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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岩便立刻掏出之前的两百信号旗，向对岸打出旗语要求过江。
“不允！”
虞啸卿背负着双手，目光阴冷的道：“我辈退已失据，强行渡江必被倭军追而歼之，甚至怒江天险亦为敌所趁！”
“如此，不如决死山头。”
“若得成仁，当可一振颓丧之友军。”
“此役过后，吾当率虞师数千将士，于怒江东岸祭奠尔等英灵。”
“百年之后，中华英烈碑上亦当有尔等一席之地，如此，方不失为中华之军人气概！偌还有富余之时间，可速报上姓名而记之。”
张立宪便立刻拿出本子，准备做记录。
何书光却道：“师座你看，他们回信了！”
说完，何书光下意识的将对面的信号大声念出来。
“巩固怒江江防乃是首要，过江增援确属强求了。”
“但日军攻势越来越凌厉，我方人员却越来越少。”
“为了尽可能的迟滞日军，为虞师固防赢得时间，请求师座给予一点远程炮火支援！”
“若得师座远程炮火支援，我等还有信心再坚守一上午，虞师便又多一上午的时间，用来巩固怒江江防。”
“不允！”虞啸卿冷然说道，“既知固防乃是首要，当知炮弹数量有限，无炮即无防！”
何书光便立刻挥动信号旗，将虞啸卿的意思一字不落传达给对面知道。
虞啸卿则又将眼镜凑到炮队镜后面，静等对面回复。
透过炮队镜的视野，虞啸卿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一个像是军官的家伙突然就对着横澜山这边跪下，连连叩头。
这时候，何书光忽然愤怒的骂出声。
“妈的，这也太无耻了吧？”何光光大怒道。
虞啸卿眉头微微一皱，将炮队镜的视野转向那旗语兵。
只见旗语兵再次回复：“师座之意，吾等尽知，怒江江防既固，则吾等亦大可不必继续死守南天门，为替党国保存有生力量计，当暂避之。”
“啪嗒！”虞啸卿手中的马刺狠狠的抽在沙包上。
第37章 我带你们回家
“该死！”
“一群孬兵！”
虞啸卿的马刺狠狠抽在面前沙包上。
张立宪、何书光等亲信的脸上便也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
虞啸卿就是那种典型的旧思想军人，奉行的就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士兵就应该战死沙场”的冷酷作风。
在虞啸卿这种人眼里，士兵从来就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而只是一架架的机器，杀戮的机器，或者说是一个个数字，用来统计的数字，某一仗损失了多少人，毙敌多少人，就只是这样。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怒江西岸的炮灰们活着回来。
从这一点来讲，之前被他枪毙的原特务营营长真的是很冤。
因为就算特务营长不下令炸掉大桥，虞啸卿也会炸掉大桥。
但是特务营长未经请示就擅自炸掉行天渡，就给了虞啸卿借题发挥的机会。
虞啸卿刚刚晋升师长，海正冲、余大治等几个团长、副团长对他并不服气，所以正好借助特务营长的人头来立威。
顺便还可以把自己的嫡系亲信张立宪扶上特务营长的位置，可谓一举三得。
不过除了杀人立威、扶张立宪上马，虞啸卿最想做的就是断了炮灰的退路，逼得他们在南天门跟日军殊死一搏。
直到刚才，一切都完美的按照虞啸卿所设计的剧本在上演。
那个诈称是川军团团副的龙文章的确不错，他真把处于崩溃边缘的炮灰鼓动起来，一个反扑就轻松夺回南天门。
并且还在南天门死守了整整一晚上。
虽然不知战果如何，但是炮灰们守住了南天门整整一夜这却是不争的事实，虞师便也多了一个晚上来巩固江防。
此时的怒江江防虽不敢说固若金汤，但虞啸卿已经有足够的信心挫败日军。
但既便是这样，虞啸卿仍不打算放江对岸的炮灰们过怒江，原因非常简单，虞师一路从缅甸败逃回国，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这个时候，急需一场“死战”提振军心士气。
