地从袖口中拿出一盏白色底色的岳窑五彩小盖钟来。
这,才是曾经属于赵玉衡的,也曾经被忠顺王爷惦记过许久的那一盏岳窑五彩小盖钟。
“眼见刚刚聚首,转眼便是分离。”妙音的声音有些低沉,甚至有点哽咽。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来日方长,何况你我都正在脱离苦海,奔向光明,又为何执着于短暂的分离呢”林绚尘的安慰让妙音受宠若惊:“想不打你也会说出这样的暖人的话了。”
“姐姐意思是我以前牙尖嘴利么”
“确实有些,不过,高洁之人,如何能与浊世同流合污说话轻巧也不是什么大碍吧”妙音最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盖钟:“还是那句话,刚刚团聚,转眼又要分离,不给妹妹留下一个念想,我会愧疚许久此去金陵,便是还俗之旅,尘缘未尽,情劫未了,我纵然再入轮回,也进不了佛门,不过槛外人而已”她说着,将小盖钟塞到了林绚尘手里。
林绚尘握着小盖钟,感觉鼻子发酸,却没法哭出来,因为妙音此去,那是真正奔向新生了。她以后不再是什么妙音,不再是什么前代公主,而是一位普通又高贵的男人的普通又高贵的妻子,正如自己,抛下了父母累世的家财,只身飞入深爱之人的怀抱,才知道人生苦短之中,也会有这许多闪光的幸福。
“姐姐,这个留给你做个念想吧,十年之后,也许世间就太平了,你我,还可以在别处再起诗社,共赏桂花。”林绚尘说着,学着妙音的样子拿出了另外一盏岳窑五彩小盖钟,妙音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小盖钟通红的底色。
“红品”
妙音当然知道,红品的岳窑五彩小盖钟,是第二王朝的宫廷遗物,真正的举世奇珍,无价之宝,她赠给忠顺王爷的那些紫品,不过价值连城而已。
紫品小盖钟举世能有几十盏,而红品,很可能这就是流传下来的唯一的那一盏。
“这个太贵重了”妙音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端着什么镇国圣器。
“姐姐,我们的情分才是最贵重的。国都沦丧,王府破灭,你我都险死还生,这世上,除了我们这些姐妹们相互扶持以外,还能指望什么吗指望应天府的那个所谓的朝廷”
妙音沉默了,她小心翼翼地将红品岳窑五彩小盖钟收起来,终于起身,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和林绚尘道别。
平成元年三月中旬,妙音带着很少的盘缠只身来到赵玉衡的面前,让后者惊喜交加,由于此时金陵地界“法华寺”妖僧满街,并不安全,妙音只能在李嬷嬷和赵玉衡的见证下,祷天还俗,取名赵妙音,之后迅速与赵玉衡喜结良缘,和林绚尘一样,婚礼很简单,只有赵家祖地周边的几个大户人家派人贺喜,当然,最高兴的,是已经在金陵定居的老太君。
这就是赵光叔之女,赵妙音的结局,和丈夫赵玉衡隐居金陵,厮守一生,后来赵玉衡于新时代自学成才,开坛说法,走上了一条和科举仕途完全不相关的道路。“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的赵玉衡,终于和一位他爱也爱他的红颜知己在一起,找到了人生的正确方向。
与此同时,傀儡宗袭击忠顺王府,杀死包括王爷在内的所有人的消息再次传遍朝野江湖,一时间风源大陆的是江湖世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南方国朝廷向第六王朝求助,而李玄启下令“各地军民严禁挑衅傀儡宗”,竟然强迫南国朝廷忍气吞声,不追查,不抚恤,也不采取任何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一下子就将南国朝廷的威信打入深渊。纳诺未来尚未从纳诺玄天那里知道傀儡宗在银尘手上,根本不会乱来,于是只能被动地断定傀儡宗真的和忠顺王爷有什么过节,不敢管,也不能管,只能任由南国傀儡朝廷整天人心惶惶了,北武帝纳诺未来一纸措辞严厉的诏书,就将南国朝廷软弱与卑微,暴露在世人面前。
连帝国重臣被人杀了都不敢声张,这样的王朝还能硬撑到几时
平成元年三月初八上午
银尘在秀杭展开行动的同时,万剑心带着他的团队赶到了应天府。
如今的应天府经过了差不多半年的建设,虽然还很小,却已经显出一点点皇城的巍峨来,至少城中城“宫城”那厚重的大红漆石墙显出一种正统肃穆的气息。三月的天气阴晴不定,万剑心来到这里的这天早上,天空阴沉而灰暗。
“正如这个所谓的王朝一样。”万剑心心情沉重地想道,如今的他,依然有一种做了亡国奴的挫败感和焦虑。
队伍很小,只有张白生,一玄子,李小萌和万剑心自己,他们四个人仿佛无业游民一样在阴沉天色下青黛色的石板路上走着,向水果贩子打听着教坊司的所在。
“哥几个是去消遣还是去赎人哪”卖香蕉的中年大叔十分数落地和万剑心攀谈起来,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李小萌十分不悦的脸色,老农的话让万剑心的脸一阵潮红,他的脑海中猛然窜出了神姬那憨厚又明快可爱的笑容。:
