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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几个黑瞎子屯的核心人物连连点头,尤其是包二爷的老婆子,也就是小丫口中的二奶奶,本来就最信这些玄玄乎乎的,这回更逮住理了:“老头子,狐仙显灵这是好事啊,咱们黑瞎子屯以后有大仙儿罩着,肯定平平安安。要我说啊,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怎么也得给仙家上供,表示表示。以后风调雨顺,咱们也不用受穷。”
这仙家要是能帮着咱们脱贫致富,还要驻村工作队干啥?包村长咳嗽一声:这种明目张胆搞迷信的事,他作为一名村干部很为难啊。
结果被二奶奶给白了一眼:“不用你管,俺老婆子张罗,我出钱,你帮着买个猪头,再买只烧鸡。把俺家老头子放的几只羊里面选一只肥的宰了,羊头留着上供,剩下的咱们招待小胖子,大伙一起聚聚,也算是咱们黑瞎子屯感谢感谢人家。”
本来包大明白还想阻拦,一听说要宰羊,立刻口风一转,不住嘴地答应:“二嫂子你放心,保准给你安排明明白白滴——咱们先说好,那羊蛋啥的,必须是俺滴!”
“滚吧,一会宰母羊。”二奶奶笑骂一句,然后就回家上香去了。
再说田小胖回到了家,却发现正有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挑着两桶水,正要进院。
“萨日根,根叔,嘿嘿嘿。”大晃还知道打招呼了,确实有进步。
田小胖也仔细打量着这个大汉,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好家伙,身高足有一米九,大冷天的,只披着一条单衣,胳膊胸脯都露着鼓鼓的腱子肉。本来挺沉的一挑水,放在他那宽阔的肩膀上,显得格外渺小。
这时候,小丫也从屋里走出来,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根叔,然后又给小胖哥介绍一番,原来就是西院的邻居,是达斡尔族。因为黑瞎子屯目前还没通自来水呢,所以天天早上得挑水。
就家里原来这哥俩,小丫根本就够不着辘轳把,大晃更别说了,就算他能挑动,到家估计也把桶里的水晃没了。
而萨日根心眼好,天天就承担了给小丫家挑水的任务,生活上也多有照顾。
“根哥。以后我挑水。”田源知道这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也打心眼里喜欢。既然自己现在是一家之主,那么挑水这种活计,当然不能再麻烦外人。
而且他想的更多,这次下来驻村之前参加辅导,知道扶贫最基本的硬件条件是要实现“三通三有”,三通就是通水通路(硬化路面)通网络,黑瞎子屯现在连自来水还没通,更不要说硬化路面了,小胖儿同志,任重道远啊。
萨日根逛荡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瞧瞧田源:“小胖儿兄弟,不是老哥瞧不起你,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干不了这些粗活。”
瞧不起人咋的,胖哥我好歹经过宝珠的滋养,要是用那些武林高手的话来说,那就相当于打通了任督二脉,三花聚顶,五气归元的绝顶高手——田源二话不说,上前抢过萨日根肩膀上的扁担,然后单膀较力,一只手就将一挑水高高举过头顶。要知道,这俩大铁桶再加上里面满满两下子清水,差不点将近一百斤呢。
“好汉子!”萨日根也不由赞了一句。然后就看到小胖子一下一下,把扁担连连举过头顶,就跟举二两棉花似的。
不带这么显摆的,连小白都瞧不下去眼了,嗖一下窜到田小胖身上,又爬上扁担,也被一下下举高。
看得大晃眼热不已:“俺也要举高高——”
惊得田小胖差点把水桶扔地下: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好不好?
然后满脸得意地望向萨日根,却见这个大汉正直勾勾地盯着小猴子,大眼珠子直冒光。小猴子也被他给瞅毛了,躲到田小胖背后,探头探脑张望。
啪,萨日根使劲一拍大腿:“好你个小猴崽子!”