怒江西岸的这些炮灰，无疑就是最好的筹码！
只要怒江西岸的这些炮灰血战到底、全员殉国，他虞啸卿就可以借此做一篇团花锦簇的文章，将整人虞师、乃至整个滇西远征军十几万将士的战心斗志重新鼓舞起来，而这，才是虞啸卿真正的意图。
所以，看到林译打出“暂避之”的旗语，虞啸卿肺都气炸了。
这不仅是因为他虞啸卿的意图彻底落空，更因为与他所奉行的军人作风格格不入，军人就该死战，未奉军令岂能擅自撤退？
此刻，虞啸卿是真的动了杀机。
……
南天门上。
龙文章和炮灰们敏锐的感觉到了对岸的“怒火”。
龙文章不再叩拜，有些错愕的回过头看着王岩，问道：“林营长，你刚说什么了？”
王岩淡淡的说道：“师座之意，吾等尽知，怒江江防既固，则吾等任务也已经完成，大可不必再死守南天门，当及时转进以保全有生力量。”
龙文章闻言便立刻愣在那里，这个……真是措不及防啊？
“你疯了？”孟烦了更是失态的大叫起来，“你是想要害死大伙吗？你造不造这样会把所有人都害死？你真是疯了！”
最后剩下的一百多个炮灰便纷纷聚集过来。
不过，炮灰们大多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没疯。”王岩的目光从炮灰们脸上扫过，又接着说道，“我这么做也不是想要害死大家，而只是为了带你们过怒江，带你们回禅达！”
“过怒江？回禅达？”孟烦了肺都快气炸了，“你造你在说什么吗？”
“没有怒江东岸师主力的火力掩护，日军很快就会追到江边，到那时候我们就会成为江面上的活靶子！”
“以小日本的枪法，我们一个都别想过怒江！”
“更何况，没有虞师接应，我们甚至连渡江的竹筏都没！”
“你造不造得罪了虞啸卿，奏是把大家伙的活路都给堵死了？”
“不得罪虞啸卿就有活路？”王岩冷然说道，“你真以为虞啸卿会放我们过江？别天真了，他恨不得我们全部战死在南天门，打得越惨烈越好，在他眼里，我们就不是人，只是工具，只是数字，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
停顿了下，王岩又说道：“更何况，纵然没有虞师的炮火支援又如何？纵然得罪了虞啸卿又如何？纵然没有渡江的竹筏又如何？”
“我们一样能够摆脱日军追击，一样过怒江！”
“你说的倒轻巧，怎么过怒江？你游过去吗？”孟烦了也是豁出去了，丝毫不再顾忌林译的营长官威，怒道，“你造不造这是怒江，掉根鹅毛都能沉江底的怒江！”
“我知道这是怒江。”王岩说道，“但我还是想说，我们一样能过怒江！”
正说话间，负责前方瞭望的丧门星忽然间大叫起来：“小鬼子又上来了！”
“全都有，进林子，从林中沿怒江西岸往南边撤退！”王岩说完，就将一直愣在原地的龙文章架起来，径直架进了丛林之中。
丛林中没路，但是披荆斩棘也能够通行。
丛林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给炮灰们提供绝佳掩护。
就在王岩带着最后剩下的百多个炮灰撤进丛林没多久，至少有两个中队的日军步兵就气势汹汹的冲上了南天门。
发现南天门上的阵地已经空了之后，日军便立刻分成了两路，一个中队顺着大路直扑渡口，看架势是准备抢占渡口，然后渡江。
另外一个中队则追进了丛林，执着的追杀溃逃的炮灰。
片刻之后，南天门南侧的密林之中便响起零星的枪声。
隐约还伴随着惨叫，就不知道是炮灰还是日军发出的。
追击到渡口的日军却迎来了怒江西岸的重机枪火力还有炮兵火力。
刚才龙文章祈求时，虞啸卿一发炮弹都舍不得，可现在却是一点都不吝啬，一口气打了足足一个基数。
但战果却十分有限。
日军只在渡口留下几具尸体。
第38章 过江
至少一个中队的日军，紧咬着最后剩下的百来个炮灰追进了丛林。
由于有着丛林的遮挡，日军的火力无从发挥，但是炮伙们也始终摆脱不了日军，这样下去，早晚都会被日军追上。
于是，在跑了几公里之后，龙文章果断下令。
“林营长，你去左边，李乌拉，你带人去右边。”
“剩下的人继续往前，以我枪声为准，我这枪一响，就同时开火！”
王岩当即带着一部分炮灰去了左边，李乌拉则带着另一部分炮灰去了右边，剩下的炮灰则跟着龙文章继续往前跑。
三股炮灰各自前进了大约五十多米，然后转身停下。
