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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爷爷没有听清金二糖的话。
可他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好,身子骨硬朗,耳不聋,眼不瞎,就揣测金二糖的话。
他回答说:“唉,也不晓得我活这么大岁数做什么,我吃儿子的,穿儿子的,用儿子的……自己又做不了什么了,是儿子的累赘啊!”
看着陈爷爷想自食其力,金二糖涌出难受的滋味儿。
陈爷爷眯着双眼看了看金二糖,见金二糖皱着眉头看着那根钢筋,他又说:“嘿嘿,我今天终于把这根钢筋挖出来,我一边挖还用杂草盖住,生怕哪个发现了弄走了呢!哼,这根钢筋,卖给收破烂的,总能换几个钱吧,嗨,我……大帮小凑,也算是帮帮家里嘛。”
金二糖明白了陈爷爷的心思,他大声说:“陈爷爷,你一个人拖着这根钢筋在路上走,危险呢,路上的摩托车又多,要是被人家撞着了怎么办?你的腿以前摔伤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好得还不是太利落呢!”
金二糖的话陈爷爷又没听清楚,他怔了怔,眨着眼睛,一股坐到路上。
他拽住金二糖的胳膊说:“嗯,现在村里不是在收提留款吗?听说还是跟去年一样,既要以田亩计算交钱,又要以人头计算交钱,像我这样快要死了的老头子,像一生下来还不会说话的孩子,都要向村里交提留。喂,真不晓得到哪儿去说理去。”
金二糖听了陈爷爷的话,真不知怎么说好了。
陈爷爷慢条斯理地说:“听我的幺巴子说,这几天村广播里天天喊,要是哪家不交提留款,就强制收缴,就牵牛,搬电视机……除这之外,从此不得申请宅基地,不得申请生育指标……嗨,我这要入土的人了,竟然也要交提留款,我又没得什么能力,拖这么长一点的钢筋就拖不动,不用说,又得让儿子替我交了。”
陈爷爷说的是实情,金二糖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解释好。
陈爷爷叹息一声说:“唉,今年又遭了水灾,黄豆收成不好,我的腿摔伤后又花了不少钱……这几天,我看我的儿子幺巴子愁眉苦脸的,也不晓得他交不交得出提留款……孙子陈世胜那么大了,结了婚就得生娃,想生娃就得申请《准生证》,还有好多事求着村里呢,他们又不敢不交……唉,我这岁数,怎么还不死呢,死了就减轻了他们的负担撒!”
金二糖听陈爷爷说了这段话,心里酸酸的,也不知道怎么跟老人家解释,更不好意思骑摩托车离开了。
陈爷爷的眼角似乎已经湿润了,他睁大眼睛,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金二糖。
他认真地说:“娃啊,你现在是镇农贸公司里的经理了,能不能向上面反映反映,把这政策改改,像我们这样年纪,活过了岁数的,不中用了的人,都不算个人数,只当我们已经死了的。”
141、骑虎难下
金二糖锁紧了眉头,真想表态让陈爷爷不交提留款,可自己又没这个权力啊!
陈爷爷拉了拉那根钢筋,将钢筋慢慢挪到路边上。
他又继续说:“城里的干部到了六十岁就退休,坐在家里什么事不干,国家还发给他们退休费。离休的干部更不用说了,拿的钱自己花不完,还养儿子,养孙子,听说把钱存到银行里等着养重孙子的人就有……嗯唉,我这近九十岁了,自己丧失劳动能力了,不能挣一分钱,还得交提留款……”
金二糖也觉得这很不公平,可自己真没有办法解决。
陈爷爷拉着金二糖的手站起来说:“嗯,娃啊,我那儿有一本书,哪天我拿给你看看……唉,我这样的人,要是生在大明朝就好了……”
陈爷爷说完,长出了一口气,用了用力,拖起那根锈迹斑斑、上面还有泥土的钢筋慢慢往前走着。
陈爷爷是金二糖最敬重的长辈,看到陈爷爷现在这样子,金二糖呆站到了路上,傻傻地看着陈爷爷慢慢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这收提留款似乎太残忍了!
