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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旧河山呀。”
导演钟安看到监视器里这样的镜头，忍不住跳起来，重重地喊道：“过了，过了，很好，甘导，过了。”
“那个，那个，赵霖老师，最后一句跟得好。”
“甘导的那句是叹是喊，赵老师给出的就是回应，没有呐喊没有叹，就是平淡的重复听到的话。”
“这个感觉是对的，对的，改的好，你们改的都好。”
虽然城楼不高，但甘敬跳下去的方向仍旧铺上气垫预防意外，他爬起来有些惊讶于导演钟安的表现，但心里回味了一下也觉得出任龙套的老演员赵霖自发性的接上一句是挺不错的。
原本剧本里只有主角程青衣唱完《满江红》就自尽，可甘敬即将唱完的时候总觉意犹未尽，即便已经破音破了“天下第一青衣”从不出错的荣誉，可他还是觉得意思差上那么一点。
所以，这种意犹未尽在转身看向百姓的时候让他电光火石之间决定加上一句同样破音的“收拾旧河山呀”，这是对《满江红》的重复，也是这种时刻最后的念想。
甘敬伸手弹了弹灰，搓了搓手，然后走向老演员赵霖同他握了握，笑道：“赵老师，我挺喜欢你最后一句。”
“是甘导演的好，情绪特别饱满，我自己就很喜欢听京剧。”赵霖上了年纪，笑道，“刚才差点跟着你一起唱出来了，心里的旋律一直在回荡，正好你多加了句，我就觉得这边是不是能多处理下，擅作主张。”
“好，好，处理的好，赵老师辛苦了。”
甘敬接过经纪人贺月递过来的矿泉水润了润嗓子，走向拍下刚才戏份的监视器。
这一幕戏是可以分成两部分来拍的，但刚才导演钟安开始前就说拍拍看，一直没喊停，想来效果是十分不错。
“怎么样？”甘敬再次喝了口水，问道。
导演钟安只是一句：“把我看的眼泪都出来了。”
“调出来我看看。”甘敬很冷静，没有自我感动和满足，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
监视器里有数个机位的画面，从蔑视二鬼子不屑解释到城楼上神完气足的演唱《满江红》再到纵身一跃以及最后农民老汉的动作和接话，整场戏份一气呵成。
“嗯，挺好的，老演员就是好，他能在某些时刻擦出很好的火花。”甘敬看完一遍有些意料于自己的表演，更加赞叹老演员赵霖的应对。
这种应对不是经验性而是直觉性的，镜头戏份如果拍过去那也就拍过去了，很难再重溯回去加上那么一句。
“台词对比不错，不过这个收音效果不太成，还得重新补个配音。”
“嗯，可以试着拉近点镜头给他让孙子目睹地上程青衣的镜头，我们机位不拍地面，就拍小演员。”
“唔……我觉得小演员的表情也不用太夸张，和周围的木然一样就行，效果具体怎么样补拍出来看看，剪辑的时候多试试。”
甘敬沉思着说了对监视器里画面的想法，扭头又看向凑过来的制片人费轩，认真地说道：“这样的镜头用好了真是可以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赵霖老师最后的表现和我的表演相得益彰，你懂吗？”
费轩连声说道：“我懂，我懂。”
甘敬皱眉，重复道：“一定争取好好剪，不然白瞎他和我忽然来的表演配合了。”
“一定，我一定让公司把电影剪好。”费轩答应。
甘敬因为从进组到现在目睹到的争斗忍不住骂了一声，又看向导演钟安：“钟导，你今天就把细节镜头和配音补拍下吧，我觉得我演的已经够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钟安张了张嘴，说道：“好，甘导，辛苦了。”
甘敬微微点头，临走前又去和老演员赵霖打了声招呼才钻进保姆车。
保姆车缓缓离开京城拍摄基地，车内只有甘敬、贺月和司机三个人，另外随组的三名助理提前下班。
“甘哥，怎么了？”贺月感觉到老板情绪上的一点问题。
“没什么。”甘敬这样说了一句还是忍不住自我剖析了下之前剧组的表演，“我在开始演之前对于程青衣之死设想了很多情绪，比如徒弟、比如知己、比如这一辈子的自我了断，这些情绪是很复杂的。”
