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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她失声叫道。
没错,为首的那人,就是王夫人,身后跟着马姨娘,周姨娘,之后才是李夫人,而李夫人之后跟着王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却始终不见冯夫人的身影,林绚尘看到这一幕,不禁落下泪来,她以为冯夫人那样美妙柔弱的女人,可能扛不住牢房里的恶劣环境,早早瘐毙了。
“大半年了,我都没有给她上一次香不过早早离开着艰难的尘世,也好过在这里赤身露体地任人亵玩,也免了随后几年或者十几年悲惨的生活了。”林绚尘流着泪想着,却完全没法发现在拥挤的百姓中间,一位黑纱罩脸的黑衣女子正在想方设法往过挤。
“别想太多,能救一个是一个。”银尘轻轻擦掉林绚尘脸上的泪珠,却听到林绚尘忽然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的错”银发男孩的手在空中停住了,过了一秒,才继续将小女孩脸上晶莹柔美的泪珠裁掉。
“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没什么,总之我不该总之我不对就是了。”女孩最终也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林绚尘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在这里哭泣,没有资格去凭吊离散了的亲人,因为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一夜之间忽然就换了世界,一夜之间就忽然被迫和所有亲人永诀的男子。
她知道,对自己的夫君而言,思乡,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剧毒。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几声铜锣的响声,颇有一点好戏开锣的味道。她赶忙抬头,看到皂衣狱卒们将价码幡分别挂起,同时在洋馆的正门前面铺上一条红红的毛毡,林绚尘和银尘一起,观察着棚子下面要发卖的崇王府家眷,发现少了很多人。
“不会吧”林绚尘脸色发白:“难道少了一多半”她在那些即将贩卖的女奴之中,找到了霓雯等等二三等的大丫鬟,却发现最最重要的人,如王云芳,赵月诗等人俱都不在。
“估计剩下的人在里面,有专场的拍卖会,不说别的,光是王夫人弄来的那些竞争世子福晋的女孩,还有赵月诗,赵香兰,都没有在”
“咦”林绚尘惊叫一声,打断了银尘的话,银尘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位似乎有点印象的女孩,这个女孩此时非常之凄惨,并没有从洋馆里面出来,而是直接被关在囚车里面,从崇文门内缓缓送出。
她后面的一辆车上,关着王云芬,王云芬后面的,赫然就是崇王府里的一众男丁。
领头的就是赵光冲,与他相邻的囚车里面跪着他的幕僚清客,再远处才是他的小厮,跟班,长随,最后才是各处采买管事之人。这些人才像是真正的囚徒,一个个脸色灰黄,瘦骨嶙峋,被困锁在靠人力拉着的囚车里面,如同一只只即将被送上解剖台的瘦老鼠。
囚车部队特意在崇文门外停住,一位像是将官的身穿暗蓝色锁甲,却带着奇怪的大红斗笠的男人策马越众而出,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俯视着聚拢而来的百姓,他清了清嗓子,没有使用任何聚魂式,仅仅靠着战气就让自己的声音传遍全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赵光冲,勾结死党,交通禁物,窝藏要犯家财,欺上瞒下,贪赃枉法,又有纵容家人敛财,间接害死人命三条等诸般过失,有忝祖德,且有传言指画国事,妄图左右皇统传承,按例当凌迟,然先皇遗诏,不忍同胞相残,朕也念其二十年来兢兢业业,两袖清风,上佐先皇,下赡皇爷遗孀,劳苦之功,不容忽视,且一生刚正,治学右方,以深厚学识弹压昭和九年学变,舌战群儒,其风采,朕回想起来亦历历在目,故而功过相抵,免死论生,改凌迟为流放两千七百里,至南海瘴疾道普洛县孤岛守礁,终身不得返回本土,其家眷男丁,长子确信于剿匪时战死阵中,次子愚钝顽劣,不学无术,诋毁科举,亦不曾过问家务,不知其父一切所为,故免罪,废黜世封,遣送于金陵祖地,耕田守陵,余者男丁,尤其幕僚,掌柜,各处办事人等,皆参与附逆谋反,又不在先皇抚恤之例,故按例一律处斩,不得延误。女眷着令三司会审,另行安排,钦此。”