金二糖骑上摩托车,没有加大马力,让摩托车慢慢地走着,他真不敢追上陈爷爷,他怕看到陈爷爷一脸无助的表情。
可陈爷爷走得很慢,就是不加马力很快就能追上他,金二糖想了想,调过摩托车头骑到了村卫生室门口。
金二糖停稳摩托车,朝村卫生室里看了看,村卫生室里没病人,金德厚一个人靠在椅子上打盹。
他像是听到了摩托车声,两个眼睛的眼皮动了动,但没睁开,似乎已经断定来的不是病人。
“爸,小心着凉了呢,你哪来的那么多瞌睡呀,只要一没病人,就看到你在打瞌睡!”金二糖走进村卫生室说。
金德厚没判断错,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金二糖说:“喂,二糖,你怎么来了?嗨,我只是闭着眼睛在养神呢,又没真的睡着,怎么会着凉呢!”
金二糖笑着说:“好,没有睡着就好。唉,爸,怎么没病人哩?”
金德厚看了看儿子说:“这提留款要收到什么时候啊?弄得这段时间竟然没病人上门了。喂,不晓得人们是怎么想的,不能为了交提留款,弄得连自己的病都不看了撒,不管怎么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撒。”
金德厚嘴里虽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说到收提留款,金二糖立即想到了陈爷爷,他皱着眉头说:“爸,我今天骑摩托车好危险,差一点撞着陈爷爷了。”
金德厚一听,吓了一跳,站起来说:“你骑摩托车可得注意一点,千万别撞着他老人家了,本来走路就一摇一晃的,哪能经得起你撞啊!你要是一撞,陈幺巴子就省事了,那他都不用出安葬费了。”
吝啬的金德厚,事事就可以联想到钱。
金二糖在村卫生室里站了一会儿,走出屋外看了看路上,见不到陈爷爷的身影了,他才骑上摩托车。
金二糖来到田大志的田边一看,又愁上心头,那块田仍然像前几天一样空着,没有人来播种土豆!
耶,那个郑世雄是怎么搞的,当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了,怎么连这点小事儿就搞不定呢?
说好了,要郑世雄亲自出面,做做张常新的工作,让他弄几个民工回来帮田大志把土豆都种上,怎么到今天还没有做通呢?
金二糖将摩托车骑到公路上,想就没有想就往城里骑。
心里说,要是见到了那郑世雄,真想骂他一通,可自己太年轻,骂他真不好意思开口。
金二糖进了城,来到了县医院,还没进医院院子呢,就见郑世雄垂头丧气骑着摩托车慢慢走了出来。
“耶,郑支书,你要到哪里去?”金二糖的摩托车也开得很慢,他扯着嗓子喊。
郑世雄抬头看见了金二糖,停下摩托车叫苦说:“张常新他们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在医院里闹了几天,什么结果就没有,他们竟然还要闹,也不晓得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好说歹说,求爹爹,告奶奶,要他抽几个人帮忙田大志家去种土豆,他说现在人手抽不出开,非得不答应。”
金二糖看了一眼医院门口两个穿制服的保安,将摩托车停到了院子门外,还伸头看了看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满是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走动的,吵吵闹闹的,大多数是张常新带来闹事的人,有不少人金二糖认识。
金二糖退回身子对郑世雄说:“郑支书,你进去把张常新叫出来,我来问问他,来了那么多人,抽几个人去种土豆为什么都不行呢?”
郑世雄犹豫了一下,将摩托车停稳后,就走进了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将张常新拽了出来。
张常新苦着脸,就像死了亲我的,他见了金二糖拱拱手说:“金二糖经理,我的老祖宗们,你们不来烦我了好不好?”