咋回事?田小胖也连忙放下扁担。只听萨日根哈哈哈一阵大笑:“好猴儿!好猴儿!俺萨日根十多岁就开始打猎,这么多年见过无数野牲口,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灵性的小家伙。来来来,让俺好好瞧瞧——”
原来是夸小白呢…——田小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根哥你这拎着棒子叫狗的架势,小猴子能敢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小白竟然纵身一跃,跳到萨日根肩膀上,还伸出小爪子,帮他梳理乱蓬蓬的头发,搞得田小胖都有点嫉妒了。
把水倒进水缸之后,萨日根就拉着田源,说是到他家吃早饭,还要跟小胖子好好喝点。
这一大早就喝酒,真的好吗?田源真有点搞不懂,怎么说的好好的,就要开喝呢。
“喝酒还分什么时候,只要高兴,只要咱们哥俩投缘,那就敞开了喝。”萨日根不由分说,拽着田小胖就走,当然还叫了大晃和小丫,连着小白,全家抬。
田小胖也好生无语:怎么感觉跟梁山好汉似的,萨日根大哥,干脆你叫鲁智深好了。嘿嘿,萨日根,鲁智深,还挺般配。
萨日根家里就三口人,老婆是个看上去很贤惠的妇女,还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今年才五岁,小丫管他叫小巴拉,巴拉在蒙语中的意思就是老虎,所以也就相当于汉族人常给孩子取的小名:小虎儿。
根嫂简单弄了俩菜,一个是炒鸡蛋,新开裆的本地鸡蛋,炒出来金灿灿油汪汪,很有食欲,小白都馋得直眨巴眼;还有一盆子干豆角丝炖猪肉。萨日根特别介绍说,这是野猪肉,他去年老秋的时候打的。
“咱们这还有野猪啊?”田小胖也觉得挺纳闷:不是说野牲口越来越少了吗?
“就属野猪多,这玩意啥都吃,好养活,政府还不让打,那不就越来越多。去年这头野猪拱了俺家多半亩土豆地,气得俺用镐把子活活把它打死,为了这个,还差点蹲监狱,仗着俺是少数民族,托人弄枪的才平乎喽。”
猛人啊,用镐把子都能打死野猪!田源也真是服了。
“来来来,小胖儿赶紧上炕吃饭。”根嫂子开始张罗着,至于她和小丫还有小巴拉,就在外屋吃了。农村有个老规矩,家里来客(qiě),女人小孩不许上桌。
“一起吃,我以后就在屯里常住,千万别拿我当外人。”田源怎么好意思,连忙相让。反倒是小白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嗖一下窜到炕上,抄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黄澄澄的鸡蛋。
“小猴儿上桌——”小巴拉一瞧就嚷嚷开了:凭啥俺不能上桌啊,难道俺小巴拉还不如小猴子?嗷呜——
“那就一起吃吧,小胖儿以后就是俺的好兄弟。”萨日根疼爱地摸摸儿子的小脑瓜:“小猴儿有灵性,可以上桌吃饭。”
小巴拉就不明白了:灵性是啥玩意?俺娘还夸俺家大花有灵性呢,可能抓耗子了,咋不能上桌吃饭?
第八章 第一把交椅
小白确实很有灵性,等大伙都坐好之后,它伸着筷子,熟练地夹了一条子猪肉,然后放到小丫碗里。
瞧得小巴拉眼热不已,也把自己的小碗凑到小猴子跟前,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小猴子夹起一筷头子豆角丝,放进他的碗里,小巴拉都快哭了。
而萨日根则拎过来一个塑料桶,先倒了两大碗,瞧那架势,一碗最少八两酒:“这是咱们当地的小烧酒,六十五度,贼拉有劲,都大伙管这个叫闷倒牛,咱们哥俩今天就喝这个,这玩意才够劲。”
根嫂忍不住劝他:“一大早的少喝点,小胖儿兄弟是城里人,喝不惯这个,也喝不了这么多,你以为谁都像你呢,喝酒跟喝水似的。”
别看萨日根长得跟凶神恶煞似的,对媳妇却很好,嘴里嘿嘿两声:“没事,这不是不拿小胖儿兄弟当外人嘛。”
是这个理儿,那我就舍命陪君子——田小胖端起碗,当的跟萨日根碰了一下碗边儿,然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小半碗,一抹嘴,叫了声:“好酒。”
好,萨日根也不含糊,咕嘟嘟也灌了半碗:“吃菜吃菜——”
田源夹了一块鸡蛋,又香又嫩,吃了这个本地鸡蛋,再吃喂饲料的养殖鸡蛋,那也能叫鸡蛋?
