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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亚雷莉面露难色,她并没有加入因陀罗,因此不可能进入神殿,而叶赫维琳的人脉中,也少有因陀罗的高级成员,很难说能弄到神殿的内部地图。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银尘最终给她了一个确定的结论:“苏菲菲的事情,我会帮忙,至于理由以及具体的计划,你就别问了,我在这段时间会想清楚。”他对亚雷莉始终隐瞒着关于北武帝的消息:“你要做的,第一点就是事后问起来,绝对不能说自己知道,否则整个叶赫维琳部族都很危险,第二点,回到部族之后就别出来了,呆在你父亲身边,让他能安心一点,也让叶赫维琳部族避过将来的中原大乱。”
亚雷莉挑了挑眉毛,没有吭声,只是行了一个深刻的大礼,就退出去了。营帐里只剩下三个人,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这次,就当一场破除封建迷信的攻坚战好了。”银尘的手指尖上,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这光芒自魔法中来,代表着的,却是机械科技的力量。
凛冬将至,不仅仅是用来形容天气的。
平成元年九月初三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烟尘从盾天府出发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里,没有冰灵道几乎寸步难行。从飞燕城到达潘洋城不过一千多里的路程,因为各路诸侯军阀的阻断,居然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中,天行武馆的名头并不是十分好使的,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许许多多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山野村夫,丑妇刁民,一个个都效仿五路寨的定朝,纷纷拉起一票弟兄弑杀县官,占山为王,这些目不识丁的家伙们以为扯上一张羊皮就可以做了大旗,穿上自以为光鲜亮丽的衣服王县太爷的办公桌后面一坐,惊堂木一拍,就可以当天王老子了。井底之蛙的见识让他们根本不买任何人的面子,也绝不会怕了任何人,他们没有多少脑浆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雁过拔毛。
天行武馆又岂能是好惹的,张威武的二百号人要不是被鬼方控尸书这样的邪功搞出来的无尽兵力硬生生磨没了锐气,只怕定朝一万号喽啰在他们面前也只够守住山寨的。过了飞燕以后遇到的大股小股的劫匪,全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武装农民,可不是门派里实力高强的拳斗士。他们就算集结出几万人,也都是些凝冰决六七重晃荡的家伙,相当于罡风时代的培元六重,遇上风雪冰山决六重以上的,也就是罡风时代入体六重往上的镖师们,无异于乌合之众对上国战精锐,分分钟被打崩防线四散溃逃。虽然没有给天行武馆的队伍造成任何可见的损失,可排兵布阵叫嚣对骂一套下来非常浪费时间,一开始银尘还抱着林轻雨在车顶上看戏,后来实在受不了那烦不胜烦的骚扰阻击,偷袭闷棍每次都偷袭失败,被镖师们抓住暴打一顿,甚至还有放毒的,以至于最后十天银尘干脆亲自出手,看到对面来人阻拦,只等他们报上大王封号,“此路有我开”之类的场面话还没说完,立刻霸铳黑天刚神绝炮上去一顿狂轰乱炸,暴风大火在前面开路了。
当他们走到潘洋城的时候,夏天已经远去,只剩秋日的金黄。
凛冬将至,但今年的秋季是个大丰收,田野里那些隶属个个山大王的农奴们,也不由得为今年的秋收兴奋得满面红光,按理说,以往任何时候,歉收米贵,分手的时候铜贵米贱,农民就算再好的收成,依然会被地主们剥削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可如今上天已给出警号,无论田间地头,还是城市米肆粮铺,都不缺乏敢于出高价的客商老爷,尤其是身上带着“玄天阁”标志,却自称“从南方来”的那些大爷们,有钱有拳,却根本不和各路地主们瞎叽歪,直接到农家里收粮,给出的价钱比地主开的黑市至少高出三倍,有些“上品粮”其实说的是商品粮,农民们分不清里面的名堂甚至高达一银元一石,对于几乎一辈子没见过银子的农民来说,那是真正的天价。手里有了银元,农民们平生第一次在地主的收税官面前硬气起来,而地主们也不敢多造次,毕竟周围县市里,多得是半夜三更大王头没了的故事。