金二糖瞪大眼睛看了看张常新说:“要我们不烦你也行,你安排几个人回去帮田大志家把土豆种上……”
张常新不耐烦地一挥手说:“我现在心里好乱,郑支书天天缠着我,想让我们帮田大志家种土豆;建筑工地上也派人来催,还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我们再不去上工,他们就要换人了;医院这边的事又没闹出一个眉目,他们天天敷衍我们,让一个科主任跟我们周旋,连院长的面就没见到……我们这一两百人在医院里呆了几天了,我当初答应每人每天给十元钱的,现在算起来有好几千了,要是医院真的一分钱不赔,那怎么办?我怎么跟工人们交待?嗨,我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金二糖心里一沉,看样子那土豆基地真要留下一个尾巴了。
他不甘心地说:“你这么帮田大志,田大志在天之灵是会感谢你的。嗨,我晓得,你们在医院里闹的目的是想医院赔一点钱,补偿一下田大志的家人……这个,这个想法是不错,不知你想过没有,要是土豆现在不种上,那就得耽误一季,你算算看,田大志家有那么多田,你说要有多少经济损失,你们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142、不露面了
郑世雄也说:“你们这么多人呆在医院里,真正在向医院表达看法的就是田大志的家人和亲戚。有几个中年妇女时不时还吵一吵,算是起了一点作用。我看大部分人连屁都不放一个,纯粹是充数凑热闹,不如抽几个人回去帮田大志家把土豆种了……”
他们正在院子门外说着话,突然院子里骚乱起来,闹烘烘的。
他们伸头往院子里一看,只见一群人正在追赶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人,有人一边追还一边喊:“拦住他,他就是这医院的一把手院长!”
张常新一听,嘴里嘀咕道:“院长?我还以为你永远不露面了呢!”见院长朝门外跑来,他大喝一声,“拦住院长,别让他溜了!”
院长本想跑出门外的,没想到门口也有他们的人,他吓得转就往后面跑。
更没想到的是,一群妇女围了上来,她们就像一群猛老虎,抓住院长的衣服又是拉又是扯的,拉拉扯扯竟把院长按在了地上。
张常新见状,高兴地对金二糖和郑世雄说:“逮着院长了,我们今天都不会放他了。好,你们先回去,只要院长答应解决问题,我就要艾善柱和孙大赖子带几个人回去帮田大志家种土豆。”
张常新说着就跑进了院子里。
郑世雄觉得自己是他们的父母官,他怕张常新们把事情闹大了,把火引到自己身上烧着自己了。
他对金二糖说:“让他们去闹吧,把天翻过来才好呢,金经理,我们走吧,别管他们的。”
金二糖也觉得这儿不是久留之地,就推出了摩托车,刚骑上摩托车,就听张常新在院子里大声说:“大家都松手,让院长站起来给我们表一个态……嘿嘿,量他也不敢跑,要是想跑,我们就凑他!”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大喊大叫起来。
“他不解决就把这医院砸了!”
“把大门堵上,别让医院营业!”
“打死他……!”
……
金二糖发动了一下马达,却没有发响。
他双手扶着摩托车龙头对郑世雄说:“嗨,这张常新在城里呆了几天,还长能耐了呢,胆子也大了,竟然连堂堂的大医院院长也敢凑了!”
郑世雄也骑在摩托车上,他对张常新没给自己面子还心怀不满呢!
他板着面孔说:“他那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
金二糖看了看门口的保安说:“这医院里的保安也奇怪得很呢,自己的院长被人按在了地上,他们看到了就跟没看到的,好像跟他们无关似的,也不晓得去帮院长解解围。”
郑世雄也看了看那两个像傻子似的保安说:“医院的那几个保安怎么敢去解围呀,张常新带来的人那么多,又有那么多干重活的工人,个个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们去那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金二糖歪着头想了想说:“我真纳闷了,田大志被别人打死了,跟那个张常新又没什么关系,他怎么狗拿耗子表现得那么积极啊?”
郑世雄看了一眼院子里,见里面乱烘烘的,他说:“谁晓得呀,张常新以前不是这样喜欢闹事的。走,别管他们的,他们瞎搞,就是把天捅破了也跟我们无关,让他们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两人刚发动摩托车,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警笛声,只见一辆警车快速开到了医院院子里。
金二糖立即停下摩托车大声说:“郑支书,不行,我们得去看看,这警车肯定是来给医院院长解围的,要是张常新被民警抓了,工人们都解散回家了,那再想找人帮田大志种土豆就困难了。”
金二糖和郑世雄调头骑回去,站在院子门外远远地看着院子里的动静,院子里安静了许多,大喊大叫的声音没有了。
奇怪的是,张常新他们并没有怕民警,人们并没有散去,相反,民警似乎怕他们。
几个民警在外围转了转,向人们打听了打听,也没有钻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