又尝了一块野猪肉,不错,一点也不腻,而且很有嚼头,不像他以前吃的猪肉,嚼起来又柴又腥,跟木头渣子似的。
边吃边喝边聊,萨日根谈兴更浓,说起来小时候上山打猎的往事,那才叫惊心动魄呢。可惜的是,这些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不大一会,其他人都吃饱下桌,只剩下这哥俩推杯换盏。根嫂子又给他们炸了点鸡蛋酱,然后端上来一盘子蘸酱菜。
田源夹了一筷子,只见菜叶像锯锯齿,上面一点嫩绿,下面的两寸都是雪白雪白的,看着着实喜人。
“嫂子,这婆婆丁好啊,白深”田小胖赞了一句,然后蘸了点鸡蛋酱,入口微微有点苦,不过随后就转为清香。所谓的婆婆丁就是蒲公英,开春吃着最败火。
萨日根也尝了一口:“你嫂子昨天在西边甸子上挖的,那边都是沙土地,根扎得深。这月份儿刚冒芽,吃着最嫩。”
话说这婆婆丁就跟大葱是一个道理,埋在土里的部分因为照不到阳光,所以雪白,吃起来也嫩。
田源眨巴几下眼睛,猛的使劲一拍大腿:“对呀,根哥你算给我提了个醒。现在城里的婆婆丁卖得老贵了,像这种野生的,品质还这么好,最少三十块钱一斤,咱们发动乡亲们多挖点婆婆丁,也能赚点外快。”
虽然田小胖心里也有一些领着大伙脱贫致富的法子,不过都得慢慢来,而这挖婆婆丁则是眼下就能上手的项目,而且老人小孩都能上阵。
可是很快,根嫂就给他泼了一瓢凉水:“西边甸子上的婆婆丁是挺好,就是太少,昨天我走了好几里路,才挖了一小捧,摘干净了就这么一小盘,能卖几个钱?”
那可惜了,一会去转转。昨天走得急,没太细研究——田源心里有了主张。
喝着喝着,听不到萨日根的动静了,仔细一瞧,好嘛,直接躺炕上了。田源也讪讪地放下酒碗:“嫂子,我们哥俩喝多少了?”
根嫂子晃晃空桶:“昨天刚装的五斤酒,都进了你们哥俩的肚子。”
不喝了,不喝了,你瞧瞧这事弄的,一高兴就多喝了点——田源连忙拍拍屁股下地,其实他以前的酒量也不行,顶多二两。自从被燧石之珠入体之后,酒量大涨,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探到底呢。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吆喝:“根子在家没,一会二婶家宰羊,帮着拾掇拾掇去。”
根嫂连忙迎了出去:“二婶啊,根子喝大了。刚才跟小胖兄弟喝酒,哥俩喝了五斤闷倒牛,这不把根子闷倒了嘛,等睡一觉醒了再去赶趟不?”
正好田小胖也吃饱喝足从屋里走出来,二奶奶一瞧:这小脸儿不红不白的,好像没喝似的,再伸头往屋里一瞅,萨日根横躺在炕上,仰面朝天,睡得呼呼的。
这受到狐仙点化的人就是不一般啊,哈拉气儿都能整好几斤——二奶奶心里感叹不已,告诉田小胖晚上去她家吃饭,然后又转头找别人去了。所谓的哈拉气,当地土话,指的是酒。
当街(gāi)上不少人呢,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要知道,萨日根是黑瞎子屯酒坛第一把交椅,平日里只有他把别人喝趴下的份儿。
人群中也包括包二懒,本来他准备叫田小胖晚上去他家喝点小酒呢,一听这话,心里就合计开了:俩人喝五斤,一人就整二斤半啊。俺好说歹说,嘴唇子差点磨破,才从村长媳妇的小卖部里赊了二斤酒,还不够人家饮饮嗓子呢。算鸟算鸟,还是留着俺自个慢慢解馋吧。
至于田小胖,则跟没事人似的,溜达到村部,也就是包村长家,就在村子西头第一家,正好包大明白这个会计和包日娜这位妇女主任都在,一起合计合计脱贫致富大计。至于村书记,暂时空缺,原来是包二爷,去年老头嫌年纪太大,就把自个给炒了。对了,还有民兵连长萨日根,不过在家躺着醒酒呢。
大明白慢声拉语地把村里那些建档立卡贫困户念叨了一番,一共四十多户,致贫原因也都差不多,除了极个别的因病致贫和因懒致贫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没有发家致富的道道。
田源也对黑瞎子屯的整体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村里地域广阔,但是可用耕地不多,都是荒甸子和林子。就算是那些耕地也都是沙土地,比较贫瘠,能对付着口粮就不错了。
种植方面没出路,养殖方面更别提了,甸子都荒了,想放羊和放牛都没地方。说着说着,包大明白又展开了美好的回忆,说起原来那些年,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差点美出鼻涕泡。
包村长都听不下去了,越听越难受啊,于是就询问田源,是不是先到贫困户家走访一下,先摸摸底。
田源也抓抓后脑勺:“走访就不用搞那些花架子了,我一早一晚就上各家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