再愚昧的山大王,也不敢做那只吃了窝边草的兔子。
然而秋收的喜悦并没有能够传染给银尘,也没有能够影响隋菲菲。进了潘洋城之后,苏菲菲就将自己关在客房里,精心打扮了一番,仿佛已经向命运低头。张威武虽然感觉到她和叶赫维琳一族还有银尘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也依然为这个好姑娘感到心疼,一边暗自感叹着“好人命薄”,一边悄悄联系自己认识的些许富商,准备卖掉天行武馆的不动产业。这次绝重镖,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被朝廷耍弄的挫败感,还是被银尘“宽恕”后的负罪感,都逼着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晚年,和天行武馆的未来。
凛冬将至,张威武不仅仅感受到来自天气的寒意,还有来自纳诺家族这个新兴的,却已经腐朽扭曲得无可救药的皇权的寒意。
人心向背,从来都不是口号和刺刀能够决定的。
秋天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除了金色的丰收,还有天上金色的寒意,从达尔马斯卡大沙漠吹拂过来的冷风,卷起荒凉戈壁上的沙粒,吹拂过高空,最终撒在雁荡山北面的山坡上,金色的寒风如同号角般吹响之时,朔方的铁骑,就该骑着饥饿的战马南下掠夺,这被称为“苍狼之影”的传说,百年前还在潘洋城里广为流传,却随着哈兰家族的崛起而销声匿迹了。
悲风呼号,干燥的秋意里,只有沉凝的伤。
白银色的战靴踩在潘洋城干燥的灰石地面上,眼前的城市却和记忆中的大不相同,白银色的男孩拉着一大一小两只萝莉女孩,沉默地走在比五年前繁华得多的街道上,他们从天行武馆里出来,在这条曾经差点就将银尘冻死的街上轻轻走过,走到银尘和“好运来”老板相见的那个广场,却看到依然有许许多多不会神功的小孩子,被那些身穿神秘服侍的中年大叔领着,排着队走进富人区的小巷里那条小巷的口子上,甚至有栅栏和警卫。
银尘转过一个弯,步履沉重地走入他曾经肆意破坏的街道,每一步都浸透着哀伤。这里和他记忆中的街区已经完全不同,那些被他的浩劫终焉毁灭的房舍,虽然重建,却并没有还原,甚至于那些他记得很清楚的没有被毁掉的房子,也多半被拆了,盖起了漂亮的三层木楼,街上人声鼎沸,虽然没有铁轮,盾天那样的车水马龙,却也热闹非凡,寒冷的金色空气中,荡漾着浓浓的喜气,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将持续着觥筹交错的声音一次次打断。银尘左右张望着走过街区,又回来,再过去,再回来,最后在街角上停下脚步。
“不见了。”他的声音并非悲痛而是仓皇,仿佛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记忆在面前消失掉。
“什么”林绚尘猜到一点,却不确定,而林轻雨只是默默跟着,不说,不问,甚至尽量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细小的十二岁女孩细腻的心里纵然掀起滔天疑问,可是“感同身受”的可怕感觉如同乌云一样笼罩着她的头顶。她能够体会出银尘心里的那种无力感,正如那个噩梦般的大火之夜,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乡父老,看着自己的所有亲人,在眼前被活活烧死。
萧萱萱是她的恩师,也是她的仇人,她的血海深仇早已禁锢为石像,那么哥哥的呢是已经入土为安,还是悲惨地化烟化灰,草草消失在人间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那样的答案。
“没什么,一家菜馆而已。”银尘的语气绝对地言不由衷。
“你饿了”林绚尘几乎是明知故问,却依然想着开个玩笑让他的心情好一点,但是她失败了。
“想来也是,既然是朝廷的命令,怎么可能还能将那么大个留在世上”他的目光穿透了流动的人群,望见了那好运来菜馆曾经的位置。“广兴琴行”的金字招牌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却依旧金光闪闪,仿佛优雅王冠上的千年荣耀,然而银尘知道,五年多前,它还不在那里。
“二十年专业古琴”的谎话,被制成刺眼的红色横幅,堂而皇之地挂起来,仿佛那是什么金科玉律。
