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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李若水都忙得脚不沾地。
原因很简单,诸多不利条件中,人员这块,其实是麻烦的。并且眼下只有他能担任培训的总教官,没有任何别的同事,可以替代他来完成手把手“传道授业“的任务…
而兵工厂的员工,彼此之间素质差距又实在大的厉害,个别精锐原本就来自阎锡山的兵工厂,生产经验丰富,组织纪律性也强。但大多数员工,却是易县周围的农民,根本不识字,也不会使用各种复杂的生产工具,必须手把手教。
还有一些以前在私人作坊练出来的学徒工,根本不了解什么叫规模化生产,让他把一整套工艺从头做到尾,他会竭尽所能做出合格产品。一旦把工艺拆解开,让每人只负责一部分,则错误百出。各种公差都大的吓人,往往超过三道工序,生产出来的就是废品。
……
林林总总,诸多问题花样百出。但有一点让李若水非常满意,那就是,工人们的积极主动性,都非常高。丝毫不亚于当年他刚刚投笔从戎那会儿,在二十九路军的军训团接触到战友们。这让他略感惊喜之余,立刻把一些练兵的方法给照搬了过来,结果效果竟好得出奇,只用了短短两个星期,就十几个年青的员工脱颖而出。
李若水也不耽搁时间,立刻让这批在学习中表现出色的积极分子们,接手了刚刚赶至出来的第二套生产设备。随着设备“轰隆隆”地开始运转,高效炸药和新式炸药包缓缓被运出车间,其余的员工大受鼓舞,学习积极性愈发高涨,没几天,第二批合格员工,也顺利毕业。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临近几个军分区小兵工厂的技术人员,也都纷纷组团前来取经。大伙看到李若水在讲台上口若悬河,下了讲台后在生产设备旁指挥若定模样,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干脆给他起了个有趣的绰号,“教头”。
林教头当年训练大宋八十万禁军,李教头则训练了六家小兵工厂八百员工。后者手下弟兄比前者略少了点,却是一样的威风。
只是威风都属于表面上的,连续百余天下来,李教头又被累得脱了一层皮。
他每天在吃饭的时候,也嚼着馒头和人讨论生产问题。躺下睡不着的时候,脑子里在想生产问题,午夜梦回,琢磨得还是生产问题。一有闲暇,还要考虑炸药配方的改良。若是忽然想起有什么地方自己还没搞懂,就干脆直接冲进实验室,边看书边琢磨。还有好几回,他天没亮就赶路去军区总部请教外国教授,然后赶回来监督日常生产。
就这样连轴转了三个多月,新式炸药研究的进展虽然不大,他却成为了军区里首屈一指的员工培训专家。
经过他亲手培训过的员工,回到各自的小兵工厂之后,立刻成了技术骨干。他们作为专业人员,又用在易县学习班的收获,来培训自己厂里的工人。如此一来,军区内几家小兵工场的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都大为提高。让负责生活与生产的政委苏醒开心得都合不拢嘴巴,逢人就说,重庆政府有眼无珠,捂着一个宝贝疙瘩不用,白白便宜了根据地。
口惠而实不至这种事,苏政委是从来都不做的。前脚在人前夸过了李锋同志,后脚就亲自来到了易县兵工厂视察工作,收集技术资料以及大伙的经验总结,临走之前,顺便有视察了“李锋”同志的办公室,将李若水刚刚从抽屉里重新拿出来,正准备再修改一次的入党申请书,直接拿了就走…
李若水连忙追上去,很不好意的解释,说最近太忙,还没改成自己满意的终稿。苏醒却乐呵呵的把稿子怀里一揣,大声回应,纸上写得再漂亮,不如干的漂亮,你在兵工厂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最好的入党申请。说罢,跳上坐骑,如飞而去!