贺月保持安静的听着，她知道这会应该做什么。
“复杂的情绪表演挺需要技巧，我有设计。”
“可到了镜头里的时候，那些复杂和设计一下子都消失了。”
“贺月，你知道演员的沉浸感么？那种时候真的来不及想太多。”
甘敬喝水，沉默。
贺月回忆着老板在监视器前和导演钟安的交流，问道：“所以，老板你是加了最后一句，又把这两句都处理的破音么？”
“嗯，最后这一幕的情绪就四个字。”甘敬凝神，总结道，“壮怀激烈。”
壮怀激烈，《满江红》上阕里的一个词。
“程青衣这个人物的生命终结了，他看不到‘收拾旧山河’，所以他的情绪还是和上阕更贴合一些，岳飞有八千里路云和月，程青衣也有七年终成第一青。”甘敬轻轻说道，“这是内在的。”
贺月老实地说道：“我感觉不出来。”
甘敬终于露出一个自片场出来以后的微笑：“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角色演出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其实是大部分观众的事，电影毕竟是主观感受。”
贺月忽然兴奋，说道：“但我觉得梁信媛能感觉出来，甘哥，甘哥，不说你最后在城楼上演的戏份，就你前面那个……”
她比划了一下：“前面那个推开汉奸前蔑视他的眼神，甘哥，你不知道，当时梁信媛的脸色都变了，你说你是天下第一青衣，不用别人来教京剧，她脸色铁青铁青的。”
“梁信媛比我们走得早，她在你没唱完《满江红》的时候就直接走了，完全没和别人打招呼！她一定觉得受到羞辱了！”
甘敬微微一怔：“我倒没有针对她，唔，应该没有，情绪转换都是自然而然的。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前面一阵她的折腾才在我心里积累了些情绪。”
贺月嘿然一笑：“她之前脸皮那么厚，这次倒是因为甘哥你的表演而忍不住先离场，真有意思。”
“片场里的事能用表演来解决倒是很符合相性。”甘敬这么聊着天，心里的角色情绪消散了很多，思考片刻，“梁信媛整个人真是有点二的。”
“我觉得她今天这样走，大概不会再来了。”贺月猜测道，“要是我，早就走了，留在这能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公司准备抢剪辑权。”
“……那你可真是个乌鸦嘴。”甘敬正对华盈影业的混乱权利有些不快。
“我感觉钟安导演有些老实，不太像是能争这些东西的人，他不像甘哥，真是有点悬。”贺月说着自己的印象。
“我不老实？”甘敬反问。
“你自己觉得呢？”贺月反问之反问。
甘敬略略思考，说道：“老实不老实并不是评价一个导演好不好的标准。”
“嗯，甘哥，晚上吃剁椒鱼头吧，壮怀激烈和辣嗓激烈是能相互中和的。”贺月明智的不再继续探讨，转而提出建议。
“好，给二思也带点回去。吃辣的人能当家。”甘敬如此说道。
“那希望思思以后能当京城蓝光的家喽。”贺月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有那时候，我一定是公司的元老。”
她模仿着老板之前在片场的神态，说道：“我是天下第一经纪人，你是谁？”
“哦，你是思思啊。”
“我是你爹的经纪人！当初你吃的辣椒就是我给你买回去的！”
甘敬瞥了一眼经纪人，点评道：“幼稚。”
第508章 降番
因为一场《青衣》结尾戏份的拍摄，制片人梁信媛没有出现在片场，同时，她请来的京剧演员也消失了一半。
行家一开口，那就别挂着艺术指导的名头了吧，真不太好端着。
不过，剧组的整个拍摄节奏也突然停滞下来，导演钟安表示要把最后的镜头做一些群演的细节补拍，他还考虑是不是因此调整下剧本里的支线，增加些百姓的部分。
一个出色的镜头会很有威力，钟安导演显然十分明白这一点。
甘敬继早退之后和导演沟通了下，知道他想要打磨其他戏份，干脆自己就请了两天假窝在家里也算调整表演情绪。
正值工作日，小姨子要上班，女儿要上学，家里冷冷清清的让甘敬忽然有些想念泳池里的鱼。