“走吧。”银尘的脚步由沉重变得坚定,仿佛他即将踏上的,是征伐另一个哭佛的血战荣耀之路。他傲然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市,走过赌场,青楼,古瓷店和洗衣房,终于在渐渐远去的鼎沸人声中,登上潘洋城附近的矮山,走入一片彻骨的荒凉。
义庄。: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法神的弱点
和差不多六年前相比,这里被整个翻修扩建了,曾经的小小墓园,一丛石碑,早已变成连片的死亡碑林,如同遥远的魔法师星球上,大瘟疫过后的底特律斯坦的郊区,那壮观到令人恐慌的景象,让一代法神浑身冰凉。
“怎么回事这里突然变这么大了”他站在墓园的门口,向寒冷的空气发问。
“打仗了呗那些死在落云的,飞燕的,尤其是潘兴的,几千号几万号的把总,镇统,甚至偏将,原本要运回家乡去的,可是啊,天太热了呀风水交错的那会儿,天气一阵冷一阵热的又下雨,又闹疫病,这尸体都腐烂没法看,不得已,皇上下令就埋在潘洋吧这不就成了现在这样吗别看这里矮树小墙的,里面可是躺了近百号的将军啊潘兴一战,嘿南国人可算显出了点骨气要老头子我说,后面那飞燕城出的破事,估计是损失爱将多了皇上气糊涂了吧狠心报复呢咱不说别的,有这样为了自己手下死命整敌人皇帝,还怕啥呀雁荡山一过狼群遍地,能从库里查理德草原起家的皇爷们儿,哪能是南国那些只会画画片儿的软蛋呢你说是不是”
说话之人,便是这义庄的看门老汉,看着他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样子,银尘真心惊讶,这个老人能在战魂盛行的如今保持着残疾之身,显然不是被人砍了手脚这么简单,而是真正在残酷无比的战场上厮杀过,活了死,死了活许多次,硬生生熬到战魂消散,动用禁术杀出血路的猛汉
他甚至从义庄的看守小屋里出来的时候,都穿着斥候的皮衣。
这是一位老兵。
天堂向左军令向右,无论他是为了皇帝打仗,为了国家打仗还是为了身后的妻儿打仗,他的忠诚,都不该受到任何一点点歧视与鄙夷。
“老人家。”林绚尘赶紧走过去扶他,却被老人赶开了:“你一个小媳妇怎么可以随便接触别人”他不悦地看了林绚尘和银尘一眼,没有从银尘的兜帽阴影里看到他白银色的长发。他慢慢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条腿正常而粗壮,另外一条腿是一条永远也恢复不了的,带皮的骨链。
骨链紧紧缠着一根粗粗的木头棍子,棍子底端安着爪形的铁脚,没有鞋子。老人就用一根看起来就像是粗树枝刷了清漆一样的破烂的拐杖,配合着自己仅剩的一条腿,慢慢走过来。
他的身上看起来没有别的伤痕了,那是因为战魂和丹药可以修复大部分的刀伤,可左腿的骨链充分说明了他的忠诚与勇武,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种勇气和决心,献祭掉自己的肢体去换取一时半刻的胜利的。
“你们是来扫墓的吗周年”老人看着银尘他们,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三口,只不过那充当“女儿”的小姑娘可真高啊,“五六岁”就能长得这么高了。
“是。”银尘的声音低低的:“还请行个方便。”
“去吧”老人豪气地一挥手:“这里可不简单的,再说盗墓的人也不会大白天行动,犯傻啊”老人说着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又回去了,他也就是出来看看究竟什么人进来,看到林绚尘美艳的容貌和林轻雨可爱的小脸,老人反而有些放心了,何况他们三人穿的都不错,真正的盗墓贼们,就算再有钱能在“工作”的时候穿上好丝绸
银尘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亮光,看起来湿漉漉的,他依循着记忆慢慢走向墓园的深处,几年前还处于边缘地带的位置,如今已经几乎到了中间,北人也好南国人也罢,都秉持着没事不动他人坟茔的传统观念,这无关道德,只因迷信,就算是皇帝也害怕因为自己的政令,招来恶鬼索命,何况这世上最怕死的人不是懦夫,而是皇帝,因为懦夫不会有多余的财力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药的。
银尘就这样默然走到了那一座小小的孤坟前面,蹲下来,而不是跪下来。墓碑上血红色的字迹,早已因为魔法师的意志而永远地鲜红下去,五六年后都不曾褪色半分,只是那匆匆立起的石碑,风吹雨打之下反而变得斑驳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