这算是今年最大的好消息了,望着苏醒远去的背影,李若水激动莫名。可他万万没想到,“福兮祸之所倚”,有场意想不到的灾难,正悄然地向他靠近。
第十五章 诚既勇兮又以武 (六)
这天,又一批新学员冒着生命危险,从察北一带赶到易县兵工厂,请教仿朱迪生炸药生产技术。因为生产任务过于紧张,其他技术骨干都在车间忙碌,分身乏术,李若水这个总教头只好又亲自上阵,向大家演示制造原理和每一个生产环节。
根据地条件简陋,根本用不起,也买不到铅塔这种高级设备。所以,只能用老百姓家的陶制水缸来替代。这种落后的设备,无疑会降低生产效率,并且令出现事故的概率大幅增加。但好处也显而易见,那就是,万一根据地遭到了日寇的大举进攻,工人们砸掉陶缸,就可以转移。根本不用心疼设备损失,更不用担心技术流落到侵略者手里。(注1:铅塔,生产硫酸的反应塔,必须用耐酸材料制造。历史上,晋察冀根据地用的就是文中所写的水缸。)”这个口是出料口,可以另行铆锔,也可以跟陶匠订制,让他们在烧缸时,就专门烧制成下面带一个出料口的特制陶缸。具体,可跟据兵工厂所处地区的群众基础,自行决定。“ 为了让新来的学员有个直观印象,李若水讲述完了基本理论之后,就带着他们,直接下了车间,对着具体设备,开始讲解生产工序。”这三支玻璃管,是下料管。可以采用废旧玻璃,自己融化吹制,条件满足的话,也可以外买。玻璃的没有固定熔点,通常六百度就能软化。一千五百度左右则是最佳吹制点,因为不需要太高的透明度,所以没必要进行脱色处理。“ 指着设备上的配件,他继续认真地普及。非但要向学员们讲述生产细节何工艺,还得将相关各种知识进行普及。”旁边那支最高的管道,用来排放工业废气。硫酸的腐蚀性很强,所以废气必须高排。旁边那个柴油桶,是气包。有条件的话,用电泵或者风车、水车驱动给它鼓气,没条件的话,多连几个自行车打气筒上去,手动打气,也能满足要求……”
“那边三角形的,是硫磺箱。下面这堆串联起来的像夜壶一样的设备,其实就是农村常用的陶制夜壶,是简易多级蒸馏室……”
“哈哈哈……” 学员们被逗得哄堂大笑。来易县之前,他们还以为,兵工厂里采用了什么新颖的西洋高科技。见了才知道,里边竟全都是农村随手可及的坛坛罐罐。
然而,想到正是这些随手可及,面目粗劣的坛坛罐罐,居然组成了一整套炸药生产设备,大伙儿年青的脸上,又迅速写满了佩服。一个个这看看,那看看,欢喜异常。
“那边,就是乳化室了,想要植物油变成炸药,第一步就是……”李若水正滔滔不绝的说着,忽然,耳畔传来了清晰的玻璃碎裂声。他心中猛地一惊,条件反射般转身扑了过去。
有个被吓傻了的学员,正对着碎裂的玻璃输料管呆呆发愣。被李若水的身体一撞,炮弹般冲出了门外,沿着土坡滚出了半丈多远。还没等大家伙儿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间,又“嘭!”的一声巨响,临近的第二支的玻璃管子,也被因为受到前一支玻璃管的影响,四分五裂,有股带着刺鼻气味的透明液体,直接溅落在李若水的后背上。
“呲——!” 李若水的军装上,瞬间冒气了黑烟。他却不敢停下来脱掉衣服,扯开嗓子,朝着所有人高声大喊,“执行一号措施。然后,所有人马上离开,小心反应塔爆炸!“正在设备旁忙碌的员工们,果断服从命令。按照培训时练熟了的应急方案,拉下闸门,切断所有原料供应。然后转过身,撒腿就往外跑。
人肉焦糊的气味,迅速钻进所有人的鼻腔中。饶是身经百战,跑在所有人身后的李若水,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带,发出了痛苦的长吟,“啊——”。”是硫酸,硫酸!”一个女学员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里迅速带上了哭腔。
两个男学员冒冒失失抢上前试图帮李若水擦拭,却被他一脚一个,踹得倒飞了出去。“不能用手碰,用土盖上,然后铲掉。然后……” 一边快快速扯掉衣物,他一边向所有试图前来帮忙的人吩咐。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栽倒于门口的沙坑当中。
当他在军区总部的医院里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睁开眼睛望去,病床周围,全是关切的面孔。
有军区司令员,有政委,有兵工厂厂长,还有一大堆熟悉同事,上级,还有,还有接受过他培训的其他兵工厂技术骨干。大伙发现他终于挺了过来,一个个全都喜出望外。纷纷涌上前,奉上发自内心的问候和祝福。