年轻将官说完,居然当着老百姓的面儿使了个龙凤呈祥团花大水袖,一对儿藏蓝色的袖子使唤得噼啪作响,龙飞凤舞。林绚尘看到那人熟稔的动作,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违和感扑面而来。“怎么可能是这个”她低声道。“怎么了”她身旁的男孩关切地问。
“那人宣读完圣旨之后,使的那个礼完全不通啊”
“怎么不通”银发男孩还没有发现这个细节:“我觉得他的暗器手法挺好的”
“龙凤呈祥团花大水袖,那是只有建州奴儿才用的礼节。”
“不是说第五王朝传下来,在第六王朝发扬光大了么”
“第五王朝传下来的,是单膝屈尊单手水袖礼,不是龙凤呈祥团花大水袖,这点你大概是被朝廷里派来的宣讲官骗了。”林绚尘说出了一个非常陌生的礼节名称,这个所谓的“单膝屈尊单手水袖礼”银尘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他费了一阵工夫,才模糊地想起自己似乎是在南边沿海的某座先代地宫中看过描述这种礼节的岩画,岩画的后半部分便是著名的五雷正法的修炼图谱,这样才让他有那么一丝印象,否则,只怕又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而龙凤呈祥团花大水袖那是建州奴儿的礼节,一直都是,不知道那位将官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使用这样的礼节习惯他看起来就是个南方人,怎么也不像是建州出身”
“他是韩霜似,韩家的最后一个人。”白银色的瞳孔中,陡然间大雪弥漫,魔法师比女孩更清晰地感觉到了不妥:“这个人是抗击北国的英雄,如今使用建州奴儿的礼节,这可不是说不通这么简单的事情了。绚儿,我想我得悄悄潜入那个洋馆中看看,看看那些官人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那外面的人怎么办霓雯粉黛儿可都在”
“赎身的事情和拜狱商量。”银尘说着,发动暗影潜伏消失了。
“拜狱哥石块木头”小女孩气得一跺脚,眼泪又掉下来几颗,却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木头前来报到。”
“讨厌也和万大哥一样油嘴滑舌了”林绚尘被拜狱这么一搞,反而给逗笑了,也暂时忘了先前那雾霾一样的心情。林绚尘自然之道,和官府交割这样的事情,自然有鬼老和天方剑士等人出面的,她和银尘,不过是临场指挥而已。
韩霜似宣读完越皇的圣旨,便和几位狱卒交割,这一伙狱卒是要押送赵光冲去南海的,和别的狱卒不同,身穿着黄褐色的“土兽铠”锁子甲,背上背着链刀和钩锁。他们牵来一头杂毛驴子,为囚车重新套车,接着就赶上囚车朝十里亭行去了,新朝规矩,但凡押送去流放苦役的犯人,不准走水路。
林绚尘呆呆看着舅父苍老佝偻的身影,看着他忽然之间就全白了的头发,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她想喊,可是喉咙里堵塞着大团湿冷凝重的空气,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她踮起脚,伸出手晃了晃,想来吸引舅父的注意,让他朝这边看一眼,可是舅父早就两眼无神地瞪着前方,对于街道两旁的百姓的喧闹不闻不问。
百姓是很好被愚弄的,至少这一刻十分容易被愚弄,他们听了圣旨,便以为这个和他们其实并没有任何交集赵光冲之前几乎没有来过应天府的崇王爷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谩骂嘲弄之声不绝于耳,林绚尘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十分十分想大喊出来,告诉这些百姓们,这个所谓的“附逆”的舅父究竟是个怎样温柔的长辈,怎样一个负责任的父亲,怎样一个孝顺的儿子,怎样一个忠诚的臣子。林绚尘直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的舅父到底做错了什么,在她看来所谓的“附逆”“窝藏”之类的罪名,不过是朝中政敌们罗织的“莫须有”而已,可是她没有喊出声来,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的声音如何洪亮,就算自己的理由如何充分,在圣旨面前,也无法改变这些百姓的思想。:
===第一千〇六章。 迟来的判决
她就只能这样看着,看着舅父的身影从眼前经过,走完长街,消失在薄雾翻滚的视线的的尽头。
