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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你们也别抻着这俩家伙了,抓紧时间和他们谈,让他们带着20万滚蛋吧。昨天,临一机的新厂长周衡也给我打电话了,强调了一大堆困难,让我拉他一把。我琢磨着,是那个小年轻找他告状了。周衡说到这个程度,咱们再这样拖着也不好。”宋福来说。
葛中乐说:“我怎么听说这个周衡在机械部的时候只是一个处长啊,而且是50多岁的老处长,明显是不得势嘛,他说什么,咱们根本不用在意。”
宋福来笑着说:“老葛,你有所不知。周衡是个处长不假,但他当年是当过许老的秘书的。我不是给他面子,我这是得给许老面子啊。”
他说的许老,是二局原来的老局长许昭坚,这可是能够算作新中国工业奠基者之一的人物,在整个工业领域里都是极有威望的。周衡早年的确当过许昭坚的秘书,他如果请许昭坚出面打个招呼,宋福来还真不敢不听。
“嗯,好吧,那我就让刘锋跟他们联系一下,我亲自和他们谈,一口价,20万,爱要要,不要滚!”葛中乐霸气十足地说道。
“哈,你个老葛,这种话,你可别一不小心真的说出来了,这会影响我们和兄弟企业的关系的。”宋福来半真半假地警告道。
葛中乐与唐子风的会面,气氛异常地好,好得让葛中乐都觉得这位年轻厂助就是一个花瓶,智商情商双欠费的那种。在听说唐子风是毕业于人民大学的时候,葛中乐的这种惊讶又甚了几分,他对人民大学可也并不陌生,知道那里的学生都是精英,怎么会出了唐子风这样一个小白呢?
会面一开始,葛中乐就表示,金车的财务状况非常紧张,今年也是严重亏损的,是看在兄弟单位的情分上,才挤出了20万元,先偿付一部分欠款。至于其他的欠款嘛,金车一定会抓紧时间还上的,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钱要一分一分地还,不可能一蹴而就嘛。
“葛厂长,您就真的不能给我们再加一点吗?”
唐子风用一种央求的口吻,第若干次地向葛中乐请求说。
“这个真的是爱莫能助。”葛中乐说。
“我们厂现在非常困难,职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出工资了。”
“我们的情况也非常困难,虽说还没有拖欠职工工资,但福利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可这些钱是我们的钱……”
“我们知道,我们也非常抱歉。可我们银行账上没有钱,你说怎么办?”
“你们再困难,也比我们强一点吧,毕竟你们是这么大一个厂子……”
“小唐助理,你没从事过企业管理,不了解情况。我们厂子大不假,可家大业也大,一万多张嘴都要吃饭,这个压力有多大?我们账上现在就只能挤出这20万,小唐助理如果不要,说不定过几天就没有了。”葛中乐威胁说。
“那……”唐子风看着坐在一旁的韩伟昌,露出一个为难的样子。
韩伟昌低声说:“唐厂助,我觉得有20万也不错了,咱们先收下吧。葛厂长说得对,万一过几天就没有了呢?”
“可是,周厂长给我下过死命令,说我如果不能把200万都拿到,就别回去了。”唐子风说。
“哈!”葛中乐夸张地笑了一声。他看出来了,这俩人是在他面前唱双簧呢,目的不外乎想再多榨出一点钱来。什么不拿到200万就别回去,那你就别回去好了。讨欠款能够全部讨到,你以为你是谁呀!
“小唐助理,我跟你说,你想把200万都拿到,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那我们就没啥好谈的了,你愿意在金车呆下去,就呆着好了,金车管你们二位的饭。现在我们能拿出来的,就是这20万,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姑恩……呃,我们这里有个姑恩寺,据说香火蛮灵的,你可以去拜一拜看。”
葛中乐一个“滚”字都已经说出口了,但还是机智地岔开了。他说的姑恩寺还真有其事,但说让唐子风去拜一拜,就是在损人了。
“老韩,你看……”唐子风的口气里已经流露出了放弃的意思。
韩伟昌安慰说:“唐助理,你已经尽力了,是金车这边实在没办法,我想周厂长也不会怪你的。”
“可是,万一周厂长觉得我是态度不够认真,怎么办?”