李若水只有一张嘴巴,根本回应不过来。到最后,还是苏醒当机立断,将大伙全都赶到了院子里。然后要求大伙儿推举出四名代表,轮流进来对英雄进行探望。
代表军区领导的,当然就是苏醒本人。他先对李若水成功摆脱了死神的纠缠,表达了祝贺,随即,就非常郑重地向后者介绍了具体事故发生过程回溯。
不是特务破坏,而是意外中的意外。一个家境宽裕的学员好奇心重,东摸西摸,谁料手表的钢壳子,恰恰碰到了一支老旧的输料玻璃管上。那只玻璃管受力不过,当场碎裂。药液飞溅,波及到了临近的第二支玻璃管。结果,第二支玻璃管外壁被迅速降温,与内壁形成了巨大温差,玻璃承受不住……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再回溯了。多亏了李若水在设计生产工序时,就顶住了大多数人提出的节约压力,多设计了一套事故应急处理方案。那套方案被受过专门培训的工人们紧急启动,切断了空气和所有投料,将整个生产车间,从毁灭的边缘硬给拉了回来。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否则,车间内受伤的,恐怕不止是李若水一个。临近的车间,恐怕也会受到波及。甚至,整个兵工厂,都被强酸引起的烈火付之一炬!”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李若水对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情况,心有余悸,哑着嗓子,低声庆幸。”你放心,经过这次事故之后,所有人都会对生产安全重视到骨头里!“ 苏醒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笑呵呵地补充了一句,“你的申请书,已经全票通过了。尽快好起来,大伙等着为你举行入党仪式!”“我……“ 李若水喜出望外,挣扎着想起身致谢。结果,背部立刻传来了一阵剧烈疼痛,让他眼前一黑,无可奈何地又躺了下去。
接下来代表大伙对他进行探望和慰问的,就是兵工厂的老王。实在人做实在事,半截腊火腿往床边一放,慰问就算完成了大半儿。剩下的另外一半儿,就是厂里技术骨干和工人们写给他的信,老王挑着读了几封,每一封,都令李若水心中暖洋洋的,如饮醇酒。
老实说,他到兵工厂的时间,全部加起来还不足半年。而平素又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功夫跟大伙过多交往。但是,同事们却都记住了这个说话和和气气,做事却严格得令人咬牙切齿的副厂长,对他尊敬有加。
特别是经历了这次事故,就连平素对他最不满意的一些刺头儿,也心服口服。都觉得他将练兵那一套搬到工厂里,严厉是严厉了些,却是为了保护大伙的性命。否则,不出事则以,万一出事儿,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个,第三四个代表,行事风格跟老王差不多。都拿出了自己能拿出的最好东西,给李若水补充营养,希望他能早日好起来,重返”前线“。
令李若水非常意外的是,那名闯祸的学员也来了。站在病床前,痛哭流涕地不停道歉。李若水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不得不忍着剧痛,好言安慰。然而泪水止得住,心中的恐惧却止不住。又过了没几天,他就听换药的护士透漏,那名学员到底还是向上级打了报告,主动离开了根据地,此后一去不归。
“你差点没抢救过来,都不害怕。他闯祸害了你,反倒吓得不敢再靠近工厂了,就这点儿胆子,还抗日呢,呸,我看他早晚得做了汉奸!” 对于那名学员的选择,小护士非常不屑,撇着嘴,低声数落。
“那可不一定。他只是以前经历的事情太少,所以受了刺激,需要时间平复!” 李若水自己也做过学生,知道对于刚出校门的学子来说,第一次面对生死有多难。笑了笑,低声反驳。
“你怎么反而替他说好话,他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 没想到李若水为那名学员开解,小护士脸上立刻布满困惑,歪着头看向他,嗓门迅速变高,“需要时间平复?哪里不能平复,还非得回家去养着?我看,他就是个怕死鬼,唯恐哪天也被硫酸溅上。哼,这种人,早走早好,留着在根据地里,