转眼之间，一个倒三角伏击阵便已经在丛林中展开。
身后追击的日军懵然不察，一脚就踏进了死亡陷阱。
“打！”龙文章率先开火，将毛瑟手枪的枪托抵住肩膀就是一个长点射。
龙文章的枪声一响，身后的炮伙便也纷纷跳起身来，举起手中各式各样的枪械对着前方猛烈开火。
几乎是同时，左前方和右前方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却是王岩和李乌拉率领的两股炮灰也同时猛烈开火。
面对来自三个方向、并且毫无死角的交叉火力，踏入伏击圈的日军一下就懵了。
日军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甚至连架机枪和掷弹筒的机会都没有，三八大盖面对李恩菲尔德步枪、司登冲锋枪以及布伦轻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也是毫不机会。
短短还不到半分钟，踏入伏击圈的日军就伤亡过半，剩下的不足百名日军终于慌了，转身就往回溃逃。
“快追啊，咬死他们！”
孟烦了这时候来劲了，举着司登冲锋枪就要往前追。
“追什么追？都回来！”龙文章却一脚踹在孟烦了的屁股上，将他踹倒在地。
孟烦了懵了，在地上翻了个身，愣愣的看着龙文章，龙文章便没好气的说道：“你想被鬼子依样画葫芦，也给我们来个伏击吗？”
“撤，快撤！趁鬼子还没回过神来，赶紧摆脱他们！”
通过一次漂亮的伏击，炮灰们终于摆脱了日军的追击。
但既便如此，炮灰们也没敢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狂奔。
一直跑出去几十里地，累得快虚脱，炮灰们才终于停下。
龙文章喘息着大吼道：“检查弹药。”
“我没子弹了。”
“我也没子弹了。”
“我就剩半个弹夹了。”
“我这还有三发步枪弹。”
“我这还有两颗手榴弹。”
炮灰们纷纷报上弹药数量。
之前的那次丛林伏击打得虽然过瘾，却也耗尽了炮伙们仅有的弹药储备，可现在炮灰们却只能唱空城计了。
如果日军再次追上来，炮灰们就只能拼刺刀了。
孟烦了便对王岩说道：“营座，您不是说要带我们回家吗？合着这就是家？这荒郊野地就是禅达？”
“着什么急？”王岩道，“我说带你们回家，就一定带你们回家。”
“营座大人，我恐怕得提醒您一句。”孟烦了又道，“眼巴前日军已经打到怒江西岸，这也奏是说，整个怒江以西都已经沦陷了。”
“这里的林子虽然茂密，咱们往林子里一钻，日军确实很难找着咱们。”
“可问题是，咱们总不能一直呆在林子里吧？这林子里可没吃也没穿，更重要的是，林子里长不出弹药。”
“给我闭嘴！”
王岩便喀嚓一声将手中的勃郎宁手枪顶上膛。
孟烦了便只能乖乖闭嘴，因为他要是不闭嘴，王岩真敢拿枪顶他脑门，虽然他很确信王岩不会真的开枪，但是被人拿枪顶着自己脑门，终归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龙文章也是出奇的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在林子里呆到天黑，都不见日军出现。
王岩便确信，日军已经放弃了追杀，至少暂时放弃了。
虽然他们这些炮灰干掉了一个中佐，触了日军的逆鳞，但是要想在莽莽丛林中逮住区区百十个中国炮灰，实在不亚于大海捞针。
所以日军指挥官非常明智的放弃了。
待天色黑透，王岩拍拍屁股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回家了。”
“回家？”豆饼道，“回哪？”
“禅达。”王岩道，“我带你们回禅达。”
“哟喂……”孟烦了刚想要讽刺两句，王岩的枪口便顶住了他的脑门，当下赶紧举起双手然后说道，“别别别，营座大人小心着些，会走火。”
王岩却不为所动道：“再哔哔，我就一枪崩了你。”
说完，王岩又扭头对龙文章说：“团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过怒江。”
“嗯？”龙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