“不会的,我可以给你做证,你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对了,葛厂长也可以做证的,是吧?”韩伟昌看向葛中乐,问道。
葛中乐点点头,随口说道:“没错,唐助理是非常努力的,刚才花了半天时间给我讲你们厂的困难,让我都很感动。只是我们实在有困难,所以才没办法帮助兄弟单位的。”
“这个……”
葛中乐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把面前的笔记本一合,站起来,说道:“唐助理,这事就这样了。如果你没别的事情,我这里还有点事,就不留你们多谈了。”
“要不……”唐子风似乎是被葛中乐的气势吓住了,他也站起来,面有难色地说:“葛厂长,我有两个不成熟的要求,不知道葛厂长能不能满足。”
“什么要求?”葛中乐问,说完,又补了一句:“如果是要加钱的事情,你就不必再说了。”
“不是不是。”唐子风连声否认,“其实,我就是想麻烦葛厂长和我握个手,让老韩给我拍张照片,这样回去以后,我就可以向厂里交代了。”
第15章 相机控
你是相机控啊!
葛中乐在心里怒骂道。
换成其他人,谈判完了说要合个影啥的,也都不算是什么离谱的要求。但葛中乐联想到刘锋向他汇报说唐子风一行这几天天天在厂里拍照,忍不住就有些闹心。不过,听到唐子风这个要求,葛中乐倒是觉得自己明白了唐子风此前拍照的用意,估计这小子是想带一堆照片回去交差,证明自己这些天很努力。至于此时要和自己合影,当然也是立此存照的意思了。
“这个有什么难的。”葛中乐很爽快地走到唐子风这边,伸手与唐子风握手。韩伟昌迅速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台看上去很新很高级的相机,对着二人握手的场景,咔咔咔连按了好几张。
“你拍这么多干什么?”葛中乐诧异地看着韩伟昌,你又不是新闻记者,拍张照片留个影而已,至于一口气拍好几张吗?胶卷不要钱的?
韩伟昌没有回答,事实上葛中乐这句话也不算是一个疑问句,他可以认为只是一个质问句,甚至是感叹句,这都是不用回答的。
葛中乐果然也不在意韩伟昌的回答,他把手抽回来,问唐子风:“这样就可以了吧。”
“嗯嗯,这件事就可以了。”
“还有别的事?”葛中乐这才想起来,刚才唐子风说了是有两件事的。
唐子风忸怩说:“还有一件事,和这件事是一样的。就是我希望能够和宋厂长握一下手,也拍张照片,这样更好交代。”
“这个就不必要了吧?”葛中乐说。
唐子风连连地做着打千作揖的样子,说:“这个很必要。葛厂长,你想,我到金车来了这么多天,连宋厂长的面都没见着,回去怎么向我们周厂长汇报?”
“你就跟你们周厂长说,我们宋厂长去京城开会了,你没见着。”
“可是我们周厂长刚给我通了电话,说宋厂长就在金尧,他还和宋厂长通过电话呢。”
“呃……”葛中乐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他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你只是希望和宋厂长握个手,拍张照,就行了?”
“我还想向宋厂长反映一下我们的情况。”
“那绝对不行,宋厂长没空。”
“五分钟,我只需要五分钟。”唐子风说,“葛厂长,你想,我拿着照片回去,说我见着宋厂长了,可却什么话也没说,我们厂长能饶得了我吗?”
葛中乐把牙都快咬碎了。这个年轻厂长助理,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啊!听他的意思,他压根就不在乎能不能讨回欠款,他只是担心自己回去之后会被厂长批评,会影响自己的前途。他用在作秀上的精力,远远多于用在琢磨业务上的精力,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答应给他20万,估计给个3万、5万的,打发一下对方就足够了。
被唐子风这块牛皮糖粘上,葛中乐也是没办法了。他让唐子风稍等,自己去向宋福来请示,是否愿意接见唐子风。宋福来记起周衡给自己打过的电话,觉得也该有个交代,便指示葛中乐把唐子风一行带过来。
唐子风与宋福来的见面,同样非常和谐,唐子风甚至表现出了一些谄媚的样子。在五分钟的谈话中,宋福来重申了金车的经济困难,以及与临一机的兄弟感情。唐子风则象征性地说了临一机的困难,请求兄弟单位帮助。这样的交流自然是毫无成果的,五分钟过后,唐子风非常自觉地起身告辞,临走前与宋福来做了一个长时间握手的动作,并让韩伟昌拍照用于存档。
“这真是一个小滑头!”
