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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的女魃喊叫的声音很大,就像一头正在交配的母狼,女竹掀开已经死掉的离味,连滚带爬的抱起自己哭泣的孩子,并紧紧的抱着他。
天空中终于落下来了一些稀疏的雨点,女竹俯身护住儿子,想要回到帐篷里去,而此时女魃高亢的叫声再次传来,女竹只好抱起儿子离开睚眦这座单独存在的帐篷,准备去自己仆妇居住的帐篷先待着。
走了几步之后,她又折返回来,吃力的从离味的胸膛上抽出那柄长刀,就这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拖着满是鲜血的长刀离开了睚眦的牛皮帐篷。
就在这时,女魃放肆的大笑声从牛皮帐篷里传出来,一丝不漏的钻进了女竹的耳朵,这让她的心莫名其妙的跳动的快了起来。
女竹有三个孩子,最大的一个被精卫要走了,在前一次颠沛流离的迁徙中,她的一个孩子夭折了,怀里的这个是最小的一个,她不想这个孩子也有事。
就着一个小小的陶锅熬制了一些小米粥,女竹将竹勺里面的小米粥吹凉,一勺勺的喂到孩子的口中。
孩子吃的并不怎么欢实,这是女竹最忧虑的一点,她觉得这个孩子也很有可能会离开自己。
孩子就该喝牛乳,吃鸡蛋,吃白米饭,吃馒头,吃面条,吃桃子,吃果干,吃蜜糖,才能长得高高地,壮壮的,而不是仅仅喝一点米粥。
想到这里,女竹就问围在她身边的族人。
“我要回常羊山城了,有没有愿意跟我回去的?”
男子们看着女竹眼中满是希望,不过,这点希望之光很快就熄灭了,低着头不做声。
女竹不耐烦地对专门伺候自己的两个仆妇道:“快点给我准备一辆牛车,再牵来两匹驴子,带上一些粮食我们这就回去。”
仆妇赶紧出去准备了,女竹就站起身,来到男人这边,对木午道:“你送我回去。”
“族长会杀了我,睚眦也会杀了我。”
女竹焦躁的道:“族长不会杀你,睚眦的马跑了,他追不上我们。”
木午瞅着孤零零存在的族长帐篷,嘴巴蠕动几下,最终还是开始收拾自己的武器,背上不多的家当,簇拥着女竹离开了帐篷。
雨点就掉了几滴,连地面都没有润湿,仆妇们套好了牛车,女竹抱着孩子跟一锅米粥坐到牛车上,连一丝犹豫的意思都没有,就让木午一群人簇拥着牛车迅速离开。
精卫瞅着眼前这个不到六岁的孩子,眼中的泪水就没有断绝过,扑簌簌的落在她精美的云锦衣衫上,不长时间就湿透了两重衣衫。
孩子扑在精卫的膝盖上,仰着头伸出小手帮助精卫擦拭眼泪,只是,眼泪怎么都擦拭不完。
精卫流着泪用一根手指点在孩子的鼻头道:“龙纹以后一定要听话哟。”
孩子连连点头道:“龙纹听话。”
精卫从身后取过一根缠绕着麦芽糖的小木棒递给龙纹道:“你看,听话的孩子总是有糖吃。”
龙纹拿着糖,却没有吃,而是快速爬起来,举着糖一边跑一边喊道:“云蠡,云蠡我有糖了,我有糖了。”
胖胖的云蠡从一根柱子后边走出来,瞅着龙纹手里的棒棒糖,撇撇嘴巴道:“我有更大的。”
龙纹高兴地大叫道:“我们可以先吃小的,然后一起吃大的。”
云蠡瞅着云纹手里的小小棒棒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比龙纹手里的棒棒糖大十倍有余的棒棒糖道:“不,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龙纹愉快的答应一声,就立刻把自己小小的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着,还在嘴里骨碌碌的转动,让棒棒糖的手柄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右边。
云蠡试着将自己的棒棒糖也要塞嘴里,试验了好几次之后都不能得逞,主要是他手里的棒棒糖足足有碗口大。
试验不成功的云蠡就对母亲喊叫道:“我的太大了。”
精卫抚摸着儿子圆圆的脑袋道:“这没办法改变,除非你愿意放弃大的,换取一个小的。”
云蠡伸出舌头舔舐一下手里巨大的棒棒糖,然后就用荷叶重新把棒棒糖包起来揣怀里,很明显,他不同意母亲愚蠢的建议。
正在厅堂喝茶的云川跟夸父目送云蠡,龙纹离开,夸父就低声道:“睚眦离开了阪泉城,去了赤水河。”
云川叹口气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至今都不明白,睚眦为何会对我有如此强大的戒备之心,他离开阪泉城,不是为了躲避轩辕,而是为了躲避我,可能,他觉得我会杀了他。”
夸父冷笑一声道:“我们在清除食人者的时候,睚眦年纪虽然小,他还是经历了全部过程,自然知晓我们对于食人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他自己知道,所以,才会离开阪泉城,彻底的放弃了可以安居乐业的农耕,转而向游牧发展。
赤水河那边,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放牧地。”
云川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道:“会有惩罚,但是,我绝对不会杀他,他也不会亲自去吃人,这一点我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算了,不说了,精卫既然把睚眦的儿子龙纹要过来了,也算我们对得住他,既然他喜欢过游牧的生活,那就随他。
只是北地严寒,我担心他不知道怎么对付风雪……”
夸父给云川的茶杯重新倒上茶水道:“如果族长觉得可惜,我去一遭北地吧。”
云川端起茶杯饶有兴趣的瞅着夸父道:“你准备怎么做?”