尽管舅父做主侵吞了她的家产,尽管舅父的正妻对她百般刁难,可是舅父本身对她的溺爱,对她的恩情,对她那如同父亲般的关怀,从来也不曾褪色上半分。望着舅父最后消失在眼前的那苍老而佝偻的背影,林绚尘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就是曾经那个高大如山的舅父的最终。
她此时还不可能知道,这根本不是赵光冲的最终,只不过是这位崇王爷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而已。从平成元年三月十八的上午被押送过长长的崇文门大街开始算起,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年就此来临。他还有他的许多亲人都以为这就是他本人无可奈何的终末,然而苍天和某些不愿意放弃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赵光冲的最终,并非等来什么大赦天下的皇恩,或者平反昭雪的帝命,更不是皇权倾颓之后再一次的反攻倒算,他最终等来的,不过是侄女林绚尘的贿赂以及自己那个不孝儿子的偷盗,他最终的宿命,不过是在赵玉衡的陪伴下安度晚年,于那夜深人静之时,仰望星空,写下几行工整的绝句,慨叹自己的沉浮半生。他能够善终,可是他却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嘲弄辱骂他的百姓们,大多数人并没有这样的运气,他此时落魄的几乎如同身死,并没有想到日后这些苛待他的狱卒,将官和其他什么的“大老爷”们,在生命的尽头会反过来羡慕他这个囚徒。
他口口声声最不肖的儿子,日后成为他脱离苦海的救星,他和他的正配妻子一直没有看得上的一个待发修行的姑子,日后可以尽心尽力地伺候他到最终,人生如戏,世事如棋,此时被认为最落魄的终末,不过是黎明之前,最后的黑暗。
然而世间多少人,能够支撑到黎明到来
他走了,暂时离开这波澜诡灭的权力漩涡的中心,而他身后那些擅长于阿谀奉承,中饱私囊,十分力气使用三分做事情,其他都拿来赌博的清客,幕僚,下人,小厮等等,都将彻底地告别这个繁花似锦的人间。
赵光冲的车在前面走,后面的清客缓缓跟上,没有詹光,卜固修的清客队伍,显得很不上档次,而囚车里每一个人,都和赵光冲一样,两眼无神,头发灰白,在这个阴沉沉的上午,在经过长长的繁花似锦的大街之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点声音。这些人的灵魂,早已经麻木衰朽,这些人的冤屈,早已经在狱卒们的拷打之下变成凝固的结石永远留在肚子里,这些人的一切嘶喊的力气,早在牢狱之中就被消磨得点滴不剩,这些人的心里,早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四人。
断头面,永诀酒,都已经吃过了,还指望什么呢
或许,他们还能指望在死前,好好欣赏另外一个人的痛苦
崇王府的队伍长长的,正如它曾经有多么豪华,此时就有多么冗长,一座王府中所有的家丁,除了一个“走失”的赵玉衡,一个“特赦”的赵光冲,所有人都将被削去脑袋,而就在崇王府队伍的后面,还有更加庞大的队伍,从崇文门里汹涌而来。
这支队伍简直就是囚车组成的战阵,密密麻麻的囚车几乎占满了视野,车轮碾过湿滑的青石板路面发出辘辘的响声,乍听之下,居然颇有一点大军集结的气势。这些囚车蜂拥着出来,佐佑带刀狱卒们几乎让皂服的颜色蔓延成一条江河。林绚尘看了一眼那为首的囚车里坐着的人,只一眼,就毫无兴趣地移开了视线,那个人她不认得,从来没见过,只怕除了今天这一眼,她和这个人便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不过韩霜似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十分隆重地策马回转过来,到了路中间,将那领头的一辆囚车拦截下来,整个车队都在这一刻静止,而当他谨慎地掏出圣旨的那一刻,连两旁的百姓都安静下来。
林绚尘抽抽鼻子,嗅出了空气中远胜刚才的凝重气氛。与“宣判”赵光冲的随意完全不同,这一次,无论是韩霜似还是韩霜似手中的圣旨,都似乎在拼命渲染着那不可违抗的皇威,渲染着此时此刻的判决的正义性与必要性。
薄雾之中,慢慢泛起一丝丝涟漪,涟漪之中诞生了淡淡的风压,林绚尘有些动容,更多的是如同周围百姓那样的不明所以。数千道探寻的目光落在了囚车里中年油腻大叔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从自己对列位亲王的印象甚至是画像中认出这个人,而如果他不是亲王,那又为何要受到比赵光冲还要郑重的宣判呢显然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