打发走了唐子风一行,宋福来鄙夷地评价说。
“早知道周衡派来的是一个这样的人,我们连20万都不用给的,我估计给他10万,他也会高高兴兴地接受的。”葛中乐说。
宋福来说:“我估计,他就是下来混资历的,临一机是死是活,他才不会关心。这20万,我是看在部里和许老的面子上,和这个小屁孩无关。”
“是啊,明天我就让刘锋把他们送走,我觉得连礼物都不用给了。”葛中乐说。
照葛中乐与刘锋原先的计划,送唐子风一行离开的时候,是要给一点当地土特产的,这也是一个礼仪问题。公家的事情,大家可以寸土不让,但私人的好处还是要给一点的,这是规矩。可唐子风的表现,实在是让葛中乐觉得恶心了,当下决定什么礼物也不送,你就带着你那些照片回去好了。
唐子风和韩伟昌离开葛中乐办公室的时候,信誓旦旦说第二天就启程回临河。葛中乐本着不和小屁孩计较的想法,吩咐刘锋派车送唐子风一行去火车站。谁曾想,当第二天一早刘锋亲自来到招待所,准备把这两个人送走时,唐子风却声称,自己刚刚与厂里通过电话,厂长周衡坚决不答应金车只偿还20万元,如果他们俩不能把200万欠款全部讨回,就不许回临河去。
“你们昨天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刘锋急眼了。
唐子风把脖子一梗,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厂长下了死命令,我们俩如果就这样回去,一个处分肯定是少不了的,说不定就被打发到服务公司打扫卫生去了。”
“200万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别妄想了。”
“不行,我要求见葛厂长,再不行我就去见宋厂长。”
“你以为我们厂长那么闲,天天有时间管你们这点破事?”
“什么叫破事?欠账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我们不是已经答应先还你们20万了吗?剩下的以后再还,又没说不还你们。”
“可是我们厂长说了,我们这一次必须把钱拿到。”
“那你们的意思是什么?”
“你给我们安排见葛厂长。”
“这不可能。”
“那我们自己去葛厂长办公室!”
两方话赶话,不一会就都急了眼了。刘锋撂下狠话,说唐子风他们爱走不走,反正葛中乐是绝对不可能见他们的。唐子风则表示,如果金车不给他们安排,他就要和韩伟昌硬闯厂部办公楼,反正他们也知道葛中乐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刘锋不敢做主,到招待所前台给葛中乐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此事。葛中乐闻听,也是勃然大怒,在电话里咆哮了好几句之后,才吩咐把唐子风一行带过去,他要当面拒绝这两个人的无理要求。
“葛厂长,我跟你说句实在话,你们金车欠临一机多少钱,还与不还,其实与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是知道的,周厂长和我都是机械部派下来帮助临一机扭亏的。如果在一年之内我们无法完成这个目标,周厂长和我都要被调回去,局领导会给我们俩人一个缺乏能力的评语。周厂长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能不能做出成绩也无所谓。但我唐子风今年才23岁,局里第一次给我派任务,我就做砸了,以后我还有机会吗?”
唐子风一改头天那淡定无谓的神态,用激动的语气对葛中乐说道。
葛中乐皱了皱眉头,问:“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唐子风说:“我们厂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给工人发工资了,周厂长就等着这笔钱回去发工资,同时也是鼓舞干部职工的信心。如果我不能把这笔钱要回去,周厂长的安排就会落空,临一机就危险了。说白了,我这趟到金尧来,不是为了什么临一机的公事,而是为了我自己和周厂长的前程,这是彻头彻尾的私事。葛厂长,你们厂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的困难,把欠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