“带睚眦回来!”
“就只带睚眦回来?”
“出了这种事,不可能没有任何惩罚。”
“那还是算了吧,就算睚眦部的人是一群猪,睚眦也是那群猪的首领,他绝对不肯独自回来的。”
夸父重重的将茶壶放在桌子上,斩钉截铁的道:“那就忘记他。”
云川看一眼夸父那张被胡须遮盖的大脸,点点头道:“既然睚眦不肯处置他的部下们,那么,我们也就只好忘记他。”
夸父笑道:“无论如何那都是睚眦的道。”
“咦?你最近怎么也开始研究这个东西了?”
夸父呵呵笑道:“因为族长说过,道法万条路,我也很想追寻一下我自己的道。”
“有眉目了吗?”
夸父皱着眉头道:“没有,巨人族以前脑子里的只有食物,食物充足之后脑子里只有繁衍,食物,繁衍的条件充足之后,我就不知道巨人们到底该干什么了。
好在有族长在,巨人族就算找不到自己的道,那就追随族长的大道一起走,您又说,道法千万,殊途同归,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不费神想这个事情了。”
“我以为我可以以平常心面对睚眦这边的变化,结果,所有的事情纠缠到一起之后,终究还是放不下。”
夸父咬着牙道:“睚眦离开阪泉地,小鹰罪在不赦!”
云川点点头道:“你看着惩罚一下就是了。”
夸父点点头,等云川喝完最后一杯茶,就小心的把茶具收起来,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提着他的红泥炉子,离开了天宫。
元绪躺在木头地板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房顶看,看了良久之后,就对坐在桌子前边写字的小苦道:“这座房子有六十七道檩子,有什么说法吗?”
小苦一边写字一边道:“其实还可以是六十道檩子,主要是建造这座房子的时候,檩子多出来了七根,就缩短了檩子与檩子之间的距离,多放了七根,这样一来呢,房子只会更加结实。”
元绪笑道:“这就跟你不主动去找族长禀报小鹰放走睚眦一样,多七根檩子跟少七根檩子没有差别是吗?”
第422章 厉害的睚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川部的聪明人们就不肯好好说话了,非要像两个傻逼一样试探来试探去的,把一个简简单单的事情,往复杂里说。
这种说话方式明显是不对的,很容易把正常的事情弄出歧义来。
不过呢,这些人现在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都认为这才是最高级的说话方式。
而且,已经有了朝更加复杂的趋势发展了。
女竹坐在天宫门口嚎啕大哭。
精卫阴沉着一张脸怒不可遏。
幸好女竹还没有沾染上云川部人说话的坏习惯,简单明了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跟云川讲述了一遍。
再然后,就很有气势的去了睚眦以前居住的房子,将里面居住的人驱赶出来,带着两个仆妇住了进去。
被她驱赶出来的那个家伙也是云川部的管事,专门管理商队交易事宜的人,被女竹驱赶出来之后,就带着老婆孩子抱着自己的床垫哭笑不得的等着阿布给他重新分配住房。
他实在是不想跟一个拿着一把刀,抱着一个瘦弱的跟猴子一样的妇人争夺房子的主权。
木午以及六个男人被夸父派人高高地吊起来,一支长达一丈的黑色牛皮鞭子,在半空中不断地舞动,每当鞭子在空中盘旋大半圈之后,结实的鞭稍就会抽在木午等人的光脊梁上。
鞭稍在这些人背上炸响的时候,他们的背上就会多出来一条显眼的血棱子。
这是云川刚刚开始施行的鞭刑,是针对严重错误的惩罚方式,一般是从五鞭子开始执行的。
这一次夸父在抽打木午等人的时候,小鹰就被吊在另一边。
很公平,每个人都挨了五鞭子,这几乎是一个人能承受的极限,再抽打下去,就会伤身体。
他们的惩罚是十五鞭子,也就是说,同样的刑罚他们还要经历两次。
不论是小鹰,还是木午他们六个,都是干脆人,挨过揍,接受了巫医治疗之后,该回去找老婆的找老婆,该找地方睡觉,吃饭的,去找地方吃饭睡觉。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平静,毕竟,再挨两顿鞭子,以前做错的事情也就被一笔勾销了。
木午原来以为自己会被砍头!
