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你说个……”唐子风脱口而出,好在最后还是略去了一个不雅的词汇。
周衡坐在旁边,沉声说道:“13米的重型镗床,以咱们的实力是应当能够拿下来的。”
“如果是过去的临一机,肯定是没问题的!”管之明说,“但这几年厂里的管理混乱,无论是技术还是生产,水平都远不如过去。所以大家都不敢接,这件事也就搁下了。”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周衡问。
管之明说:“今年上半年的事情,大概就是3月份的样子吧。”
“西重那边是谁在负责这件事?是老高还是老郑?”周衡又问。西野重型机械厂也是机械部下属的企业,只不过不是机电系统的。周衡在这个行业里当了20多年处长,认识的人极多,说起哪个厂子,基本上都能够报出几个名字来。他说的老高和老郑,分别是西重的两位副厂长,都是分管生产的,联系采购重型设备这种事情,一般就是这二位出面。
管之明对于周衡认识西重的人也并不觉得惊讶,他回答道:“是老郑,郑明元。”
周衡点点头,说:“好,我记下了,回头就和他联系一下,看看这桩业务还在不在。”
管之明说:“重型镗铣床的市场不小,一年十几台的业务是能够保证的,这就是一个多亿的业务额,咱们哪怕拿下一半,也够全厂干上小半年了。目前这个市场主要是被德国和RB企业占了,他们的技术水平高,尤其是数控化的程度高。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成本,按正常报价,咱们一台重型镗铣床的价格,比德国同类产品低30%以上。咱们要想拿到订单,必须从这方面入手。”
“光靠拼成本恐怕很难啊。”吴伟钦说,“人家的设备贵,有贵的道理。人家数控化程度高,质量好,牌子硬,很多企业宁可多花点钱,也愿意买进口设备。”
管之明说:“老吴说得对,光靠拼成本的确是不行,论成本控制能力,我们又远不如那些乡镇企业了。说到底,最终还是要看真本事。这几年,就是因为我们的设备数控化程度低,丢了很多业务呢。”
周衡问:“对了,老管,说起数控,我想向你了解一下。咱们厂从80年代初就和RB佐久间会社合作,引进他们的数控机床技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开发能力?这些天我也和技术处那边的工程师聊过,大家说什么的都有,你是怎么看的?”
“自作孽不可活吧。”管之明说。
“此话怎讲?”周衡问。
管之明说:“当年刚刚和佐久间会社合作的时候,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尽快掌握数控技术,搞出咱们自己的数控机床。可说是这样说,落实到行动上的时候,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那时候国家搞放权,企业技术开发的投资不再由国家拨款,而是从企业的利润留成里支出。老周你应当知道的,当年能有几个厂子愿意拿利润留成去搞技术开发的?不都是拿这些钱盖房子的吗?”
周衡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管之明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在计划经济年代里,企业的利润是要全部上交给国家的,企业的投资、技术研发、职工福利等,则由国家拨款予以解决。国家拨款要求的是专款专用,用于技术研发的资金,你不能挪去给职工盖房子,否则就是违规。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的技术改造资金是能够保障的。
当然,说是专款专用,企业也有足够的办法来钻空子。比如技术研发费用,不能用来盖宿舍,但我用来盖实验楼总可以吧?说是实验楼,其实五层里有三层是别的部门占用的办公室,你能怎么办?