但他这阵子也不想去公司听繁杂的汇报。
所以啊，有谁能来拯救一条咸鱼呢？
另一条咸鱼。
“哟，这么闲，喊我干什么？”谢歆来的速度仿佛是从顺着电话信号从手机里爬出来的一样，这大概就是住在隔壁的好处。
“谢歆，你名字真好。”甘敬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只是听声音压根没有看电视的内容。
谢歆觉得很莫名其妙，这没来由的夸奖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也没来由的开心道：“为什么啊？”
甘敬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刚才坐在这琢磨二思近来的学习，钓鱼吧，自从她爷爷出门云游之后落下了，骑马吧，凑合着骑小马驹不会摔下来了，画画吧，水平好像保持没变，倒是她这个唱歌发音真的挺不错的。”
“贺月给她找了个周末法语老师，还专门教她唱那首法语歌，可她平常唱的都得归功于你这位天后啊。”
“所以，我由衷的想对你表示谢意。”
谢歆听着这挺认真的话，晕晕乎乎的满是笑意，过了会才回神道：“这和我名字有什么关系？”
“我喊张中晖是老张，喊李早瑜是早瑜，喊陈若清是阿清，喊你，你看你这名字，谢谢啊。”甘敬笑道，“你这名字就客气的很。”
谢歆有些喜欢这种闲扯的玩笑，说道：“那你碰见两位谢导呢？”
“老谢小谢啊。”甘敬想了想，“这对父子也有意思，我不是让小谢搭配夏研执导特效片么？我都没请老谢，结果他主动说要进组瞧瞧，但是不挂导演名头，不是正牌，就那种执行、副导之类的也不挂。”
谢歆问道：“怕挂名影响了自己儿子的名声？”
“对啊，万一电影很好，他就担心人家把他的名头靠在功劳上面，用心还是很良苦的。”甘敬微微摇头，侧脸看了眼谢歆，“最近乐队怎么样了？”
“许文要做巡演，主唱空缺一位，其他正常。”谢歆答道。
甘敬丝毫不觉愧疚的点点头，嗯，这乐队虽然缺了位主唱，但还是正常的。
“她邀请我当嘉宾，但我说很忙，就拒绝了。”谢歆又说道。
甘敬纳闷道：“你忙吗？”
谢歆思考了下：“想忙的时候真挺忙的。”
“人家来给你客串主唱，邀请你去当嘉宾都不去，你也太真实了。”甘敬吐槽道。
“不喜欢，我是很想攒个乐队的专场演唱会，可是主唱实在太忙，就是他不忙的时候也是宁愿躺在客厅看电视，我也没办法。”谢歆冷静地说道。
甘敬点点头：“嗯，确实，人各有志，你不想当嘉宾，许文也不会强迫你的。”
两人呵呵对笑，各自喝了一杯水。
人生得一知（xian）己（yu）足矣，斯世当同怀视之。
客厅里安静下来，即便有电视的声音也莫名觉得就是安静。
屏幕上已经不是甘敬刚开电视时随手选的言情电视剧，此刻已经变成精彩电影剪辑。
然而，剪辑的主题居然是男女演员的另类对手戏。
甘敬在安静的功夫就瞧见这样的主题节目顿觉不妙，但不待他动手便看到了之前暑期档热映的《恋恋笔记本》。
要说这种主题，那怎么能少了甘敬和陈若清的床戏呢？
客厅安静的有些诡异，甘敬和谢歆一起欣赏着镜头画面无可挑剔当真被很多观众赞赏的雨后戏份。
甘敬默默用余光扫过茶几，遥控器放在了靠近谢歆的那一侧，距离自己大概有80公分，如果要换台势必要大动作起身、伸手、坐回、换台，但似乎会更尴尬。
“这种戏你们都是怎么演呢？”谢歆率先以一个问题打破局面。
“这其实是很认真的表演，你想想，无数目光对着演员，还有机位镜头，吻到一半可能吻的不对要立即停止重新来。”甘敬淡淡的解释流程。
谢歆点点头，也看不出来听懂没有。
两分钟过去，《恋恋笔记本》的戏份结束，节目自动切换到另外一部电影的类似镜头。
甘敬先记下这个频道的名字准备回头再看，然后起身去拿遥控器，笑道：“我想起来李早瑜好像有个央视访谈的节目，现在应该能看到。”
遥控器到手，两人很快瞧见了李早瑜的特写笑脸。
访谈节目已然是进行到一半。
“你自家艺人的节目你不看，你去看电视剧？”谢歆有些不可思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