没想到只是挨鞭子……当他们六个人蹲在大厨房门口等着吃饭的时候,木午其实很想再走一遭赤水河,把这个结果告诉同伴,甚至是族长,了不起就是挨鞭子而已,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赤水河边上流浪一辈子。
可是呢,他又不敢回去,大族长说杀人不一定会杀人,这在部族里不是什么秘密,这种大概率可以不被砍头的事情可以赌一下。
可是呢,睚眦说杀人,他真的会杀人,而且不会只杀一两个人……当初跟随他的野人基本上死光了,那些强壮的,侥幸没死的,也快要死了。
即便是在没饭吃的时候,大族长也绝对不会让部下吃人肉,而睚眦会……一想起自己曾经挖过的坑……木午,就把头低的更低,快要塞裤裆里了。
漂亮的胖厨娘明显对他们六个不好,六个巨大的陶碗里装满了食物,跟喂狗一样的丢在地上,木午他们不觉得屈辱,从筷子篓里找到了筷子跟木勺,就端着比他们脑袋还要大的黑陶碗,找了一个不挡别人道路的地方埋头吃饭。
族里的饭很好吃,虽然胖厨娘明显给他们的是菜底子,在找到一条指头粗细的肥肉条之后,木午他们也就忘记了脊背上传来的钻心疼痛,将全部精神投入到吃饭大业之中去了。
女竹在两个仆妇的伺候下狠狠的洗了一个热水澡,不仅仅是她洗的很干净,就连她的脏孩子也洗的干干净净,洗干净的女竹恢复了原来清秀的模样,至于,刚刚洗干净的孩子,再用棒槌捶过的新麻布包裹起来之后,看着也是眉清目秀的。
驱赶了两个仆妇去部族缫丝院找热水除虫,女竹就很自然的点燃了家里的柴火炉子,将一个小小的铜锅放在炉子上,加了水,等水被完全烧开之后,就往热水里加了一些草木灰,用一个竹刷子用力的洗刷铜锅。
这样的动作她做了三次之后,才把清水烧开,将铜锅再煮一遍,用清水给自己泡了老大一碗茶水晾着。
这才从一个黑陶罐倒出来了一些牛奶煮着,趁着牛奶等着被烧开的功夫,她又从一个竹木盒子里取出一块雪白的麦芽糖,放嘴里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丢进牛奶里等着融化。
不大功夫,麦芽糖就只剩下了一些渣滓,牛奶也煮开了,女竹就把一个编织的很精细的筚子放在陶碗上,将牛奶倒在箅子上,把过滤出来的麦芽糖渣滓收拢一下,全倒进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给孩子用两个开水烫过的陶碗倒牛奶,等牛奶变得温热了,就用筷子挑一点牛奶在手腕上试验一下,不烫,就一勺,一勺的将牛奶喂进孩子的嘴里。
孩子很喜欢喝牛奶,瞅着怀里快一岁了,还骨瘦如柴的孩子,女竹的心情就再一次变得烦躁起来。
她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脑袋被驴踢了,才跟着睚眦离开大部族去荒郊野地里的吃各种苦。
吃苦就算了,还因为吃苦这种事情,还让一个孩子夭折了,自己也差点被当成食物给吃了。
以后可不敢再干这种傻事情了。
就在女竹暗自懊悔的时候,龙纹提着一个竹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