话又说回来,即便是有一部分资金被挪用了,余下的部分还是会用在技术研发上。企业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否则以后上级部门就不给你拨这笔资金了。
改革开放后,国家提出扩大企业自主权,允许企业从利润中留出一部分自行支配。按照国家原来的意思,这部分留成的利润应当用于各个方面,包括采购设备、革新技术,也包括改善职工生活条件。可到了企业这里,就没那么自觉了。既然你允许我自由支配,那我就把钱全部用于给职工盖宿舍,给厂长买小轿车,以及其他各种奢侈消费。
用于扩大再生产的投入有没有呢?肯定还是会有一点的,但额度就可想而知了。管之明刚才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按他的说法,临一机应当是有很多年没有在技术研发方面给予足够的资金支持了。这也就难怪十多年过去,临一机愣是没有掌握本应掌握的数控技术。
90年代中期,数控机床的应用已经日益普遍了,临一机作为国内最早引进数控技术的企业,如果能够推出自己的数控机床产品,又何须担心市场问题?说到底,正应了管之明的那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老吴,老朱,我有一个想法。”周衡把头转向吴伟钦和朱亚超,说:“下次厂务会,咱们议一下,规定以后临一机的利润中要提出一定比例用于技术研发。这个比例要固定下来,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能挪用,你们认为如何?”
第73章 减员增效
“这是应该的,我赞成!”吴伟钦响亮地应道。
朱亚超的回答却是有些迟疑,他说:“能这样做当然是最好的,只是……”
说到这,他停了口,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周衡把眉头一皱,不满地说:“老朱,咱们在一起搭伙也有两个月了,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朱亚超面有尴尬之色,说:“其实也没啥。我就是听人说,二局派周厂长到临一机来的时候,说过是以三年为限的,三年以后,周厂长就要调回去高升了。”
“高升不高升,是另一回事。三年为限这个,倒是真的,可这和……”周衡说到这,忽然明白了朱亚超的意思,不禁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既然是呆三年就走,有什么必要搞技术研发,是这样吗?”
朱亚超被周衡说破了心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说:“这是我狭隘了,周厂长一向是个大公无私的人,我早就知道的。”
管之明坐在一旁,幽幽地说:“老朱的话是有道理的。临一机过去几任领导为什么不愿意搞技术研发,说穿了就是搞研发的时间太长了,等搞出来,厂长早就调走了,好处都落到了后面的领导身上,谁乐意干这种傻事?”
周衡嘿嘿冷笑,说:“是啊,大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干这种傻事。这就是为什么临一机从RB引进数控技术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掌握这门技术的原因。不过,我周衡是个傻瓜,我愿意干这种傻事。我这句话放在这,我当一天厂长,就会把这个政策维持一天。等我不当厂长了,回二局去,我也会让二局发一个文件,要求各厂必须保证技术研发的资金保证,哪个厂子做不到,厂长就别当下去了。”
“如果真能这样,那可是临一机8000职工的福气了。”朱亚超由衷地说道,他端起酒杯,对周衡说:“周厂长,就冲你这句话,我老朱敬你一杯。”
“哈哈,大家一起端杯吧。”周衡招呼道。
众人一起碰了杯,各自饮尽杯中酒。周衡放下酒杯,感慨地说:“老朱敬我这杯酒,真是不知道要羞死多少人啊。当一任厂长,为厂子的长远发展着想,这不应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可偏偏就成了丰功伟绩,反而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才是正常的。如果每个厂长都只想着在自己任上出成绩,不管自己离任之后的事情,再好的企业也得被折腾黄了。”
“可不就是这样吗?”管之明说,“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我老管为什么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啊。就算你周厂长大公无私,能力出众,能让把临一机起死回生,可又怎么样?你干得好,上级就要提拔你,把你调走。再换一个厂长过来,没准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或者是一个庸才,你用三年时间存下的家底,他一年就能给你败光,你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带入了几分苍凉。管之明来赴这个宴席,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尽管大家都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但他自己岂能泰然自若。带着这种情绪,他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此时便有些借酒发泄的意思了。
“我管之明不想好好做一番事业吗?我管之明是那种没有能力的人吗?可光我一个人这样想,有什么用?周围的人都劝我,说临一机这条船已经漏水了,快要沉了,趁着它沉下去之前,能捞就捞一把吧……”
管之明说到这里,不由得便老泪纵横了。
“老管,别这样说,……唉!”朱亚超拍着管之明的肩膀,想安慰他两句,又不知如何措词。他当然不能说管之明的做法是对的,可到了这个时候,再去指责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周衡说:“老管说的情况,也有一些道理。不过,看着这条船要沉,咱们还是得想一些办法,把洞堵上,逃避不是办法,趁着船沉之前先捞一把,就更是糊涂了。改革以来,咱们一直都在讲要扩大企业自主权,但在放权的同时,没有加强监管,所以各种情况就都发生了。过去小唐跟我说过一句话,叫啥来着……”
说到这,他扭头去看唐子风,等着唐子风帮他回忆。唐子风此时正拎着酒瓶子给大家倒酒,管之明的那番感慨,让唐子风也心有戚戚,但他也同样不便说什么,于是索性不吱声,倚小卖小,专门负责给大家倒酒就好了。看到周衡向他示意,他苦着脸说:
“周厂长,我跟你说过的话多了,你一点提示都没有,让我怎么给你回忆?”