===第九百九十四章。 猎人女孩出没警告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流了点血。
“这年头有很多赎人的么”张白生这个时候走了上来,为万剑心解围,混迹于魔道许久的张白生并非比万剑心更老于世故,但是绝对要百无禁忌得多了。
“是啊,最近咱们上面认输了,彻彻底底地认输了,给北人当了儿子啦咱们这些人也都
成奴才咯不过呢,这样也好,早认输早了事,不用打仗了,多少富贵殷实之家也不想着逃难了,安定下来,可妻离子散的,仆人都落在潘兴,飞燕,落云或者更北边的地方了,这安定下来了,自然要重新找几个仆人不是于是崇文门外的人头市场也好,教坊司也罢,便老有人谈论买几个丫头,壮汉的事情加上最近半年,北国人喜欢来这里买咱们的大闺女回去亵玩,说咱们南方的女子皮肤好,腰也柔软之类的小哥和身边的几位看起来面相也是咱们这边的人,穿的也不错,想来也是从北边先迁过来的附加公子吧这教坊司“果农大叔十分熟练地指了路,张白生谢过了,领着万剑心三人走去。路上,原本心情就有些沉重的万剑心觉得更加狼狈。
国破家亡的屈辱,在果农大叔寥寥几句话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正如眼前灰暗天色下,越发艳红金黄青黛起来的应天府,透射出一股末日之中,放弃了前进希望闭目等死一般的,纸醉金迷的疯狂。这座原本很小的城市里,每一个定居与此的人都在不计后果地挥霍着的每一天,仿佛朝不保夕的佣兵或者水手,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相同式样的麻木不仁,街上扎堆聚集的闲散人员中,无人谈论国事,喧嚣着的,不过是哪家窑子里的姑娘更水灵,哪家赌场里的放贷利息更低,期限更长。甚至于,哪家的窑子出现了公开而免费试用的“糟奴”,可以去发泄一番。
万剑心加快了脚步,超过了张白生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似乎想加快脚步逃离某种令他难以忍受的厄运,然而“厄运”依然在这个时候降临,铅灰色的天空中,无声无息地下起了雨。
那雨不小也不大,落在身上却分外难受,李小萌轻声叫着赶紧拉起一玄子避雨,张白生也一个箭步跳到了某处屋檐下面,只有万剑心一人,依然无动于衷地站在忽然慌乱起来的街道中央,任凭冰冷而有些粘稠的雨水冲刷着全身。
他知道这样的雨洗不掉身上的罪孽,更洗不掉心里的负罪感。
他只是希望借助这样的雨,能让自己憋屈的内心舒服一些,能让自己焦灼着的神经冷却下来。
白亮的光芒在李小萌手中绽放,通过“系统”申请来的雨伞出现在了她手中,一把又一把,张白生接过两把雨伞,撑开一把为自己遮挡从天而降的水滴,走到路中间,将另外一把递给万剑心。
万剑心拿着雨伞,如同手里握着另外一把剑,却始终没有撑开。
“万兄”张白生轻轻拍了他一下。
“我知道。”万剑心摇了摇头,微微发出一点点魂气,一圈蓝色的针芒从他的皮肤上泛起,将衣服上的水凝结成钢珠一样的细小水滴,朝前方发射出去。
一瞬间,他的身上干干爽爽。
他抿着嘴,表情苦涩又坚韧地迅速撑开雨伞。
“嗯”他在将伞举到头顶的是一瞬间,目光忽然锁定了烟雨迷蒙的远处,那一朵小小的艳红的圆形伞盖,那红色的伞盖上在朦胧的水汽中,特立独行地泛起一溜儿金属般冷硬的反光,仿佛一乘小小的红铜华盖。万剑心认识这种伞,这种只能出自神姬之手的伞。风源大陆上的伞都是以木料为骨架上面盖上帆布或者普通的兽皮,当然也有覆盖油纸的,可是从来也不会有人在木质骨架上面盖一张双足飞龙的皮从成本方面来说,那已经不是伞了。
“全世界只有神姬会用双足飞龙的皮做伞。”这是万剑心内心中认定的信条。他认定前方那飘摇不定的小小伞盖的下面,藏着一位娇小可爱,又力大无穷的神姬。
他快步追上去,和其他三人拉开很远。
他不敢喊,不敢像个登徒子一样当街招呼女性,更不敢指望神姬能像个应召女郎一样当街回应。他只能快步走上去,而前面的小小伞盖,似乎在奔跑。
“她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吗”万剑心感觉自己的神经更加焦灼起来。
同一时间
雨,毫无征兆地下起来,越来越大。
神姬举着伞,在这雨中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她的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无所适从,以及对命运的无限担忧,活了十四年的她从来没有上过一天学,却因为意外地融合了某种怪物,要被“抓到”某座城市里最昂贵的学校里去就读。她是一个用谎言和所谓的巫术维系着一个原始部落生存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