“就是你说的什么监管和腐败的。”
“没有监管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
“对对,就是这句!”周衡想起来了,他对众人说:“这句话是小唐跟我说过的,我觉得非常有道理。这些年,咱们只讲放权,不讲监督,最终的结果就像老管说的,换一任领导就能够把过去的家底折腾光。我一到临一机就感觉到了,临一机原来的领导班子,简直就是土皇帝的待遇啊。”
“你是说张建阳搞的那些名堂吧?”管之明说。
周衡说:“他只是一个代表罢了。如果没有厂领导的要求和纵容,他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副主任,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管之明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年,临一机的不正之风可不止是张建阳搞的那点名堂。各个车间、各个部门,都有花样百出的做法。不过,我这次回来,倒是觉得面貌有所改变,这应当是周厂长整顿的结果吧?”
“还远远不够。”周衡说,“这两个月,我也就来得及整顿了一下机关的工作作风,把各部门的小金库临时冻结了,更深层次的一些整顿,现在还不敢做。说到底,现在业务形势还不稳定,临一机经不起大的折腾。”
管之明点头说:“周厂长办事果然是稳重。我也觉得,现在还不宜大动干戈,最起码也要等到这桩业务做完,厂里有几百万的毛利进账,那时候领导说话也有底气了。”
周衡看看管之明,又看看朱亚超,说道:“老管,老朱,你们二位都是在临一机工作多年的,我想向你们请教一下,如果下一步我们要做一些更深层次的整顿,最重要的应当是做什么?”
听到问话,朱亚超踌躇了一下,把目光投向管之明。管之明倒是当仁不让,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周厂长太客气了,我哪当得起你说的请教。不过,以我在厂里的经验,还有这段时间在南梧那边呆着思考过的一些事情,我觉得要让临一机彻底摆脱困境,最重要的是裁撤冗员。
“过去国家也提出过减员增效的要求,临一机也搞了几轮,结果人员是越减越多,效率是越增越差。就说我刚才和小唐去的车工车间,现在人员已经有400多了,但真正能顶得上用的,连200都不到。那些会吹牛拍马的,技术上狗屁不通,却能够当上什么工段长、调度员,都是光动嘴不用动手的轻省活。能干活的,一半退休回家了,另外一半也是满腹牢骚。
“机关这边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厂部机关,得有800人了吧?还有行政后勤,什么小食堂、招待所、子弟学校,每个部门的人员减掉一半没有任何问题。过去我们苦哈哈找点业务过来做,干活也就是1000人不到,却要养活7000在职职工和1000退休工人。这么重的负担,不垮台反而是怪事。”
听管之明开了头,朱亚超也跟着说道:“老管说得没错,这些年,脱产干部越来越多了。很多人不愿意在车间里干,就想办法调到机关来。都是关系户,他们开了口,领导这边还能不同意?就我分管的保卫处来说,现在有70多个正式编制,还从劳动服务公司借了50多个人。为什么,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